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三十一日

布列西、萊澤因、聖羅瓦醫院、重重看護下的病房中

「您看,戰爭結束了。」羅爾森醫生坐在病床邊,將報紙最顯眼的報道亮給了伯因。

「呵……」枯瘦的伯因看著其中的報道,咧開嘴發出輕微的、欣慰的笑。

威爾蘭一家獨大,威懾世界的格局終究還是被新興強國攜手打破了。

接下來面對國際影響力的大幅下降、巴什侵占尼羅利益、普魯曼在卡倫海上步步緊逼,威爾蘭自然是不會再有精力干涉布列西內部的問題。

失去了威爾蘭的援助,布列西境內的舊勢力政府軍亦將面臨後勤方面的諸多危機,再也不能像之前那樣氣勢洶洶無所顧忌地攻打國際平等聯盟的防線。

長此以往,國際平等聯盟會愈發強大,政府軍愈發羸弱,屆時布列西迎向美麗新世界的步伐就再也無人可以阻擋了。

「巴……什……那邊……怎麼樣?」伯因問道。

「挺好的。」羅爾森醫生俯身貼近伯因,細細聽他艱難發出的聲音,「維拉克同志他們一切安全,弗拉季斯拉夫同志也已經帶人和斯德爾王國分站的援軍匯合。相信用不了多久,巴什停滯許久的革命工作就能快速推進了。」

「我……沒看錯人……」伯因面色蒼白,唯有眼睛裡還流露著少許的光亮,「巴什的……革命工作……只有維……維拉克能做好。」

「今天維拉克同志還發回了電報,問您身體如何了。我按您的叮囑,回復了他還不錯。」羅爾森醫生道。

伯因緩緩將頭偏向一側,望向窗外的鳥語花香:「……他不傻,大概……知道我的情況已經……已經不容樂觀。」

羅爾森醫生抿了下嘴,神情有所下沉:「您不用擔心那麼多,會有最好的醫生來照顧您,治療您。現在醫學日新月異,昨天還困擾成千上萬人的病症,可能今天就得到了解決。只要您堅持下去,希望就會無限大的。」

外面的樹木翠綠,鳥兒富有生機地喧鬧個沒完,伯因臉上掛著笑容,眼中則帶著羨慕:「我並不畏懼死亡……只是有點遺憾……在最後的時光里……沒辦法和他們一起做點什麼……」

「您做得夠多了,這點我想沒有人會質疑。」羅爾森醫生道。

伯因的嘴微微張開了一條縫,眼眶中有些許晶瑩在閃爍、打轉。

他在想,自諾德婚禮一別後,自己還有沒有機會見到這些同伴。一起聊個徹夜,一起喝個痛快,在真誠之下,彼此的靈魂深深共鳴。

他在想,偉大勝利之後,自己有沒有機會聽到人們的歡呼,看到遍布的笑臉,去觸摸一下那個嶄新的世界,置身於自由盛開、百花齊放的幸福中。

這些是他心中最看重的東西。

在大大的憧憬之下,他還有著這麼一個小小的心愿。

「您還好嗎?」見伯因良久沒說話,羅爾森醫生輕聲詢問。

「我很好。」伯因轉回了腦袋,向羅爾森醫生回以微笑,「辛苦你了……你去休息吧。」

「那您……」

「我想……一個人……聽會兒外面的聲音。」

——

基普市、國際平等聯盟總校、某間教室里

「這是一封從威爾蘭發往布列西的電報,你是布列西的審查人員,請問你覺得這封信有沒有問題?如果有,問題又在哪裡?」一名老師指著黑板上寫下的信,請講台下幾十位前來進修的同志回答問題。

「老師。」一名同志舉起了手。

老師做出請的手勢。

那名同志站了起來:「我覺得有問題,這封信看似正常,但每句話都應當有著不同的隱喻。」

「比如?」

「比如『海德公園人聲鼎沸,湖中泛舟的遊人很多,比你離開的時候熱鬧多了』這句。您之前教過我們,在情報部里,海德公園暗指威爾蘭海軍,所以這句話的意思要麼是威爾蘭正在集結海軍,要麼就是在徵兵。」

