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變來的有點突然。

情急之下,我顧不上身上的傷痛,捂著尚在流血的腹部,一骨碌半坐起來,對小豆子吼道:「快閃開,他已經瘋了,徹底瘋了!」

我心頭震驚,難道說,人成了鬼,真沒一點人性了嗎?

對這些魑魅魍魎,我不甚了解,但軍哥這時的狀態確有異常,他即便死去成魔,殺人不眨眼,可對小豆子沒的說,所做一切也都是為了小豆子,當真是應了那句話——虎毒不食子。

此刻,他卻要對小豆子下手,這有點反常。

小豆子不為所動,站在那裡靜靜的笑著,仿佛沒有看見她父親的猙獰,張開手臂,要擁抱她的父親,她閉著眼睛,長長的睫毛在輕輕顫抖著,長著一張魔鬼的面容,卻是個天使,就連我這個世人唾棄的賊都不禁為她揪心。

轉眼,軍哥已經衝到近前,但劇情不似我所預料的那般,他沒有動小豆子,僅剩的一條手臂一把抄起了小豆子,將其抱在懷中。

吼!

他衝著東邊瘋狂的咆哮,雙目殷紅,狀如瘋魔,讓我想到了受傷的野獸。

這什麼情況?

我盯著那個方向看了一眼,那裡空空蕩蕩,屬於這片工地的犄角位置,連座彩鋼房都沒有,堆砌著一些建築材料,唯一比較顯眼的就是一株楊樹,楊樹很高大,樹葉茂密,看起來有些年頭了,因為沒有占據重要位置,所以並沒有被伐倒。

夜風中,樹葉發出「嘩啦啦」的響動。

驀地,我心一緊,想到了一句老話,也是風水禁忌,叫「前不栽桑,後不插柳,院中不栽鬼拍手」。

鬼拍手,就是楊樹。

老家的人常說,楊樹是鬼樹,種在院子裡招鬼,會引來邪祟。

那楊樹必有詭異!

我眯著眼睛細細觀察著楊樹,很快,我就知道為何軍哥會這般表現了。

在楊樹樹冠茂密處,隱約可見一道黑影,樹葉婆娑,很好的為那黑影提供了掩護,須細細觀察,才能瞧清那是一個坐在樹梢上的人。

一個無頭的人。

不!

只是乍一看沒頭而已,細看就會發現,他的頭其實在隨風飄蕩,因為頭顱完全被打成了一張乾癟的皮,就像沒吹起來的氣球一樣。

這人手中還捧著一顆頭顱,是個女人的頭顱,長發披散,面目猙獰,他正在用手細細為這顆頭顱梳理頭髮,那顆頭顱上掛著笑容,整個嘴巴完全咧開。

這顆頭,正是軍哥他老婆的!

為死人頭梳理頭髮的是誰,閉著眼睛都能猜到——小二!

小二也回來了!!

軍哥並不是要攻擊小豆子,他是在針對這兩位。

啪!

這時,有人拍了拍我的臉。

我整個人正是神經緊繃的時候,被樹上那詭譎到極點的一幕嚇得呼吸都停滯了,忽然來了這麼一出,差點直接跳起來,不過不等我發出聲音,一隻手一下子捂在了我的嘴巴上,讓我無法發出任何聲音。

「噓!你特麼想死啊?」

大兵鬼鬼祟祟的爬過來,放開了捂著我的手,他滿臉是糞,氣味難聞,低聲道:「葉小九,有錢不賺,你害得我差點涼在這,這檔子事兒我就暫不和你說叨了,但接下來你得聽我的,人家一家子的事兒咱就甭摻和了,三角戀啊,會出人命的!」

我看了被軍哥抱在懷中的小豆子一眼,一咬牙,點了點頭。

結果,我們這邊剛動,前方的軍哥就開口了:「想走?帶上小豆子和那把劍,要不然我先把你們兩個處理了!」

大兵身子一抽搐,既然被發現了,他乾脆也不怕了,狠狠抹了把臉上的腌臢,他這不抹還好,一抹都攤開了,更是惡臭難聞,讓他整個人都有點崩潰,像潑婦罵街一樣指著軍哥喊道:「你他媽沒完了是不是?給你戴綠帽子的就在樹上,你丫去找他,逮著我倆沒完沒了什麼意思?」

