狍子、兔子、還有山雞被許銳鋒這群人背回來時,老鴉窩傳來了一陣歡呼聲。儘管這些東西不夠幾百人大塊朵頤,可看著出去打獵的每個人都背了滿滿一身山貨,那種感覺還是很過癮的。

「到底是許爺,瞧人家進山一趟的收穫!」

老鴉窩裡的人迎出來那一瞬間,幾乎每一個逃出北滿的死囚都開始昂頭挺胸,總算找到了炫耀機會似的。

再看這群紅黨,似乎對你出盡了風頭根本不嫉妒,相反的是,還非常高興你們有資本了。

這讓四寶子很奇怪,他可是剛找著一個那會面子的機會……

「爺,不對勁啊。」

許銳鋒還沉浸在喜悅當中,問了一句:「你又怎麼了?」

「咱們這回露臉了,老鴉窩的人不該一個個愁眉苦臉說小話麼?這怎麼咱們長臉了,跟給他們長的似得?」

許銳鋒轉頭看了一圈,發現周圍人還真沒有一個嫉妒的,甚至連不悅都沒有時,老馬走了過來。

老馬比那些戰士們更高興:「哎呀,這麼多好吃的?老許,晚上咱倆得喝點,我跟你說,我那屋裡有好酒,你這輩子都沒喝過的好酒。」

對酒許銳鋒倒不是特別在意,可他還在剛才的問題里沒把自己拔出來的問道:「我的人這回可比你的人強啊,你們老鴉窩的戰士進了山,可帶不出這麼多山貨來。」

老馬:「什麼你的我的,咱,咱的。」

先糾正了一下許銳鋒的用詞,馬上說道:「咱的人里出來了有能力的,那怎麼著,我還得哭喪著臉啊?老許,甭管是老鴉窩的戰士,還是你手裡這些從北滿監獄出來的兄弟,他們槍法准了,遭罪的是誰?是日本子,又不是我老馬,我為什麼不高興?」

一句話,立馬給許銳鋒臊了個滿臉通紅!

你在這兒分幫結派,人家早就同仇敵愾了。

這還說什麼?

許銳鋒借著喝酒遮臉兒,回了一句:「晚上是得喝點,多喝。」

「唉,這就對了。」

趁著老馬轉身,許銳鋒抬腿就踹了四寶子一腳。

四寶子羞的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一路上都低著頭。

只剩下從北滿監獄出來這幫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獨自尷尬。

這叫什麼事啊。

煎炒烹炸。

這一下午老鴉窩算是徹底熱鬧了,那幫人也不分伙了,三五成群打散了湊成一堆守著鍋閒聊。幾天的工夫,同樣是沒有任何承諾,老馬徹底瓦解了許銳鋒手下和老鴉窩戰士的隔閡。和尚坤一比,高下立判。

就這,還不是老馬最厲害的。

當天下午,鍋里燉著肉,老楚在香氣撲鼻的樹林裡將戰士們都拉到了沙土地上,就說了一句話:「今天下午還是格鬥訓練,但是,都知道今天老許慶祝有了兒子吧?咱們鍋里已經燉上了香噴噴的大肉,咱先說好,這肉可不夠所有人吃的,誰想吃得看自己的本事!」

「都把本事亮出來吧,想吃肉的,在單人格鬥中,先把對方放趴下再說!」

「頭一組,北滿四寶子、老鴉窩李亮。」

這倆人往出一走,剛搭上手,四寶子一個背口袋就把人給扔那兒了,要是平時,肯定騎上去先把人摁住,這回,四寶子連腳都沒動,一彎腰把人拉起來說道:「兄弟,你這腳底下站的不對啊,錯開步兒了身形不穩,和人動手你得腳下有根啊。」

李亮馬上明白了人家在說什麼:「還有這說法呢?」

問完了他可沒含糊,立即轉身:「老楚,我輸了。」說著話,拉著四寶子親切的說道:「四哥,晚上肉都歸你,你教教我怎麼和人動手。我家就我哥一人,不想死戰場上,回家還得給老爹老媽秋收呢。」

幾句話就說出了他為什麼會輸,這是個拎鋤頭的,不是拎刀的,那能和從小在草原摔跤長大的四寶子比麼。

一下午就這麼過去了,伸手不俗的這幫死囚基本上以完勝告終,可到了晚上,他們不光將格鬥技巧都傳授了出去,還將碗里的肉分出去一半。

這玩意兒沒法不分,都是朋朋友友,你真忍心看旁邊和你嘮嗑的人一邊啃土豆一邊問話麼?

老楚得意的揚起了下巴,他可沒為了誰耍了心眼高興,高興的是,自己手底下這群生瓜蛋子終於有了一群領頭狼。這群死囚要是真能歸心,讓這幫人領著戰士們,那得是個什麼光景?

再看看老鴉窩這夥人,有在鄉下種田的農民、有從死囚牢房裡掏出來的兇惡、有在城內受欺負的百姓,還有正在成長的孩子。但,這回你們誰在欺負他們一下試試?

等真有什麼事,那出去的就不再是老馬引領的那二百多精壯了,恐怕今天之後,這地方的小孩都能一邊沖你傻笑著、一邊掏出刀來扎進你的心臟!