「不錯,那你再來說說這封信的其他部分……」

基汀站在教室外,雙手擔在背後,面帶笑容看著這名從情報部抽調過來的同志為其他人授課。

總校建立運轉有一段日子了,像這樣的教學,每天都在幾十個乃至上百個教室里同時上演著。

「基汀校長。」

基汀的注意力從講課內容中脫離出來,望向來到自己身邊,身姿更加挺拔的墨菲:「怎麼了?墨菲。」

平日裡一向面無表情的墨菲這次難得帶著笑意:「您看,戰爭結束了。」

基汀笑眯眯地接過墨菲遞來的報紙,仔仔細細將其中的報道看了兩遍,而後將報紙收好,帶著墨菲向一邊走去:「這樣一來,我們贏得布列西的全面勝利就只是時間問題了。」

「但我們也就和巴什沒什麼合作的必要了,合作中斷,巴什肯定會不再遮遮掩掩,全力清剿分站的同志。」墨菲有些擔憂維拉克的處境。

「他不是前兩天才給我們發過電報嗎?從電報內容看得出,他對這一系列的發展都有預料,也相應地做了準備與防範。接下來該頭疼的是巴什政府,可不是我們。」基汀對維拉克很放心。

「嗯。」墨菲沒多說什麼。

「你是著急想與他匯合,去蒙勒哥吧?」回到辦公室,看穿墨菲心中所想的基汀坐了下來。

「嗯。」墨菲承認。

基汀沖墨菲招了招手,示意他坐下:「巴什的情況確實兇險複雜,任誰也想不到堂堂分站站長居然早已背叛了革命。不過,危機不又被維拉克給解除了嗎?以他的行事作風看,要不了多久他就會帶著分站的同志們進行有力的反擊。最多半年,等巴什的革命局面打開,你就可以動身去找他一起去蒙勒哥了。」

「明白。」墨菲坐姿端正,「對了,織布廠那邊發展愈發糟糕,溫斯頓同志和安德烈同志一致希望我們能加大合作研究,在生產力上也掀起飛越般的革命。」

「試驗工廠想成功哪有那麼簡單。剛開始是可以憑藉福利帶動工人的積極性,把產能維持在高點,可這註定不能長久。早前我們和溫斯頓商議的通過科技提高產能是目前最合適走的路,一些初步的合作也進行得很順利,我支持繼續擴大這方面的可能性。」基汀給納克織布廠那邊打去電話,準備同溫斯頓確認事情。

——

基普市、納克織布廠、廠長辦公室

「基汀同志,你有沒有收到消息?西涅威倫海那邊的戰爭結束了。」看上去更穩重成熟了的溫斯頓接著電話,「您也知道了啊,這可真是個大好消息。估計用不了多久我們的防線就能一路反推過去,把政府軍打得屁滾尿流。只是從另一方面來說,試驗工廠的壓力也會因此變大。畢竟那個時候環境一片大好,我們這麼重要的一環可不能拖後腿……」

安德烈坐在就近的沙發上吃著香蕉。

「……您來電話就是這個意思嗎?那再好不過,這件事我們可以好好敲定一下。好的,那就不在電話里說了,待會兒我和安德烈同志去總校那邊找您面談,到時候見。」溫斯頓掛斷了電話,深吸了一口氣,「走吧,工廠這邊的情況可不能再拖了,抓緊去和基汀同志商量對策。」

「我去開車。」安德烈把香蕉皮扔進垃圾桶,大步朝外面走去。

「你先過去吧,我去取一下共有論的初稿。」跟安德烈走了一半,溫斯頓忽然想起什麼,掉頭走向辦公室。

「拿共有論的初稿做什麼?基汀同志那邊需要嗎?」安德烈扭頭問。

「拿一份給基汀同志看,再拿一份去郵局寄給維拉克。他走之前我和他約好的,等我的新作有了眉目就寄給他過目。」溫斯頓頓住腳解釋道。

安德烈點了下頭:「我在大門那邊等你。」

「好。」溫斯頓快步回到辦公室,找到了自己在《階級論》基礎上又新寫下的《共有論》初稿。

——

布列西、國際平等聯盟防線、南熱市

儘管政府軍早已撤離,但為保險起見,南熱市的防禦工事還是得到了修整加強。

而駐守在這裡好一陣子的平等軍第四步兵師,也要服從總司令員約瑟夫將軍的調動,奔赴新的戰場了。

「好!」

「啪!」

指揮部里,莫萊斯看著電報,激動地拍了下桌子:「威爾蘭輸了!已經夥同布列西政府軍殘留的兩支艦隊撤出了西涅威倫海!再往後巴什就可以肆無忌憚地在尼羅謀取利益,普魯曼也可在卡倫海上重新和威爾蘭分蛋糕吃!」