「帶上小豆子和劍,立即走,要嘛,你們死。」

軍哥仍舊在重複著這一句,語氣已經開始變得陰嗖嗖的了。

我想都沒想,甩開大兵一瘸一拐折返了回去。

古劍插在地上,血水在劍身上流淌,它很危險,軍哥拿起它以後被炸斷了手臂,我不知道我會不會落得這個下場,但現在,似乎唯有這把古劍能救我和大兵!

它有超乎我認知的力量!

我盯著古劍遲疑一瞬,一咬牙,閉著眼睛一把拔起了古劍,持劍向天,閉目嘶吼。

也唯有這般歇斯底里,能宣洩我心中的恐懼,我像是在等待判刑的犯人,等著最悽慘的下場。

可,並沒有異常發生。

我睜開了眼,只見,我手掌上的血正被劍柄一點點吸收了進去,劍柄上「天有道,萬靈亦有道」幾個字閃爍著妖冶的血光,整個劍身上也被血霧繚繞。

嘩啦啦!

不遠處,那株楊樹搖曳,一道黑影直挺挺的從樹上墜落了下來,小二懷中捧著死人頭,正對著我,胸膛涌動,似乎想說話,可他沒頭,說不出來,漸漸有些狂躁,一把扯掉了自己已經變成干皮的腦袋,把懷中死人頭「嘎巴嘎巴」擰到了自己脖頸上。

死人頭開口了,只不過是一道機械般的男聲:「劍留下,保你不死,軍哥,得死。」

他也是為了古劍而來?

這就好像有意思了。

只不過時間緊迫,我無暇去想太多,猶豫一下,心中有了抉擇,拎著古劍快步走向軍哥,從他懷中接過小豆子。

軍哥一愣,沒有反抗,任由我抱走小豆子,小豆子很安靜,只是顫抖的身軀告訴我,她正縮在大衣里獨自哭泣。

她很懂事。

「謝謝。」

軍哥口中有些艱難的吐出這兩個字,又道:「如果我能回得去,我會找你,咱倆之間的事一筆勾銷,劍你拿著;如果我回不去,你帶著小豆子走吧,她來日無多,給她口吃喝,一口薄皮棺材葬了就行,我下輩子為你當牛做馬。」

「滾你媽的。」

我毫不客氣:「開空頭支票沒用,我不信會有下輩子,只是覺得孩子可憐,與你無關。」

說完,我掉頭就走。

「劍,留下!」

小二怒吼,直撲我而來。

軍哥擋下了他,雖然只剩下了一條手臂,但很生猛,直接一巴掌把小二扇飛,他老婆的死人頭凌空飛起,上來撕咬軍哥,不過被軍哥扯著頭髮拉到地上一頓狂踩……

我不敢在此地駐留,趁著軍哥和小二拼殺之際,與大兵會和。

工地入口,已經被小二堵住了,我和大兵為出路在發愁。

這時,小豆子從大衣里鑽出了小腦袋,滿臉死牛眼,淚眼婆娑,顫聲說道:「一直往前走還有一個小門,我來過這裡。」

「走!」

大兵拉著我逕自向前跑去。

果不其然,走了一陣子,我們看見了一扇小鐵門,從鐵門出去,外面是一片荒地。

這裡應該在等待開發,屬於工地的一部分,還沒有開始動工,連基礎都沒做。

視線跳過荒地,可見城市的燈火,總算有了人氣兒,讓我多少鬆了口氣。

我抬腳欲再度逃命,哪知道,此時右腳卻是無論如何都抬不起來!

我低頭一看,瞳孔急劇收縮。

因為,一雙手,從地下探了出來,攥住了我的腳踝,詭異的是,我沒有任何感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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