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回哪裡?!

我黯淡的眼神這一瞬間綻放出一抹亮光,渾渾噩噩的精神世界瞬間清醒了很多,這兩個字仿佛有種異樣的魔力一樣,讓我本來就剩下一股執念在支撐的身軀恍惚之間仿佛有了力量,腰杆子都挺得筆直。

我知道,這些地心生靈不會那麼好心,要真的送我回家。

難道說它們有什麼手段?

這很難說,最近這段時間它們不斷在我身上采血,舉措怪異,讓我心頭有不好的預感。

我怒睜雙目,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赤心族的強者看,試圖從他的臉上找到什麼痕跡。

可惜,我失敗了。

赤心族的強者面無表情,他將我從刑架上解了下來,架著我就向外走去。

我空乏的身軀這一刻不知從哪裡借來了力量,怒吼一聲,雙臂一掙,竟直接從赤心族強者身邊掙脫了出去,一頭撞向刑架旁的尖銳刑具,試圖一死。

鏗!

赤心族強者振臂,他身體的各個大穴中「嘩啦啦」的衝出數條金屬鎖鏈,瞬間纏繞在我身上,將我扯住。

那是它們這一族的神通,看起來面貌與人無異,實則體內有好幾個能量漩渦,分布在幾個大穴上,貫通天地,很是強大,血統之高貴僅次於王族,鎖鏈便是能量凝聚,手段神出鬼沒。

我伏在地上,大口喘息著,身上的傷口在不斷向外滲血。

「雖然你曾欺騙我,如果不是族老出手,或許都會拉著我直接同歸於盡,我也曾為此憤怒,可平靜下來後,對你的看法始終沒變,你是個勇士。」

赤心族的強者輕聲一嘆,道:「這裡是黑獄,關押著整個地心世界的窮凶極惡之徒,有的為了進化,甚至謀奪一座巨城的生靈的性命,還有的占山為王,殺的四周生靈塗炭,它們雖然可惡,但都是地心世界誰都得承認的漢子,被關到這裡以後,整日與孤獨和黑暗作伴,承受數不清酷刑,撐不過幾天就跪地求饒,甚至,痛哭流涕的想出去,你大概是我見過最平靜淡定的一個了,心中若無大意志,絕不可能如此。

一如,你在極西荒丘之上的表現,你我若不是立場不同,一定會成為好友。」

嘩啦啦!

他收起鎖鏈,將我扶起,竟破天荒的沒有對我出手。

「好友?高攀不起!」

我扭頭看著他,不自禁的笑了,可惜嗓子喑啞,化作「桀桀」的怪笑聲,道:「王族是你們共尊的統治者,到頭來呢?卻被你背棄,甚至屠戮殆盡,你這樣的生靈也配和我說志同道合嗎?」

「沒有選擇」

赤心族強者面色一黯,徐徐道:「假如有一日,天道崩伹,世界大變,你嗷嗷待哺的孩子因為飢餓連哭的力氣都一點點消失,最終身體在你懷中變得冰涼,你曾經摯愛的美麗妻子為了活命,被別人用一張大餅拉到床上,衣衫大敞,曲意逢迎,你卻只能看著,因為她選擇活命這本來就沒錯,那時候,你該當如何?

你還會談及忠誠嗎?!

那時,你是否還會像現在這樣,認為品德凌駕於一切之上。

我曾無數次的想拔劍,像個男人一樣戰鬥,把那個將一張大餅丟在我面前,堂而皇之領走我妻子的混蛋砍成碎片,甚至把他的孩子踩成肉餅。

可是,我不能,因為王族告訴我,這個世界需要法度。

我們這些所謂的皇族,血液里流淌著高貴,我們天生強大,我們捍衛著這個世界的一切,我們從生下來那一刻起就是最偉大的戰士,可是,真到了這一天,我們卻比不過一些姦猾之徒。

我想問為什麼?

後來,我想明白了,因為有一種叫做法度的東西在庇護這些姦猾之徒,庇護者這些大腹便便投機取巧的商人,他們是如此的孱弱,卻在這樣的時代享受著最好的東西,真正的猛士只能流淚。

法度,是王族駕馭天下的權杖。

這樣的王族,要它們幹什麼?這樣的法度,我尊它幹什麼?

當我拔劍而起的那一剎那,我心裡只有痛快,我烹殺了那個凌辱我的混蛋,把他的妻子剁碎一片片的吃掉。

那個時候,我才忽然明白,這才是對的,在這個時代,弱者不配活著,更不配凌駕在強者頭上。」

我想,我明白王族為什麼被顛覆了。

有人說,是因為萬族血爐。

其實,我覺得顛覆王族權杖的,是人心。

末世之下,強者為尊!

