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一個叫天苑的地方,這裡是很多北漂一族聚集的地方。

陳大發的女秘書說,陳瑤就住在這邊。

夜已深,王建勛駕車親自送的我們。

這一路馬不停蹄,一直都在跟蹤這個案子,其實我們已經非常疲倦了,可沒辦法,兇手不是正常人,在不斷成長,慢了我們或許會面臨更大的麻煩。

這是姬子做出的判斷,我決定相信他。

車子穿過半個城市,大概在晚上十一點多鐘的時候,我們到地方了。

接下來的事情不宜有外人在場,王建勛一點也不想看我們對付那種東西的場面,送到地方後就匆匆離去了。

這是一座二十多層高的大樓,裡面全是小到十幾、大不過五十平米小公寓,專門租給一些外來人員居住。這裡寸土寸金,這樣的房子倒是很有商業價值,總是人滿為患。

揣著黎明給我們安排的身份,我們堂而皇之的要求物業配合工作,並且找到了物業經理。

物業經理竟然記得陳瑤這個人,倒不是因為她年輕漂亮,這裡住著幾百上千號人,年輕漂亮的太多了,他能記住,是因為陳瑤是個特立獨行的女孩兒。

她每個月繳納的房租有四五千塊錢,本來可以租一個五十多平方的屋子住,那種戶型在這棟樓里算是很舒服的,無論採光還是環境都不錯。

可這個女孩兒偏偏不幹,花著大價錢租了頂樓,那裡夏天悶熱,環境比較差,就因為帶著一個小閣樓,而且能直達天台,戶型比較大,她住那裡只是為了放她的琴。

她有很多琴。

每天早上,她會彈著琴、唱著歌,用這樣的方式對這座城市說早安。

有一次物業經理和她閒聊,就問她,每天晚上要在酒吧里唱歌已經很累了,早上還要唱,不煩嗎?

她晃著扎著馬尾的腦袋說,在酒吧唱歌是唱給別人聽,在天台唱歌是給自己聽,她喜歡唱歌,這也是她的職業,一個人如果連自己的職業都煩,那活著有什麼意義?

物業經理沒有與她爭執,只是心裡暗笑這個世界上有幾個人真的愛自己的職業?誰特麼的幹活兒不是為了活著。

反正,物業經理挖空自己那顆詞彙量並不大的腦袋,最後給了她這樣一個評價女文青。

然後,他拿了鑰匙帶我們去了陳瑤的房間,自己先撤了下去。

用他的話說就是,他不信陳瑤會犯法,更不想看我們抓她的場面,大家活著已經夠不容易了,總需要幾個像陳瑤這樣的愣頭青存在,至少能看見希望。

房間裡面很黑,陳瑤似乎並不在家。

這裡很簡潔,根本不像一個女孩的房間,化妝品很少,也沒有什麼毛絨玩具,床鋪簡潔乾淨的像軍人住過,養的植物全是仙人掌,琴是真的多,而且保養的很好,看得出來,這個陳瑤很喜歡這種生命力特強的東西,也是真的愛琴。

轉了一圈,沒什麼發現。

大兵雙手叉腰,低聲道:「難不成幹掉兩個人以後她跑路了?咱們要不先在這蹲一晚上?」

「不可能跑!」

我冷笑道:「如果衝突源於那場飯局,想必是陳大發和陸銘把陳瑤給賣了,有賣家,就有買家,如果兇手是陳瑤,現在已經紅了眼,怎麼可能只找賣家的麻煩,不尋買家的晦氣?她還有人要殺,沒殺完之前不會走。」

叮噹!

忽然,一道脆響在我們頭頂上響起,似乎是玻璃破碎的聲音。

「在天台!」

姬子臉色一變,轉身朝一側的樓梯口衝去。

天台上,我們終於見到了這位女文青。

她背對著我們坐在天台的邊緣,稍微從後面推一把,恐怕她就得從二十多層高的樓上飛下去摔個稀巴爛,可她沒有絲毫恐高症狀,旁邊放著一打啤酒,手裡拎著啤酒瓶,一仰頭「咕咚咕咚」喝個底朝天后,隨手一扔,「啪」的一下酒瓶就會在一旁爆碎開。

夜風徐徐,都市的霓虹下,她竟給我種遺世獨立的錯覺。

無聲無息間,小豆子的雙眼一片漆黑,她盯著陳瑤的背影看了片刻,眼睛再次恢復正常,低聲和我說:「九哥哥,不是她,她是人」

我頗詫異的看了小豆子一眼,她現在能控制地靈眼了?

