該壯士斷腕了!

當尚坤咬著牙看向了自己身後那群被驚起的留鳥,他很清楚應該做什麼。

東北的寒冬山林里鳥並不多,大部分候鳥向南飛走了,一些選擇留下的留鳥只能用稀稀落落來形容。這個時候,想要把這些留鳥從樹林裡驚起,要不是大部隊經過幾乎是不太可能的,也就是說,日軍已經追了上來。

如果此刻還和眼前這些人僵持下去,到時候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於向前!」

人生中最難的便是抉擇,尤其是這個抉擇很可能奪走身邊最親近人的命。

「到!」

那個答應的人沒有任何含糊,許銳鋒看過去的瞬間,剛才還和尚坤唱紅白臉的保鏢站了出來。

「一命換一命!」

於向前停頓了一秒,伸手往袖口一掏,拽出來一盒煙,他直接撕碎了煙盒,挑一根完整的放在嘴邊點上,許銳鋒眼看著那隻點煙的手在風雪中顫抖,卻依然聽到了一句:「是!」

「趙德柱!」

於向前喊了一嗓子,一個憨厚的漢子走了出去。

這漢子悶著頭往出跑,在雪地上留下了一個又一個腳印大喊著:「小日本,我日你姥姥!!!」舉起槍在空中胡亂朝著樹林中的某一棵樹射擊。

砰、砰。

砰、砰。

槍聲在寂靜的夜晚震盪,日本兵沒聽懂這些話是什麼意思,在角落處,一個鬼子露出半個身體用手裡的春田步槍瞄準後,立即扣動了扳機。

啪。

清脆的槍聲響起。

趙德柱中槍後倒地,尚坤瞪大了雙眼沖許銳鋒大喊:「你他媽還在等什麼!」時,他明白了。

老許探身,舉槍,扣動扳機,所有動作一氣呵成,隨後根本不看自己有沒有擊中,迅速躲回到樹後,那槍聲如同滯後了一般,此刻才在眾人耳邊響起——砰。

剛才開槍殺趙德柱的日軍,已經倒在了地上,頭部不斷冒出的鮮血正在迅速染紅積雪,一分一毫的向前流淌。

這就是一命換一命,尚坤的人站出去挨槍子,許銳鋒利用自己的精準度殺人,殘酷、血腥且不講任何道理。

「李強。」

於向前這句話的聲音都在顫抖,他知道這些人即將要面臨的命運,而這些人,則一個都不能退縮,只要有一個人遲疑,下一個,肯定就會縮在樹後瑟瑟發抖。

「啊!!!!」

吶喊聲中,骨瘦如柴的男人沖了出去,他連槍都懶得開了,衝到兩邊樹林的縫隙處,大口大口的呼吸,嘴邊哈氣如雲霧般冒出。

砰。

不出意料的,日本人再次開槍將李強放倒,許銳鋒想要去瞄準的瞬間,一直潛藏起來的機槍手似乎察覺到了什麼,對著老許身前的這棵樹就是一陣火力壓制,正在他根本抬不起頭的那一刻,尚坤舉手、開槍,解決掉了半蹲在樹後殺人的鬼子,一槍擊中了對方眼眶。

這就是戰爭麼?

沒當過兵的許銳鋒曾自以為見慣了廝殺,卻沒想到在戰場上這種廝殺竟然是以數字換算來展現的。

在這兒人命已經沒有了溫度。

在這兒,稍有遲疑便會滿盤皆輸。

而活下去的代價,是讓別人去死。

「凌雲志!」

於向前再次喊出一個名字時,許銳鋒終於聽到了怯懦的喘息,似乎有什麼人藏在林子裡連話都不敢答,他慫了。

慫很正常,就這麼直勾勾的去死,有幾個人仗著鋼筋鐵骨可以一點不慫?

