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六日晚上

兩輛貨車駛進基普市,停靠在了離分站最近也最不容易引人注意的市區一處貨倉前。

基普市分站的負責人老梅倫昨天接到消息後就先行租下了這件不起眼的倉庫,計劃接下來幾天裡對倉庫進行一番簡單的改造,用作總站派來的同志們辦公運轉的地方。

「好久不見,梅倫同志。」維拉克、基汀、溫斯頓、諾德、墨菲以及其餘近十位調派來協助開展工作的同志們下車,與在倉庫大門前迎接的梅倫等同志們握手。

「聽說萊澤因那邊進展很順利啊!」一頭白髮,目光和善的老梅倫邀請維拉克等人進入倉庫,「我們進來說。」

倉庫占地面積約莫三百平米,分為兩層。第一層堆積著各式各樣的貨箱雜物,老梅倫帶著一行人登上一側不起眼的樓梯,來到了初步打掃乾淨,配置了床、書桌、椅子、生活用品等物件的二樓。

邊帶人參觀老梅倫邊講解各區域的改造計劃:「這一塊打算做成會議室,這一塊是辦公區,這一塊是休息區……」

維拉克跟在一旁聽著規劃和基本上像樣了的環境,感嘆道:「昨天才開始準備的吧?現在已經做得這麼好了。想想我們以前,一幫人連個辦公桌都湊不出來,真是感慨。」

「現在我們的力量強大了許多,這也不算什麼。後續就是爭取兩天之內把所有東西都備齊,讓你們能安心工作,完成好上面交代的任務。」老梅倫笑著說。

「麻煩您了。」維拉克道謝。

眾人停在了二樓最為空曠的地方,維拉克作為經驗豐富的介紹人,先為分站的同志們介紹起此行從萊澤因調派來的人:「老規矩,我們相互認識一下。我是莫斯特·維拉克,這位是我們專門去普魯曼吸納的溫斯頓同志,他在理論研究上有著極為出色的成就,這位是安德烈同志,之前在萊澤因里擔任工廠主,我們三個過來負責開辦試驗工廠。」

「我叫羅賓·基汀,是即將建立的平等會會校校長。這位是諾德,這位是墨菲,他們曾在學習班、工人夜校里工作,這幾位分別是阿西娜、艾爾莎、唐納德……他們負責協助我進行會校選址與建立。」基汀介紹了一下自己這邊的一隊人。

「那我來為從萊澤因調過來的同志們介紹一下我們分站的人。」老梅倫待維拉克、基汀他們說完,開口道,「我叫梅倫,是平等會基普市分站的站長。這位是班尼迪克同志,負責了基普市的宣傳工作。這位是凱薩琳同志,負責人事管理。這位是普利莫同志,負責財政與後勤。」

雙方簡單認識過後,紛紛坐下。

「維拉克同志、基汀同志,我收到的通知內容里並沒有提及你們工作的具體開展時間。不知你們是打算即刻籌備,還是暫作休整?」老梅倫詢問起詳細情況,好及時地提供所需的幫助。

「當然還是希望越快越好,至於休整,今晚早點睡就行。」維拉克不覺得他們來個基普市還需要做什麼休整,「我們兩方任務是同步開展,目前共同要做的是進行選址,把適合開辦工廠和建立會校的地方定好,再圍繞著做其他的事情。」

「這個可以先讓班尼迪克同志、凱薩琳同志分別協助你們。他們兩位都對基普市非常熟悉,且因為工作原因各處都有些門路,可以在很多方面為你們提供便利。普里莫同志現在工作繁忙,他一面要和萊澤因那邊對接,接收那邊撥過來的對你們進行支援的資金、物資,一面要抓緊調派人手把倉庫這邊完善一下,就先忙手裡的事情。」老梅倫立即指派了在分站里從事宣傳、人事的班尼迪克、凱薩琳幫助維拉克、基汀他們。

