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長家院落里的一處偏僻房間內,許銳鋒被翻譯官送了過來,這兒,是他今天晚上休息的地方。而在此之前的大概半個小時時間內,日軍的醫療兵則是在給為其縫合肩膀處被刺刀割傷的肌肉。原本他是應該被日本人送出去找許大馬棒傳遞消息的,可眼下受了傷,日本人還有事相求,乾脆,將他留下了下來,讓歇一宿再走。

還被說,人家這日本軍醫干起活,來比老鷂鷹和老鴉窩的大夫講究多了,先給你止血,然後消毒,喂上麻藥粉再縫合傷口,讓老許雖然能感覺到有人在自己肩頭穿針引線,卻沒有半點痛覺。

要不老鷂鷹怎麼總說『麻藥』給了人在疾病面前的尊嚴呢?

一通操作下來,本該外翻的皮肉縫合了,老許肩膀上多了一道蜿蜒的蜈蚣疤,這才被送過來休息。

就在老許剛躺在屋內的半副炕上時,頭頂的瓦片就被緩緩挪開,饞破天兒壞笑著趴在房上正往下看……

「爺?」

「爺?」

他輕輕呼喚了兩聲,許銳鋒睜眼說道:「有事啊?」

「94號不放心,讓我過來瞅瞅,說是實在對不住,他們也不知道那老胡手裡邊有一手絕活,沒看住,給你添麻煩了。」

饞破天兒是慣偷,平日裡靠飛檐走壁生存,目前已經成了老鴉窩最好的偵察兵,這老胡跑了以後,94號立即將其派了出來,希望能及時通知沒來得及撤離的許銳鋒。結果剛上了房,連竄帶蹦的來到村長家,就看見了許銳鋒正在和老胡對質,整個情況都看得清清楚楚。

「跟94號說,讓他別再出亂子了,奶頭山的人只要再跑出來一個,咱誰都活不了!」

饞破天兒在棚頂連連答應道:「那不能,自打姓胡的跑了,94號一生氣將夥計們帶出來的手雷都給這幫土匪捆上了『閆王繩』,他們只要敢動一下,五個人一顆手、榴、彈立馬就響,保證全報銷。」

閻王繩,是山里土匪跟獵人學的手藝,原本這繩結是用來綁山里陷阱的,由於捆綁極緊、稍有震動就會崩開,抓捕山林中動作靈敏的鹿、兔子十分有效。後來,這一手讓土匪學去了,專門綁肉票,在肉票身上綁手榴彈,那真是動彈一點手榴彈都會炸,著實讓不少肉票跟著倒了霉,這才有了『閻王繩』的說法。

至於這玩意兒怎麼綁,許銳鋒還真不會。他可是少當家,哪有少當家親自下手給肉票綁繩的。

「嗯,加點小心。」

說了這麼兩句後,饞破天兒根本沒走,在房上說道:「爺,等天亮了咱咋辦,眼睜睜看著這群日本子走麼?剛才我可去他們藏東西倉庫里看了,裡面光金光閃閃的物件,就擺了滿滿一屋子,值錢的古董花瓶更是數不勝數,最值錢的,還有一副八大山人的字畫,這東西,如今不去墓里找市面上根本碰不上……」

八大山人的字畫?

許銳鋒對歷史上帶兵打仗的將軍很熟悉,可對這些人藝術成就很高的書生,了解的並不多,問道:「你能確定麼?」

饞破天兒自信的說道:「哎呀哈,爺,小偷就三樣絕活,一個眼睛一個是手,要是再會點躥房越脊的本事,那就是鼓上蚤時遷,咱可能手上活稍微潮點,要不然也不能讓人關進北滿監獄,可這眼睛,卻毒辣得狠。」

「94號什麼意思?」

「94號的意思是,拿下整個奶頭山已經是大功一件了,咱沒必要和這一千多日本人干。等到了明天天亮,就讓他們離開,趁著這幫人往哈爾濱趕,咱捆著這群土匪回老鴉窩,這一來能擴充兵力,二來,到時候挑兩個骨頭軟的土匪去奶頭山破了他們山門也能弄不少糧食和武器。」

許銳鋒一琢磨,也的確是這麼回事,誰還不挑軟柿子捏呢?