「這場戰爭的結束,不意味著新興強國們對威爾蘭的挑戰結束了!恰恰相反,挑戰才剛剛開始!」參謀長爽朗地笑著,「面對這麼多的豺狼虎豹,威爾蘭可再沒有心思管布列西的戰局了!沒了威爾蘭和敦曼的援助,那幫政府軍又算得了什麼?!」

「勝利的天平就要徹底倒向我們,我們可得抓住這個機會!」莫萊斯看向召集而來的各團團長以及其他軍官,「部隊重整得怎麼樣了?」

「除了一些重傷員還不便走動,需要留下安心養傷外,其他的士兵都已集結完畢,隨時可以出發!」各團長挨個道。

莫萊斯對下屬們的效率很滿意:「稍作等待!既然西涅威倫海的戰爭結束了,那說不準我們這邊的安排會有什麼變動,還需再向約瑟夫將軍那邊確認一下。」

「是!」

「是!」

「好了,散會,等最後的通知。」莫萊斯大步離開了指揮部,朝著新兵師和步兵團駐紮的方向走去。

一周前,正是新兵師偽裝成了巴什的精銳陸軍,唬住了想對南熱市發起最後進攻的政府軍,嚇得他們連忙撤離。

再之後,新兵師就順勢入駐了南熱市,一部分人作為新生力量補充到損失慘重的第四步兵師里,一部分人另候安排。

自己就要離去,莫萊斯想去對新兵師留守的人做一些囑咐。

「諾德?!」但在途徑步兵團時,他看到了隨其他士兵一起搬運軍資的諾德。

「莫萊斯同志!」諾德滿是驚喜地放下東西,走向莫萊斯。

「師長!」

「師長!」

其他人見狀立即站定敬禮。

莫萊斯先敬禮回應,隨後不敢相信地道:「你怎麼在這裡?你不應該在萊澤因里繼續集訓嗎?」

「前段時間南熱市被圍,戰局緊張,我就跟其他人一起被調往前線了,然後一路輾轉來到了這裡,被補充到了減員過半的步兵團里。」見到熟人後,諾德露出燦爛的笑容。

「凱薩琳同志呢?」

「她沒和我一起來,現在應該還在萊澤因。」

「你不知道是我帶第四步兵師?」莫萊斯問。

「當然知道。」

「知道你不找我?自己一個人偷摸摸地就在這裡幹起來了?」莫萊斯略有不滿。

諾德當即正色道:「大家都是平等的,該怎麼安排我就怎麼安排我,我找您做什麼?」

莫萊斯反倒笑了起來:「你小子,是,說得有道理,該幹什麼就得幹什麼,我們誰都不能鑽空子。我的意思並非是想特殊照顧你,我是想把你安排做我的警衛員。」

「為什麼是我?」諾德仍然感覺這是一種照顧。

「我了解你,你靠得住,你做我的警衛員我放心!而且跟在我身邊我也可以教你些東西,幫你更快地適應作戰。」莫萊斯解釋道。

「那麼多靠得住的人,您還是選別人吧。」諾德拒絕了莫萊斯。

「避嫌?怕別人誤會?我沒有要照顧你保護你的意思,這麼安排,只是因為我覺得你可以,你能勝任這個職務!」莫萊斯爭取道。

「真的不用了。」諾德堅持道,「我待在這裡挺好的,我很願意跟著大家一起作戰。」

莫萊斯沉默了幾秒,沒有用『軍令如山』之類的話強迫諾德:「……好,我尊重你的意見,你在這裡給我好好乾,我等著你有一天立下戰功!」

「是!」諾德心滿意足,挺胸抬頭向莫萊斯敬禮。

「我還有事,先走了。」莫萊斯拍了拍諾德的肩膀,繼續往新兵師的駐紮地走去。

「莫萊斯將軍!維拉克同志還好嗎?」這時,諾德在他的身後問道。

「他挺好的!」莫萊斯轉身道,「再告訴你一個好消息!西涅威倫海的戰爭結束了!威爾蘭輸了!我們的偉大勝利也不遠了!」

諾德再次露出了笑容,大聲道:「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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