「您好,接下來我可以帶著你們熟悉一下基普市,給你們的選址工作提供一些建議。」班尼迪克西裝革履,看上去不到三十歲,但身上莫名有著一股老派的氣質。

「一樣,基普市各處的情況我也都很了解。」凱薩琳要比班尼迪克更年輕一點,梳著簡單幹練的馬尾,腰板挺得比誰都直,一看就是個很有衝勁的人。

一貫和藹可親的基汀看著兩位分站的同志:「之後就麻煩兩位了。」

「如果你們明天就要去選址的話,我讓他們到時候直接去找你們,和你們對接。」老梅倫道,「現在時間也不早了,我先安排你們去就近我們控制的一家旅館休息吧。等倉庫這邊弄好,你們就可以直接住在這裡,不必來回跑動了。」

「這邊還有我們控制的旅館?」維拉克感覺每個分站名下似乎都有一家旅館。

「當然,幾乎每個站點都會開辦或購置一家旅館,用來安頓同志和賺取資金。」老梅倫起身,「我帶你們去,走吧。」

距離維拉克他們上次來基普市已經過去了一個月,這一個月里,基普市隨著萊澤因那邊的監管鬆緩,同樣降低了警戒。這裡晚上不實行宵禁,也因為沒出現什麼平等會活躍事件沒有頻繁的巡邏衛隊出沒。

老梅倫帶著一行人光明正大地花了幾分鐘來到距離倉庫不足幾百米遠的旅館,又介紹著認識了一下負責經營旅館的同志,隨後旅館老闆把十多位同志們安頓在了旅館三樓的房間裡。

其實明天將帶他們了解基普市的班尼迪克、凱薩琳,還有分站大部分的同志們也都在這裡休息,就算他們晚上想談話也不麻煩。

不過維拉克他們才剛到,就沒上來拉著同志們熬夜研究東西。

把帶來的行李收拾好後,大部分人都洗漱休息了,只有基汀、溫斯頓這幾位習慣了平日裡工作到凌晨的人,來到了維拉克的房間一起商討事情。

「你們那邊在選好位置開辦工廠之後,具體要做些什麼試驗內容呢?」基汀對維拉克和溫斯頓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很好奇。

「你說還是我說?」維拉克問溫斯頓。

「你來吧。」溫斯頓讓維拉克說明計劃。

「好。」維拉克當即說起他們的打算,「我們認為就算是要建立新世界,工廠也不會被取代,我們不會因此就放棄生產,所以想要在這方面取得革新,就必須從制度上進行根本上的轉變。而我們要做的,就是在試驗工廠中嘗試轉變,看我們所提出的新制度是否更先進更有效更能發揮價值,保障各個群體的利益平衡。」

基汀若有所思。

「現有的工廠中工廠主都在對工人們進行著毫無底線的剝削,工人生不如死,我們首先要做的就是去除這種剝削,還工人們一個健康平等的環境,改善他們的生活和勞動條件。」維拉克道,「比如給工人一些優厚的待遇,設立工廠商店,向他們出售比正常市場價格更低廉的商品。拒絕童工勞動,把這些孩子們安排進設立的幼兒園中,接受免費的教育和託管。削減工人的工作時長,提升他們的薪酬,提高吃住方面的待遇。對突發情況提高保障,確保工人受傷後有賠償,後續也能獲得補助。開辦工人學校提供免費的學習渠道,開辦工廠娛樂中心,幫助工人放鬆,提高他們的熱情,繼而轉變為更高的工作效率。」

「這其中每一項都是其他工廠不曾有過的,如今都加在一起,成本也會變得很高昂吧?」基汀問。

「是的,經過我的計算,做這些改革的話成本會提升很多,工廠有可能陷入低盈利或者虧損狀態。但我們之所以要這麼嘗試,就是想看一下那些不可計算的,人為因素的東西是否可以扭轉這個局面。如果我們能做到在這樣的改革之後,盈利依然比那些壓迫剝削的工廠強,就說明這是可行的,可以向更多地方推廣的,我們是可以平衡各方利益實現雙贏的。」溫斯頓道。