看來黎明的三個月集訓里她收穫頗豐。

既然地靈眼看不出端倪,應該是沒什麼問題。

難不成,我們的猜測是錯誤的?

我不禁起疑,可結合了那麼多點點滴滴的線索後,陳瑤絕對是嫌疑最大的。

「地靈眼雖然是異瞳,但小豆子的火候終究不夠,何況從目前的情況來看,兇手混在人群中已久,不是常年鑽在深山老林的那種,身上人氣兒很重,小豆子看不出也正常。」

姬子負手在旁邊插了一嘴。

我有些古怪的看了他一眼。

這個說法倒是新奇,最起碼我在黎皇的「收藏館」里沒看見過相關記載,倘若那種東西在人間時日久了真能沾上人氣兒,這無疑加大了破案難度。

「不必疑惑,地靈眼的事情在黎明內部早就傳開了,只要不是消息過於閉塞,應該都聽說過。」

姬子就像能看透我心裡在想什麼一樣,面無表情的低聲說道:「地靈眼極其罕見,非天賦異稟者不能駕馭,這樣的事情按不住。」

「能不能安靜點呢?」

忽然,坐在天台邊緣的陳瑤開口了,她聲音很好聽,是那種特有磁性的,在女性嗓音中並不常見,只不過她語氣中帶著一些淡淡的憂傷,顯然她對我們幾個的嘀嘀咕咕早有察覺,頭也不回的說道:「你們上了這天台應該也是有心事的吧?組團聊天有點煞風景了。」

她的心情似乎很糟糕。

我笑了笑,道:「你又怎麼知道我們有心事?」

她回頭一笑,笑的有點讓人心疼。

這是一張並不驚艷的臉,卻很耐看,不施粉黛,白白凈凈,只不過笑容有些淒涼。

「因為這是一座窮人不敢來、富人不想走的城市,而這裡又是天苑,這座城市裡孤魂野鬼扎堆的地方,一個個懷揣著夢想跑來淘金成名,結果一個個的日子又過的灰頭土臉。」

女孩兒垂頭輕聲說道:「這裡半夜上天台的人都是心裡有事的,能想開的給自己喂點雞湯明天繼續活,想不開的就都跳下去了,我在這裡住了兩年,跳下去七個,更多的都回去了,不是他們不想死,是有家人連自私的權利都沒有,所以不敢死。」

我心裡一動,悄無聲息的一步步朝她走去:「那你是準備跳下去的?要不然也不會半夜坐在這裡喝酒。」

撲哧!

女孩兒捂嘴一笑:「你別咒我,我還不想死,來這裡只不過是在和過去告別而已,我在這座城市裡賣了點東西,估計好日子就快來了,可心裡死活高興不起來。」

簡單聊了幾句,我心裡泛起了一絲古怪的感覺。

我覺得這女孩兒不像是兇手,可這個案子又一定和她有千絲萬縷的關係!

本來,我想湊上去再套套話,結果女孩兒似乎沒興致繼續說下去了,轉身跳了下來,她身材瘦削修長,大概172上下,一雙腿長的驚人,是標準的大長腿,沖我笑道:「好了,不和你嘮叨了,我想開了,酒送你們,希望明早去上班的時候樓下沒有你們的屍體,這裡很高的,以前跳下去的都得警察拿鏟子鏟。」

我這才看見,她另一隻手裡放著一隻倉鼠。

我深深看了那倉鼠一眼,道:「你倒是有點怪癖,喜歡老鼠。」

「不是喜歡,是同命相憐。」

陳瑤強調道:「你不覺得我們這種活不起又死不起,只能靠出賣自己活的人有時候特像老鼠嗎?」

說完,她擺了擺手,準備離開了,不過在經過姬子身旁的時候,姬子忽然伸手攔住了她:「先不急走,我能看看你這隻老鼠嗎?」

陳瑤向後退了一步,縮了縮身子,強笑道:「不好意思,它有點怕生。」

「那你怕死嗎?」

姬子冷冷道:「整天抱著這麼一隻吃過死人肉的耗子,你不覺得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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