於向前只罵了一句:「軟蛋。」

他叼著煙走了出去。

這就是戰場,侵略下弱勢方的戰場。

如果尚坤不從眼前的困局中突破這支日軍小隊的防線,那麼所有人都要死;假如輪到了你頭上你不敢去,就必須要有人替你去。

於向前去了。

他沒罵,矮著身子往前,十分警惕的看向前方樹林……可這,並不能阻止他挨槍子。

砰。

又是一聲槍下,於向前低頭一眼自己右側肋骨冒出的血跡,立即放聲大喊:「兩點方向!」

許銳鋒這次都不需要觀察,壓低身體在樹根下露頭,左手槍貼著樹皮探出,對準了那邊樹後露出半個腦袋的日軍開火。

啪。

日軍應聲而倒。

而於向前沒倒,衝著對面大喊:「來,給你爺爺補一下,讓爺痛快痛快!」

緊接著,他轉了過來,許銳鋒看見的是口鼻全在竄血的於向前,他正在放聲大笑:「老許,聽說你是北滿唯一的『爺』?」

「現在老子問你,咱倆誰是爺!」

砰!

又是一聲槍響,於向前被打的向前猛走兩步,目光呆滯的倒下,臨倒下前,他伸出手,指向了背後。

「沖!!!」

尚坤咆哮著第一個拎槍沖了出去,他身後僅存的十幾人正在雙眼充滿憤恨的往前跑,許銳鋒腳下用力一蹬也往前竄出。

當他順著於向前的身軀走過那一刻,當他從李強身邊衝出去那一秒,當他由趙德柱身旁經過的一瞬間,許銳鋒已經不想當爺了。他算什么爺啊?一個滿身污穢的北滿殺手而已,憑什麼擁有如此高貴的稱呼?

於向前才是爺,趙德柱才是爺,李強才是爺,每一個犧牲在戰場是上,為了這個國家和日本人對抗的人才是爺。

老許心甘情願稱呼他們為爺,要是死後能在下面同一個酒桌上喝酒,還願意率先起身壓低了酒杯的敬酒。

「左一!」

尚坤說完話拎著槍衝著一個樹便扣動了兩下扳機,楊樹的樹皮被打飛一大塊時,剛才出手打於向前的日本子讓他壓制在了樹後,而下一句,則是對老許說道:「許銳鋒,找到機槍手,給老子乾了他!」

十幾個人在毫無掩體的下往前沖,那是剛才尚坤計算後所作出的決定,在以命換命之前,許銳鋒幹掉了兩個,自己幹掉了一個,那林子就算日軍有一個完整的小隊,這時候也消耗了將近一半,自己十幾個人還不敢沖他們麼?

敢不敢的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尚坤沒了繼續等下去的時間,若是時間足夠,他都恨不得自己帶人和這群傢伙對峙,讓老許從他們背後摸過去。

「退!」

藤田挺進隊也不是傻子,見你們往上沖,抽冷子開槍放倒兩個以後,開始按照樹木最近距離的生長軌跡邊戰邊退,他們又不準備殲滅你,怎麼會走極端。

可許銳鋒很極端。

從踏入這片樹林開始,他就想殺人,尤其是聽見了於向前講尚坤往魚水歡扔手榴彈那一瞬間,竹葉青說出的那聲謝謝。

他已經憋不住了,收了博查特在地上撿起一名鬼子的春田,卸下對方子彈袋就開始以跪姿瞄準——砰!

許銳鋒拉動槍栓時,一名正從樹木後向另一顆樹後移動的鬼子被瞬間爆頭,子彈打的他一仰顎便倒在了積雪裡;老許再次拉動槍栓退去彈殼後,重新壓彈上膛繼續瞄準,他在找機槍手,只要幹掉了那個隨時可能翻盤的機槍手,才有心思放開手腳。

「小澤,就趁現在!」

當尚坤帶著人已經衝進了樹林,在樹後和日軍短兵相接時,正在不斷向後撤去的日軍軍官突然喊了一嗓子,那一秒,許銳鋒剛好往樹林裡走,第一步就感覺自己的腳陷了進去。

這兒是深雪區,和大虎挑選的路面凍實只有表層一層浮雪的淺雪區完全不同,在這兒,你得深一腳淺一腳的走……

唰。

許銳鋒眼看著雪面上冒出個小腦袋,這小腦袋正在剛剛衝過去的十幾個人身後,他手裡要是有機槍,眼前將全是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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