基汀又問:「如果試驗失敗了呢?」

「那我們就重新檢查各個環節,進行一些調整。要是這同樣行不通,只能推倒重來找新的解決辦法了。」真到了將要實行的時候,溫斯頓心裡也有些沒底。

「你們的任務很艱巨啊。」基汀光聽就知道這其中要解決的問題有很多,「這是一條從未有人走過的路,需要攻克的難題實在是太多了。」

「您也一樣,會校關係著我們能不能有源源不斷的力量注入,是我們鬥爭到底最大的底氣。」維拉克覺得基汀那邊也很難做。

基汀笑了笑:「都早點休息吧,明天起要做的事情會多到忙不過來。」

「嗯,晚安。」

溫斯頓和基汀離開,維拉克洗漱過後也躺下沉沉睡去。

——

五月七日、清晨

班尼迪克、凱薩琳在維拉克、基汀等人吃過飯後,分別帶著他們出發去各處了解情況。

維拉克、溫斯頓、安德烈、班尼迪克四人先來到了基普市南邊的一片工業區。

「這裡是基普市主要的工業區之一,基本做的都是輕工業。我比較建議在這裡開辦試驗工廠,一方面成本會相對較低,一方面上手會快很多。」班尼迪克指著周圍林立的廠房,在介紹之餘還提著自己的見解。

「安德烈同志,你怎麼看?」維拉克看向身旁高大的安德烈。

半年多以前他們在進攻政府大樓時,全體成員轉移到了北區工廠暫避鋒芒,就是由工廠主安德烈安頓的他們。

這次過來開辦工廠,需要一位有經驗的工廠主前來協助,維拉克就想到了叫安德烈同志一起來。

「班尼迪克同志說得很有道理,輕工業是最適合我們的,我們也一早就是這麼打算的,所以肯定首要考慮的是輕工業區。只是這個位置會不會有些太敏感了?我們做這麼多改革一定會被很多人注意到,要是能選擇在郊區,像重工業區一樣偏遠,應當是會更穩妥一些。」安德烈保留著一些在萊澤因的警惕,擔憂在政府眼皮子底下做這樣的事情會被盯上。

「可選擇了偏遠的地方,我們的成本其實也會提升。我倒是覺得我們做這樣的事情是避免不了敏感的,更避免不了被其他工廠主所敵視。與其在避不了的情況還要退讓,不如直接迎難而上,在最顯眼的地方勇於接受任何人的檢驗。」維拉克主張大搞特搞,讓所有人知道都沒有關係。

他們做這個本就是想成功之後向更多地方推廣的,要是現在就能傳播出去,讓更多人知道這裡有一家特立獨行的工廠,他們做得不錯,明明給工人讓了利,反而賺的錢要比以前壓榨的時候多得多,那麼也是有著不小的幫助。

安德烈接受了維拉克的想法:「……嗯,也對。我們就在他們的眼前把事情做成,那比什麼都更有說服力。」

「班尼迪克同志,除了這裡還有輕工業區嗎?」維拉克問。

「北面還有一處。」班尼迪克道,「剩下的就是一大片的重工業區了。」

「重工業區我們不考慮,今天爭取把這兩片輕工業區都走一遍,然後查一查哪些瀕臨倒閉,我們收購一家要比重新建立更方便一些,之後就可以試著去改革運轉了。」維拉克決定最終的工廠就定在這兩個輕工業區里。