而老馬,則已經喝高了。

房間內,老馬喝的果酒,酒味香甜,用山里樹上的野梨釀造的,張嘴一口就能喝下半碗。許銳鋒也沒在乎,老馬說干就干,眨眼功夫已經喝了一罈子多,就感覺腦瓜子嗡嗡發脹,耳邊也有點聽不清對方的話了。

「我說~老許……我佩服你,真的……你別看我在老鴉窩跟山大王一樣,但是有紀律管著,不自在!」

「一點都不自在!」

「你不一樣,說殺漢奸就宰了白建武,說抗日就跟日本子在山裡幹起來了,那多痛快?」

許銳鋒嘿嘿傻笑著擺手,都喝成這德性了,竟然還記著謙虛。

「我跟你說,老鴉窩不遠的地方,有個陸家窩棚,那裡邊,都是陸大財主這些年魚肉鄉里積攢的家財,據說糧庫堆滿了玉米、倉里全是小麥,給我饞的啊……最可氣的是,他們家在城裡還有大布莊子,給日本提供屎黃色的布做軍裝。」

「你說,氣人不氣人?」

許銳鋒借著酒勁兒:「那你怎麼不弄他?」

「怎麼沒弄?我慣他那毛病!」

老馬一拔脖子:「我、老楚,上回帶去一百多人,光想著滿載而歸了,結果……麼丟人了。」

「丟人了?」許銳鋒是真不信,就這些敢和日本子動手的戰士,能打不下來個財主大院?

「別瞎想啊!我們已經把大院的門給敲開了,人都撒進去了,打巷戰的時候讓人給打出來了。」

巷戰?

要是沒喝多,許銳鋒一下就得反應過來,什麼樣的財主家,有看家護院的人敢和你們打巷戰啊?可眼下,許銳鋒是真喝多了,喝到了昏天黑地的程度。

「老許,反正你們這幫哥們也沒什麼事,搭把手怎麼樣?」

「我說的可不是讓你給我打下手,是整個行動由你指揮,怎麼樣?」

許銳鋒扶著桌子,將這些年在城裡壓抑的本性完全爆發了出來,那專屬於東北人的大包大攬出現了,他就說了倆字:「小菜兒。」

他可從來不這麼說話,到了老鴉窩以後,似乎一切都在不經意間轉變著。

許銳鋒開始變得喜怒形於色了,開始不用去猜這些人的表情背後有沒有其他特殊含義了,更不用睡覺前往袖子裡塞把槍,哪怕這已經成為了他的習慣。

曾經譽滿江湖的殺手竟然在一點點的卸下防備,連說話都不摟著說的時候,這種大包大攬似乎就開始變得正常了起來。

老許喝多了,他肯定喝多了,回去的時候是打著晃走的,下樓梯那一刻腳底下發軟竟然沒踩住的,用手扶了一下門框。

四寶子看見以後和身邊的王銘說道:「咱們爺這是喝了多少酒啊?」

王銘看了四寶子一眼:「四哥,喝多了腳底拌蒜不很正常麼?」

「你見過咱們爺喝多的時候?」

王銘回憶了一下,搖了搖頭:「沒有。」

「這不就得了,北滿坐地炮、北滿第一殺手要是讓你看見了他喝多,不等於給了你動他的機會麼?」

這麼一說,王銘也上心了,問題是,看了一眼之後他就不在乎了:「那咱爺還不能放鬆放鬆?在這老鴉窩,咱們防誰啊?」

對啊!

防誰啊?

老鴉窩的紅黨以誠相待,有好吃的先可著你們,一口一個哥的恭敬著你們,你們防著人家?可除了他們,這老鴉窩沒別人啊,能防著誰啊。

四寶子也晃悠了幾下腦袋:「可不麼,防誰啊。」

他也鑽進被窩睡了。

這一晚上,北滿出來這夥人所住的房間內,鼾聲如雷,那呼嚕打的,直從棚頂上往下震塵土。

清晨,當第一縷陽光照射進屋的那一刻,王銘頭一個閉著眼睛從床上坐了起來,喊道:「都醒醒了啊,再不起床紅黨那些人就該堵咱被窩了。」

四寶子也坐了起來:「起床、起床、起床,到點跑山了,昨兒剛露了臉,今兒千萬別遲到,誰他娘的讓老子沒臉見人,回來我弄死他。」

他的言語還是那麼兇狠,卻已經沒有了血腥氣,這群死囚身上的戾氣仿佛也讓人融化了一樣,才幾天的時間就變成了普通人的模樣。

他們可沒念經、沒信道、也沒拜佛。

許銳鋒睡的正香,被手底下這些人的呼喊聲吵到了以後,故意翻了個身。

四寶子等人立即閉上了嘴,開始用眼神威脅,沒多大工夫,屋裡就安靜了下來。

許銳鋒覺著,他能睡個安穩覺了,結果……

「你們幹啥啊!」

「大早晨起來就拎著槍堵門,有病吧!」

拎著槍堵門?

許銳鋒一下就從床上彈起,伸手摸了一下右手手腕下的博查特,槍還在讓他放心了不少,穿著褂子就往外走,根本不管硬睜開眼睛的乾澀。

好傢夥,一出門可不得了了,那些紅黨的戰士們一個個精神抖擻,背著槍在門口站軍姿,老馬就坐在門口房檐上……

「老許啊,弟兄們都準備好了,咱出發吧?」

出發?

出什麼發!

往哪發啊!

正琢磨期間,昨夜喝醉後的話一股腦的出現在了腦海里,他回憶著喝醉以後的自己大包大攬的應承老馬說道:「你放心,老陸家的布我一定給你們弄回來,我不能讓弟兄們連件換季的衣裳都沒有!」

Tip:拒接垃圾,只做精品。每一本書都經過挑選和審覈。
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