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三十歲上下的男人,弓著身子坐在塑料條椅上,一臉的痛苦,光看神情,跟痔瘡犯了坐在馬桶上似得,頭髮斑禿,東掉一塊,西掉一塊,看著像剛被剃過毛的羊,面色晦暗無光,臉上都是黃斑,倆大眼袋子都快耷拉到臉上了。

總而言之

太衰了!!

我想這哥們最近一定諸事不利。

以前有一個賭場的老前輩曾經告訴我,在賭桌上無往不利的竅門就一個,要學會看人,人的運道好壞真的能從神采間看出來。但凡是那種極其猥瑣,目光呆滯,面部油膩晦暗的主兒,幾乎都是逢賭必輸的貨色,那位老前輩就是憑著這一手觀人的本事,愣是贏下了千萬豪宅,嬌妻美妾。

後來我試了試,別說,還真挺管用。

眼下這哥們的氣色,也虧著他是在醫院,不然他去了賭場,絕逼是那種能把褲衩子都輸掉的主兒。

「嗨,哥們,咋的了這是,萎成這樣?」

大兵大大咧咧的坐到男子身邊,跟人勾肩搭背,特自來熟。

男子極其兇狠的看了他一眼,不過可能是攝於大兵的體魄壓力,眼裡的凶光斂去,不耐煩的聳了聳肩膀,嘗試把大兵搭在他肩膀上的手甩開。

顯然,他很膩歪大兵,不過素質已經很好了,對這種一來就質疑一個男人那方面能力的王八蛋,換我都是選擇一拳乾死完事。

大兵不是個有自知之明的,男人不理他,又自顧自的說道:「你也是被這醫院坑害的?」

男子猛然抬頭,眼中綻放出一抹亮光,那是發現天涯淪落人的驚喜,忙問道:「你也是?你被割了啥?」

「咳咳!」

大兵捂嘴咳嗽幾聲,反問:「你被割了啥?」

「腰子唄!」

男子打開了話匣子,捂著臉極其痛苦的說道:「老子就是闌尾疼,來他們這做個闌尾小手術,從那以後就發現自己身體越來越差,前陣子去檢查,發現自己少了個腰子。」

「被割腎了?」

我疑道:「一個腰子就給你割成這樣了?好多醫生不是說有一個腰子就成麼,另一個要不要無所謂。」

「這幫混蛋的話你也信?」

男子咬牙切齒的說道:「如果老子那個腰子沒用,那生下來幹嘛帶著?老子身上這些物件都是老祖宗進化了多少年才留下的,一個不能多,一個不能少,都是正好的,莫名其妙就割走老子一腰子,能好麼?我跟你講,少一個腰子真不行,毒排不出去,很快就虛了,時間越來越短!」

大兵特同情的拍了拍男子的肩膀,道:「那你確實該干他們!」

「已經在乾了。」

男子抬頭看了一眼正拎著菜刀到處追砍醫生的漂亮女人。

這是怎樣的眼神?

是絕望?

還是無奈?

更多的是想得而不能得的心酸!

一個三十來歲頂天立地的漢子,此刻眼眶裡蓄滿了淚水。

「這是你老婆?」

我問了一句。

男子默默點了點頭。

嗯,確實挺漂亮的。

我忽然有些理解男人那個眼神了,娶了這麼漂亮個老婆,腰子卻少了一個。

大兵拍了拍男子的肩膀,語重心長的問道:「老實說,你現在還能堅持多長時間?」

男子默默伸出三個手指頭。

「三分鐘?」

男子搖頭。

「三三下?」

大兵眼角抽搐,看著男子的眼神充滿了憐憫,起身道:「瞧瞧這該死的鬼醫冤到底乾了什麼,難怪人家老婆拎著菜刀來跟你們拚命,一、二、三沒了,換誰不得急眼」

辭別男子,我們又在醫院裡轉了一圈。

醫鬧確實很多。

從急診到門診再到住院部,到處都是醫鬧患者的身影,每一層,每一個部門都有醫生被暴打的事情發生。

這裡已經沒有秩序了,一片混亂。

來了很多警察,可警察也只能苦笑。

誰特麼讓你們沒事從人家身上亂割東西的?

割人器官,如殺人父母,這比斷人錢財都可惡,人家沒拎刀子把你丫砍死就不錯了!

警察能怎麼辦?他們也很絕望啊!總不能把醫鬧一股腦兒全抓回去吧?這才是真正的受害者,你抓走回頭媒體捅出來,老百姓一言不合就往深了想,咬定你跟醫院狼狽為奸,洶洶輿論下,工作保不住都是小事兒,萬一被人肉出來,那才叫倒了十八輩子血霉,搞不好老祖宗都得被人刨墳鞭屍的!

他們在這裡只能維持不至於死人,僅此而已。

這事兒我也看了,確實沒法管,醫鬧現在鬧最起碼還只是搞醫院,你給攆出去,指不定出什麼亂子呢!

沒轍,這家醫院給人家造成的傷害太大了!

比如我們在中醫理療那看見一個老漢,老漢趴在床上,屁股上都是血,手裡握著把剔骨刀,要求他兒子推著他衝進去,他要挑了醫生!

老漢之所以如此瘋狂,就是因為他的屁股。

幾天前,他老人家就是崩了個屁,結果不僅崩了一褲襠血,更是直接崩脫肛了,現在腚上還掛著一坨紅色的玩意呢,跟烤腸似得。

他脫肛的原因也是相當曲折了。

半年前,老漢總是腰疼,於是就來這醫院準備做個中醫理療,治療的時候莫名其妙就睡著了,醒來後就被人抽了骨髓,他對此毫無所覺,就是渾身不舒服,回家後身體狀態每況愈下。沒轍,他老人家一大把歲數了,身體恢復能力畢竟不如年輕時,骨髓抽的多了就不好恢復,免疫力就差,於是就更加的年老體弱了,弱到一定程度,一個屁崩的脫肛

老漢當年扛過槍打過仗,身體硬朗,性情剛烈,到老了怎能受此折辱?他放屁崩脫肛那天正巧拿著大刀給隔壁幾個老損友表演他當年如何在抗美援朝戰場上砍美國佬,悲劇就在那時發生,他老人家晚年如何能抬頭?

這叫晚節不保啊!!

老爺子叫囂著要挑了那醫生,一死了之,要不是屁股太疼,兒子摁得太死,估計爬都得爬進去。

類似於這樣的慘劇整個醫院都在上演。

轉了一圈後,我們幾個悶頭離開了醫院。

我一屁股坐在馬路牙子上,點上一顆煙,吞雲吐霧半天后才悶聲道:「你們真覺得這是個D級任務?」

「又被情報組坑了!」

大兵恨恨說道:「到現在沒死人,但就是有百十來個人莫名其妙的丟了器官了,他們丟的器官拼湊到一起都不知道能拼起多少個人了!!這叫沒出人命?「

「最關鍵的還是這事情隱蔽性!」

姬子垂首道:「那麼多人,全部遭殃,波及很多醫生,有些醫生我們也見到了,小豆子也確認過了,確實不是怪物,患者身上的器官也不像是他們取的,整個手術過程他們全程參與,根本沒有經歷詭異事情!那麼,問題來了,這些患者身上的器官到底是怎麼丟的?能做的如此神不知鬼不覺,我們這次的對手有些厲害呀,雖然沒有殺人,但遠超D級任務水準!」

「沒頭緒!」

我甩了甩腦袋,猶豫一下,取出了手機,默默說道:「看來我們只能找院長了,用笨辦法先查一查!」

說完,我撥通了一個號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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