「好,走吧。」班尼迪克繼續帶著三人走訪調查。

——

中午,四人回到了旅館,與老梅倫、基汀他們匯合。

基汀他們那邊選址要更複雜一些,他們做的事情沒辦法像維拉克他們那般招搖,所以需要萬分慎重。

雙方簡單交流把午飯解決之後,就又各奔東西去忙工作了。

老梅倫雖然見過維拉克他們,但這還是第一次一起共事。看到他們這一絲不敢停歇的工作效率,便對總站能在萊澤因里突破萬難逆流而上感到理解了。

——

五月七日下午

維拉克一行人率先完成了對兩片輕工業區的摸查,羅列出了十幾個要麼利潤低下,要麼入不敷出瀕臨破產的工廠。

同時,開始接洽這些工廠,進行最終的決定。

而基汀那邊,也有了些眉目。他們看中了基普市附近的一個小鎮,小鎮的交通較為便利,還脫離了審查,便於他們掌控建立會校。

——

五月九日晚上

維拉克他們經過與十幾家工廠對談,最後選擇了收購一家瀕臨破產的織布廠。

這家織布廠的工廠主起初認為採購新式的機器不如進一步剝削工人,用勞動力來補足產能性價比高,於是一再地提高工人們的工作量,又因為產能與質量的問題愈發凸顯,利潤一再下降而削減工人的酬勞,造成惡性循環。等到他決定採購機器來拯救織布廠時,資金已經捉襟見肘了,剛完成了一半的機械化,資金鍊就斷掉陷入瀕臨破產的境地。

可以說,這家織布廠從興盛走到今天這一步,全是因為工廠主的目光短淺與貪婪造成的。

而被他剝削到如此地步還留在工廠里工作的工人,大都是失去土地的農民、破產手工業者、流浪漢、乞丐和孤兒,他們走投無路,就算工作的酬勞連溫飽都難以解決,他們也沒有更好的選擇了。

至於工廠目前面臨的問題,無非是欠缺一筆資金的注入,幫它度過機械化的階段。

再加上有這樣一群人生一片灰暗的工人們。

這對於維拉克、溫斯頓他們來說,是最好的試驗條件。如果能帶領著這樣一群工人,把這家不被任何人看好的織布廠做到盈利,比任何一家同等規模的織布廠都要好,那這套制度就完全可以推廣開來。

——

萊澤因、政府大樓、會議廳

弗朗索瓦召集了一眾親信們,總結完最近的工作情況,正式籌備起遠征一事。

「這段時間平等會消停了,議會那邊的人也在福林被抓捕後沒了什麼明顯的動作。雖說平等會還未清剿乾淨,議會的反對聲音依然存在,但內部整體上是穩定了許多的。」弗朗索瓦掃視在座的部下,「今天威爾蘭那邊對巴什下達了最後的警告,巴什當然不會同意威爾蘭蠻橫的要求,戰爭就要爆發,遠征的事情我們也該籌備了。」

「威爾蘭那邊與巴什的衝突愈發激烈,他們計劃一個月後正式遠征,聯軍先到蒙勒哥,然後向巴什發起進攻,驅逐他們對蒙勒哥的控制。」外交大臣道。

「和神奈接觸得怎麼樣?」

「神奈非常樂於接受我們的援助,在蒙勒哥分一杯羹。但他們同樣知道我們提供支持的目的,因此想多爭取些利益,其中包括了軍事裝備上的幫助和經濟上的互通、資源的開放。」

「呵。」弗朗索瓦對神奈的貪婪見怪不怪,「我們幫助神奈,威爾蘭是肯定知道的。畢竟我們平白無故支持他們,坐視他們壯大是不可能的。但怎麼也不能太明目張胆,面子上總歸說不過去。相對低價出售軍事裝備這個沒有問題,經濟上先拖著吧,要確保神奈為我們所掌控,我們在東部紛爭中也有一席之地。」

外交大臣微微點頭。

「遠征統帥的人選我也已經定好了,就由駐紮在瓜里尼多亞郡的海軍中將尤利西斯擔任,調派皇家艦隊、歐拉爾海艦隊參與作戰。我們在此次遠征中將儘可能不直接與巴什對抗,主要的任務是封鎖航線,阻斷巴什的海上貿易給他們施加壓力。」弗朗索瓦道,「這一戰打贏了,對我們穩定內部有著巨大的幫助。」