法度本無錯,可用在這個時代,錯了。

我張了張嘴,終究沒有再說出什麼義正言辭的話,他經歷過的事情放在我身上的話,我想我或許也不會再去用純凈的眼神看這個世界,或許我會更極端,恨不得殺盡天下人,全死了,也就乾淨了。

「不要再反抗了,我最不忍心看到的事情就是猛士受辱,似你這樣的人物,也不該受辱,我為那天把你裝在囚車裡的行為道歉,憤怒蒙住了我的雙眼,忘記了自己曾經的遭遇,猛士受辱,是這個時代最不該發生的事情。」

赤心族的強者輕聲的嘆息著,此時的他,不似在戰場上那麼勇猛凌厲,只剩下落寞,輕聲道:「似我們這樣的人,也只能隨波逐流罷了,誰又能改變這個大時代呢?殺來殺去,不是本意也只能這麼做,今日你在地心世界裡的遭遇,或許明日我就會在你們的世界應劫,這就是我們的命運。」

從他的語氣中,我聽到了迷茫,也聽到了彷徨。

這一瞬,我想到了很多。

「戰爭要開始了嗎?」

我呼吸變得急促,連忙問道:「你們是否不日就要開拔了?」

赤心族的強者沒有說話。

但是,我從他的神情里已經得到了答案。

「其實,他也是害怕的吧?當我知道在我們腳下還有一個璀璨的文明,劍拔弩張,隨時都會發起戰爭,那一刻,我便心中有大恐懼,地表對他們而言何嘗不是如此?他們對那片未知的世界嚮往又恐懼,也擔心自己歿於戰爭。」

我心裡默默的想著,忽然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赤無劫。」

他笑了笑,說道:「這是我用你們那個世界的語言給自己起的名字,希望自己未來不會遭劫,仍舊活著。」

「為什麼一定要發動戰爭呢?」

我道:「在地表,有很多你的族人,是你的祖先留下的後裔,他們生活在我們的社會裡,尊崇著我們的法度,融合的很好。大長老喪心病狂,已經被權利蒙蔽了雙眼,妄圖統治奴役我們,這才是戰爭的源頭,如果你們只是想尋求活路和幸福的生活,這與我們並不衝突,你們為什麼不擺脫大長老,為什麼一定要走上戰爭的路?要知道,地表有幾十億人口,無數強悍的武器,你們討不到好處!」

「住口!」

赤無劫大喝:「你要慎言!」

說著,他看了我一眼,飛快架起我朝外面走去,神情凝重,仿佛擔心隔牆有耳一樣,一邊走一邊才低聲說道:「關於你說的,最近早有流言,我也曾聽到過,可沒有人動搖,你根本不了解什麼是萬族血爐,那東西並不是祖法,而是一種極其邪惡的東西,我們背叛王族的時候,所有人歃血為盟,血液與萬族血爐相連,只要大長老還在世一日,誰敢不聽他的?他一念之間足以滅殺我們千百回!

這樣的話你萬萬不可再說了,我聽見了也就罷了,若是別人聽見,怕是有你的苦頭!」

顯然,赤無劫說的更具可信度,在此之前我就疑惑過,大長老倒行逆施,按道理早該有叛亂了,可實際上他的麾下卻穩如泰山,要知道,這並不是他帶出來的嫡系軍隊,活不下去,能背叛第一任統治者,就能背叛第二任!

現在,答案有了。

我們之間再沒說話,赤無劫架著我離開了黑獄。

實際上,我高估了自己的狀態,走出黑獄後不久,我經不住傷痛的折磨,直接暈死了過去。

昏迷中,我能感覺到有人捏開我的嘴巴,在給我喂水和流食。

我一心求死,很想拒絕,可身體卻有一種本能,無法抗拒,這種強烈的求生本能促使我張開嘴巴,接受這一切。

然而,我始終不能醒來,沉浸在黑暗中,不知昏迷了多久。

直到眼前黑沉沉的世界忽然變成紅色的時候,這種光感的變化讓我瞬間清醒,一下子睜開了雙眼。

入目之處,是蔚藍的天空了和柔和的光暈。

那是陽光。

還有微風

地心是渾濁的,血色大地讓人壓抑,與這裡形成鮮明的對比。

「我,回到了地表!?」

我瞳孔急劇收縮,眼前的一切都在告訴我,我現在就在地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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