「聽94號的。」

饞破天兒聽到這兒,伸手摸著下巴,手指頭上偌大一個金戒指在月光下爍爍放光,上邊巨大的藍寶石連許銳鋒都瞧著新鮮。他衝著遠方說道:「可惜了了,那可都是咱老祖宗的東西啊!」

噌!

許銳鋒一下就打炕上坐了起來,這一下起的太急,給肩膀上的傷口閃得這個疼,悶那兒憋了好半天才緩過來仰著頭說道:「你他媽是不是沖日本人的庫里下手了?」

饞破天兒突然了手一眼,連忙將手藏到了背後說道:「我沒有啊!」

「你趕緊給我送回去,聽見沒有?這東西是從墓里刨出來的,那不是手巾板和鞋趿拉!以日本人的習慣,明天早上將東西裝車之前肯定逐個清點,真要是少了點什麼,這一村子人都得死你手裡!」

饞破天兒是真混蛋,就這還跟許銳鋒犟嘴呢:「爺,我真沒有。」

他就像是讓你摁著手了也不承認的孩子,氣死人了。

「饞破天兒,你給我聽好了,要是把東西無聲無息送回去,你還是我兄弟,若是因為你出了點什麼事,老子但凡要是能活下來,肯定要了你的命,聽明白沒有?!」

瞧著下方的許銳鋒真急了,饞破天兒又把手拿了出來,慢慢的摘下了手上的戒指,順脖子一掏,亮出一條有巨大紅寶石掛墜兒的女性項鍊,嘀咕道:「爺,這也就是你,但凡換了第二個人,這東西都還不回去。」

許銳鋒連忙安撫:「這就對了,等回了老鴉窩,你就搬我那地窨子裡,到時候無論你想跟四寶子學飛刀,還是跟王銘學追蹤,我都讓他倆教你,現在聽話,把東西送回去。」

「唉。」

「東西送完,馬上去告訴94號,就說明天天一亮,按照原定計劃把日本人放走。他們這夥人手裡的傢伙不是咱能對付的,光是那些炮,就能打得崖頂的兄弟們抬不起頭來,這塊肉不好啃,生咬下去沒準就得崩了牙。」

「我知道了。」

瓦片被放回,房頂傳來兩下腳步挪動的聲音,緊接著,許銳鋒眼前的世界有恢復到了無聲無息之中。

從這一刻開始,許銳鋒心裡就不踏實了,他不是不放心94號,他是不放心饞破天兒,這小子不管幹啥事都沒讓自己滿意過。

……

偏院裡,一小隊日本軍官守在院中荷槍實彈連眼睛都不眨一下,院門口處擺著兩個用沙包搭建起來的機槍陣地,陣地旁邊,是六名日本士兵組成的炮兵陣地,而此時此刻,房頂一道黑影竄過。

「八嘎!」

瓦片聲響傳出時,所有日本人都調轉了槍口瞄著房頂,此刻,一聲貓叫傳了過來——喵!

黑夜中,一隻大黃貓順著房頂搖曳身姿奔月飛奔,日本人這才放鬆了警惕。

咔。

又是一聲瓦片聲響,當其中一個日本人再次抬頭時,身旁的士兵安慰道:「不用那麼緊張,是貓。」

饞破天此時已經從房頂拆下了八塊瓦,並在煙囪上系好了繩子,剛才那隻貓,就是他路過的時候順房頂抓的,這小子在房上的本事強悍到能追上貓還不驚動日本人,這才敢在眾人包圍之下,在房上如履平地。還能在差點被人發現的時候,將貓放出來混淆視聽。

假如許銳鋒看到了這一幕,肯定就能理解王銘滿山追他卻一下也沒打著是為什麼了。

順著繩索一寸寸有房頂落入到屋內,當饞破天兒鬆開繩索時,腳底下一點聲兒都沒有,這一秒,他再次看見了滿屋子的寶貝,這要是能順手掏走一件半件的,將會是他這一生當中最大的一切盜竊。

「老祖宗留下的這麼多東西,就白白便宜日本子了?」

饞破天不服啊,死盯著屋裡裝滿了一箱子首飾的金銀珠寶眼中儘是貪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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