「明白。」

「明白。」

「約瑟夫、馬奎爾,你們的任務依然不變,一個是堅持清剿平等會,一個是繼續盯緊議會派那邊的勢力。」

「明白。」

「明白。」

「好了,散會。」

弗朗索瓦回到辦公室沒多久,外交大臣突然前來。

「怎麼了?」

「巴什帝國的謝利萬諾維奇大使、卡斯特利亞帝國的胡塞·胡里奧大使、敦曼合眾國的羅伯特·萊特大使、普魯曼帝國的奧古斯特·費里克斯公使都想要見您。」

「這麼多人想見我。」弗朗索瓦挑了挑眉,他知道這些大使、公使來見自己都是因為威爾蘭和巴什的衝突愈發猛烈,想知道布列西的態度。

布列西的態度決定了各國該如何面對東部衝突。

巴什顯然是最為急切想知道布列西態度的,因為如果布列西不參與到此次紛爭中,那麼情況還能接受。他們的海軍遠不如威爾蘭強大,可陸軍實力卻是世界前列,真打起來勝負很不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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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布列西要是參與進來,那麼情況就會糟糕透頂。儘管巴什近些年飛速崛起,但同時對抗世界前兩位的強國還是毫無勝算。

敦曼與普魯曼的動機也很清晰。

布列西如果不動,國際局勢還算穩定。它一出手,普魯曼、敦曼也就都可以趁亂做些什麼動作。

「見肯定是要見的,這時候避而不見就等同於公開說明了我們與威爾蘭決定聯手。」弗朗索瓦考慮一番後道,「先安排巴什的大使來見我吧,普魯曼和敦曼的,明天再說。」

「是。」

半個小時後,巴什駐布列西的大使謝利萬諾維奇來到了弗朗索瓦的辦公室中,進行秘密會談。

「晚上好,尊敬的總統閣下。」謝利萬諾維奇行禮之後,用流利的布列西語道。

「好久不見。」弗朗索瓦像見到了老朋友一樣,熱情地與謝利萬諾維奇握手,「請坐。」

「謝謝。」謝利萬諾維奇坐在了弗朗索瓦的對面。

「你這麼晚來找我,有什麼事情嗎?」弗朗索瓦微笑著問。

謝利萬諾維奇恭恭敬敬地道:「想必您也知道了威爾蘭王國今天對我們巴什帝國進行的公開警告。」

「是的,我聽說了。」弗朗索瓦一副關切的模樣,「我還正想找你了解一下情況,在蒙勒哥這件事上,你們就不能達成一些共識嗎?再這樣下去戰爭不可避免,其實對誰都沒有好處。」

「蒙勒哥是一個獨立的國家,不論是我們巴什帝國還是威爾蘭王國,都是沒有權力去進行干涉的。我們也是收到了蒙勒哥臨時政府的請求,才決定出面參與其中解決問題。我們的態度一向很明確,那就是禁止任何國家破壞蒙勒哥的穩定,干涉其內政。而威爾蘭則一直試圖控制蒙勒哥,從這片土地獲利……」謝利萬諾維奇把巴什堅持不變的態度和當下難以調和的矛盾說了一遍。

弗朗索瓦深以為然:「本應如此,只是現在你們雙方誰都不願意妥協,蒙勒哥自身也難以應付問題。」

「我們從未停止過通過和平方式解決問題,只是事與願違。當下蒙勒哥的局勢已經非常緊張,戰爭一觸即發,我們當然還是不會放棄呼籲和平解決問題,但也做好了通過戰爭來讓威爾蘭認清現實的準備。」

「那麼你來找我……」

謝利萬諾維奇道:「我代表巴什帝國來見您,是想了解您對此事的態度。如果我們開戰,布列西會怎麼做?」

「布列西的態度很重要嗎?」弗朗索瓦裝傻。

「當然很重要。」謝利萬諾維奇鄭重地點頭,眼裡閃過一絲憤怒,「眾所周知,威爾蘭與布列西是當今世界上前二的強國,如果布列西也參與到了此次戰爭中,那麼情況對我們是極為不利的。而且這麼多大國都牽涉進來,一定會使戰爭規模升級,引發更多國家下場,然後再升級,直至失控。」

「我想先問你一個問題,你真的覺得你們與威爾蘭的此次衝突,是圍繞著維護蒙勒哥的主權發生的嗎?」弗朗索瓦想撕掉那層偽裝放開了談。

「……不是。」謝利萬諾維奇沉默半晌道,「這其實是第一強國威爾蘭對巴什崛起的封堵。此次衝突的根本矛盾,不在於蒙勒哥,而在於我們想崛起,威爾蘭不允許我們崛起。」

「沒錯。」這才是弗朗索瓦想聽到的真正答案,「這才是根本,威爾蘭是絕對不會允許你們崛起對他們形成威脅的。因為你們的潛力太過巨大,真的放任你們發展,用不了幾十年,可能十年國際局勢就大不一樣了。」

謝利萬諾維奇緊咬著布列西對於此事的態度:「那麼您是怎麼想的?您是想聯合威爾蘭一起封堵我們,還是我們共同打破威爾蘭締造的世界格局,爭取到各自全新發展機會?」

「布列西?」弗朗索瓦點起一支煙,眯著眼透過吐出的煙霧審視謝利萬諾維奇,「你覺得誰取得這場戰爭的勝利對於布列西是有好處的?」

根本無需多說。

這場戰爭威爾蘭贏,進一步奠定地位,拉大與各國差距,維持自己世界霸主的地位。

巴什贏,突破封鎖正式踏入強國行列。

不論是誰贏,誰變強,都對布列西沒有好處。

「當然是巴什贏對布列西有好處。」

「巴什贏的話,布列西的兩側都有強國雄踞,怎麼算得上是有好處呢?」弗朗索瓦笑著問。

「那您是覺得威爾蘭贏可以接受?」謝利萬諾維奇反問。

「當然也不可接受。」弗朗索瓦聳聳肩。

謝利萬諾維奇講起巴什贏得勝利將對布列西產生的影響:「巴什如果能取得勝利,就可以把威爾蘭從世界霸主的位置上拉下來,達成國劇局勢的真正平衡。他們對其他國家的影響力削弱,布列西則可以順勢提高。而且你們與威爾蘭毗鄰,他們要是進一步強大起來,首先受到威脅的一定是你們。可如果是巴什取得勝利,就算我們同樣強大,一東一西之間巨大的緩衝區域和可發展的空間,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都足以保證我們各自穩定發展。」

這時候說什麼巴什不會崛起,就算崛起了也不會觸及布列西的利益是毫無意義的。

國際局勢變幻莫測,誰都說不準上一秒的朋友會不會變成下一秒的敵人,而上一秒的敵人又會不會突然情同手足。

因此謝利萬諾維奇乾脆不做什麼遮掩,直至問題要害,給出了布列西最簡單的選擇。

要麼支持威爾蘭,在威爾蘭坐穩了東部的統治地位後,矛頭直指眼前的自己。

要麼支持巴什,削弱身邊威爾蘭的實力,等十幾年幾十年後再與強大了的巴什進行對抗。

「你說得很有道理,只不過忽視了最重要的一點。」弗朗索瓦知道兩方都心知肚明,索性直接進一步點明,「我相信你們已經知道了布列西會與威爾蘭聯合,此次來見我說是想了解情況,實際上是想阻止聯合,讓布列西轉頭與巴什結盟。但你們沒想過,威爾蘭為什麼敢進行遠征嗎?」

「威爾蘭單純自身出手,顧慮太多。出動大軍,後方空虛難以保證安全。保證後方安全,前方的兵力又不足以對我們形成壓制。所以他們才與您聯合,這樣一方面兵力充沛,一方面後方的隱患變成了同盟,可以保證本土的安全。」謝利萬諾維奇知道威爾蘭敢遠征是因為布列西願意結盟。

「那你應該就知道,如果布列西不出手,或者選擇了站在巴什這邊,威爾蘭就絕對不會開戰。他不開戰,蒙勒哥的利益就拱手讓給了你們。你們不費一兵一卒拿下了蒙勒哥,而我們將直接與近在咫尺的強國交惡。東部沒了可以獲利的空間,威爾蘭下一個目標又會是哪呢……」說到後面,弗朗索瓦又是忍不住笑了起來,「你覺得我們會想不開把自己推到威爾蘭面前替巴什擋槍嗎?」

謝利萬諾維奇道:「這麼看來,您現在面臨的問題是,不出手不利於布列西,出手了又只能站在威爾蘭那邊。」

「你要是能提出一個對布列西足夠好的辦法,我完全不介意取消與威爾蘭的結盟。」弗朗索瓦一點也不顧忌,坦坦蕩蕩地把布列西的態度說明。

布列西從不站威爾蘭、巴什,乃至任何國家。

布列西只為自己的利益著想,只做符合自身利益的事情。

「我明白您的意思了。」謝利萬諾維奇找到了破局的關鍵。

這場戰爭是一定要打的。

現在要做的事情是,如何能做到讓布列西支持巴什的情況下,威爾蘭還敢於出手在東部挑起一場起碼中等規模的戰爭。

只有巴什和威爾蘭打起來,布列西才有可能願意站在巴什這邊。

「那你有什麼好的想法嗎?」弗朗索瓦把抽完的煙捻滅。

「下次見面的時候,我一定會給您一個滿意的答覆。」謝利萬諾維奇目前沒有好的辦法,他需要回去聯繫巴什那邊,共同商議出可行的方案。

「好。」弗朗索瓦心裡不對這件事報以期望。

這件事是無解的。

不然威爾蘭也不會這麼放心布列西對自己的支持。

而他們也做好了在這場戰爭中給神奈提供幫助,干預東部局勢,阻撓威爾蘭進一步壯大的準備。

現在不論巴什能不能找出破局的關鍵,給布列西開闢出一條新的選擇,弗朗索瓦都有了應對之策。

——

五月十日

基普市、納克織布廠、工人宿舍中

兩個看上去恐怕連十歲都不到的小男孩凌晨就醒來,開始了日常的工作。

他們要先趕去食堂給廚師打下手做工人早飯,然後等工人們起床吃飯的時候再回到宿舍里清潔宿舍,清潔完宿舍再跑去廠房裡打下手搬運貨物,這樣工作到深夜十二點左右才能休息。

「快點!雅各布!」小扎克利迅速穿好衣服洗了把臉,催促一旁還懶在床上的小雅各布。

「我再睡一會兒……」小雅各布昨天晚上工作到了凌晨兩點,忙碌一整天只睡了三四個小時,現在困得眼睛都睜不開了。

「你再不起來會被開除的!」小扎克利把雙手浸上冷水,過去一把抹在了小雅各布的臉上。

「好冷!」小雅各布一個激靈清醒了不少。

「快點!」小扎克利拉起小雅各布。

小雅各布揉了揉雙眼,把破爛的衣服穿上,跟著小扎克利跑出宿舍,飛奔到了簡陋的食堂中,幫助因為瀕臨破產,被開除到只剩下一位的廚師做早飯。

「你們把土豆都削了,放在鍋里蒸。」早飯極其簡單,老廚師自己還打著瞌睡,讓兩位早就對做飯熟絡起來的孩子忙活做飯。

「是。」小扎克利和小雅各布不敢對廚師的偷懶行為提出質疑,蹲在一邊削起了土豆。

小雅各布邊削邊打著哈欠。

小扎克利則低聲咒罵著把活都推給他們的老廚師:「該死的老湯尼!遲早懶死在草垛上!」

「小心被他聽到了。」小雅各布提醒道。

「我才不怕他!」嘴上說著不怕,小扎克利的聲音卻是越來越小最後乾脆閉上了嘴。

「你父親在這裡當工人,你當然不怕他。我不一樣,無依無靠的,他要是和老闆胡說些什麼把我開除了,我就完了。」小雅各布嘆了口氣。

他是個孤兒,小小年紀就四處找工作生活,但絕大多數地方的人都不認為這個瘦小的,灰頭土臉的男孩能做什麼工作。

只有納克織布廠的老闆提出了苛刻的條件,以極低的酬勞和不低於成年人強度的工作內容把小雅各布招納了進來工作。

能有個住的地方,有食物填飽肚子,還能用每個月辛苦攢下來的錢買幾顆糖果吃,對小雅各布來說就已經無比美好的生活了,他不希望這一切都因為同伴的一句話而破滅。

小扎克利的條件比他略好一點,他是跟著父親一同來納克織布廠工作的。父親一個人乾了快三個人的工作量,一邊維護機械一邊搬運貨物,還要在這兩件事忙完後跟著其他工人一起紡織。他則因為年紀太小,乾脆在工廠里干起了雜活,賺取微薄的酬勞幫父親分擔生存的壓力。

「快點!」老廚師打著盹,看都不看兩個孩子做得怎麼樣,就是一聲嚴厲的吼聲。

「知道了!」小扎克利回了一聲,還是與小雅各布不緊不慢地做著。

他們對老廚師的這些做法早就習以為常,也漸漸學會了偷點小懶,在蒸土豆時私藏一點平時餓了吃。

「你聽說了嗎?廠子昨天被轉賣了。」小扎克利與小雅各布閒聊起來。

「被轉賣了?那我們會不會被開除啊?」小雅各布手一顫,擔心工廠被轉賣之後,他們這些在這裡艱難生存的人也會遭到波及。

「我是聽我父親說的。」小扎克利的手很快,利落地削完土豆,到一旁生火,「應該不會的,廠子都這樣了,有人願意買肯定是覺得還有利可圖吧。」

小雅各布略微放心了一點:「工資都多久沒發了,要是新來的廠主想賺取,估計還得從我們身上榨出利潤。」

「這些該死的工廠主……」小扎克利改罵起工廠主,「不給工資,飯也吃不飽,還干那麼多的活……他們都該死!」

「沒關係,只要這裡還開著就行,只要不把我開除了就行。」小雅各布不在乎那些,更苦的日子他不是沒過過,現在能有個地方睡覺吃飯已經很好了,而且他很節省,硬是從幾乎等於沒有的工資里攢出了對他而言不小的家底——三銀克。

「我父親說再這樣下去,就去別的地方謀生。」小扎克利道。

「你父親的腿瘸了,哪裡還有去處?要不是會一點維修,一個人硬是乾了三個人的工作,就連這裡都不會收留的。」小雅各布看得很清。

事到如今還留在納克織布廠里的,都是想走也根本沒有去處的人。要是真有地方比這裡好能收留他們,他們早就走了,又怎麼會甘願忍受這樣非人的壓榨。

「唉……」小扎克利沉默了。

他父親的身體狀況他再清楚不過。

納克織布廠對雅各布來說像是命一樣,對他和他父親又何嘗不是。他們已經與這家垂死掙扎的織布廠緊緊聯繫在了一起,要生一起生,要死也只能一起死。

「不知道新廠主又會搞些什麼么蛾子,總之還是得他們讓我們做什麼我們就得做什麼。」小雅各布知道自己的話戳到了小扎克利的傷心處,於是轉移了話題,「你也被太難過,等我們再長大些就能去別的工廠工作了。」

「長大……還要多久呢……」小扎克利看不到希望。

他的世界裡只有做飯、打掃衛生、搬運貨物,甚至是給其他工人跑腿。

「可能兩三年?」小雅各布也不知道。

他們還打算謊報年齡找工作,但營養不良的身軀卻無法騙得過別人。

「先活好現在吧。」小扎克利露出慘笑,把火生起又是馬不停蹄地去倒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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