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周總怎麼勸苟書寒,苟書寒都覺得忍不下這口氣。
我不要面子的啊?
你降薪就降薪,你說什麼表現不佳。
降職降就降吧,我也沒有提出異議。
你非要全公司通告,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犯了什麼錯。
忍不了,不忍了!
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
周總見苟書寒犯軸勁,也拿他無可奈何,最後只得軟和的說:「年輕人有脾氣是對的,但凡事別衝動,難道你辭職不幹了,去了下一家公司遇到這樣的情況,你也是撂擔子走人嗎?」
「以後你的工作中會遇到很多不順的事情,你不可能都逃避的,這樣,下午給你放個假,你去玩一玩,好好想想。」
苟書寒告別周總,出了公司。
出工業園門口的時候,他遇見陳天明正開著車從外面回來。
陳天明把車停在苟書寒身邊,搖下車窗:「你去哪裡?」
那語氣,儼然偽軍查良民。
苟書寒基本的素養還是有的:「回去,休息。」
「休息?上班時間你跟我請假了嗎?」
苟書寒忍住心中不悅:「周總特批的。」
陳天明:「年輕人,這麼點委屈都受不了,希望你休息後想明白。」
說完揚長而去。
留下怔在原地咬牙的苟書寒。
我頂你個肺,開個破大眾就了不起嗎?
他想給朱蘇打個電話,又怕朱蘇覺得自己意氣用事,轉而給潘石龍打了個電話。
「下午有空嗎,找你玩。」
「寒哥,你這話問的,你來我辦公室就行。」
「出去玩,公司里有什麼好玩的。」
「我還要改圖呢,設計師的命苦你不知道嗎?」
「陪哥粗去玩,哥被欺負了。」
「我干他妹,誰敢欺負我寒哥,說,我去乾死他。」
「就我們公司開破大眾的那個陳天明。」
「哥,大眾確實是大眾,可是人家那大眾不破啊,輝騰,最少也要七八十萬一台。」
潘石龍在那邊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開好車就是好人了,還笑!」
苟書寒不禁想起了天下無賊里的台詞。
潘石龍沒有時間陪苟書寒,因為他要工作要養家餬口。
苟書寒又給自己的一位新聞系師兄打了一個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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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才畢業的時候,師兄告訴過自己,要是工作中遇到困難可以給自己電話,後來,在工作中遇到什麼問題,他都願意向師兄請教。
師兄姓鄧,武漢人,是苟書寒認識的那麼多武漢人里,脾氣難得溫柔的漢子,師兄很快接了電話。
「鄧師兄,又要請教你問題了。」
「怎麼?這位客人,算姻緣、算工作還是要算下房子?」
鄧師兄一向幽默。
苟書寒在這邊被他逗樂了:「算下工作,就是突然想辭職,但是領導不放人,而且自己也感覺沒有很適合的理由說走,總感覺對不起領導,請問,鄧大師,如何出招?」
鄧師兄:「怎麼乾得好好的要辭職,跟師兄說說什麼情況。」
「一句話說不清楚。」
「我發現你們這些個年輕人,一句話說不清楚,你就不會說兩句話,三句話,十句話?」
苟書寒簡明扼要的把事情經過說了下。
鄧師兄:「我跟你領導的意見一致,忍耐著,因為你是能者,日久見本事,久了,坐穩椅子的還是你,其他人,永遠只會是曇花一現,不過,十個男人有九個活著要面子啊,這氣確實難以下咽。」
「師兄,還有一個男人呢?」
「死了!」
「啊?為什麼死了?」
「嗯,死了,但是他也要面子,這就是死要面子,你決定好要辭職了?」
「師兄你——我這不是死要面子,只是覺得憋屈,我就是沒有想好,也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所以才問你。」
「你領導說的很對,以後遇到問題,你也這麼處理嗎?逃避不是辦法。」
鄧師兄接著又說:「我知道你性格,也不勸你,如果你想好了要去辭職,又擔心領導不放你走,你就跟領導說,你思前想後,決定要創業,說自己想賺錢,領導一般都不會攔你,不過領導要問你創業幹什麼,你就得自己想好了。」
鄧師兄:「我能幫你就這麼多,我希望你能靜下心,別輕易離職,這工作就是人生縮影,哪有一帆風順的——哎哎哎,來了!來了!好了,我領導喊我了,我得去忙了,有空再喝酒。」
苟書寒思考著師兄說的話,在工業園門口坐上了公交車,他決定去世界之窗逛一逛。
路上他試著輕描淡寫的把這個事情告訴給了朱蘇。
朱蘇聽他說完,問他:「你希望我給你建議嗎?」
「嗯,告訴你,就是希望你給我建議。」
「那你如果離職了,去外面找工作,能找到一萬二一個月的工作嗎?」
「應該不難吧,憑我能力。」
「如果你重新找工作,能找到這麼高工資的,為了不讓自己委屈你可以離職,如果找不到,你忍耐著,不是有句話說,大丈夫能屈能伸嘛?」
「不不不,那是說戀愛時候男人的狀態。」
「?」
「嘿嘿。」
過了一會,朱蘇回覆信息。
「真的是,三句話離不開耍流氓。」
「這話說的,可不止三句話了好吧?」
「貧,你說你在公交車上,那你現在去哪裡?」
「去世界之窗玩玩,再去華強北聽青蛙叫。」
「華強北有青蛙嗎?」
「賣發票的販子,』哇票哇票』的喊著,聽起來像青蛙叫。」
「這樣呀,我要整理資料,等下還要寫一篇軟文,我要忙一會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如果你能找到一樣收入的,你就辭職,因為我對深圳也不了解,如果不能,你就委屈一下自己,短暫委屈有時候不是壞事。」
「好,你去忙吧。」
公交車搖搖晃晃,苟書寒到了世界之窗,沿著馬路走了一會,走著走著,他穿過地下通道,來到白石洲。
這個地方太熟悉了,因為自己曾經在這裡租住過那麼久時間。
他看著熟悉又陌生的白石洲。
感覺自己兜兜轉轉似乎又回到了才來深圳時。
往事不堪回味呀。
反正也沒有什麼事,他索性往白石洲裡面走去。
走了一會,一個高挑的背影,映入眼帘。
怎麼看,那個人都很像林小娟。
苟書寒知道是自己看花眼了,他掏出一隻香煙,點上,吐出一個煙圈。
然後看著煙圈慢慢散去。
煙霧繚繞之中,他看著那個背影越走越遠。
苟書寒,你醒醒,你是個男人,得有個男人的樣子,哪怕那個人真的是林小娟你也不要往前走一步。
你已經有朱蘇了。
「哈——tui!」
苟書寒吐出一口痰,他唾棄自己!
在白石洲逛了一圈,路過曾經自己租過的房子,有一種熟悉的感覺,也有一種滄桑悲涼感,出村子的時候,路過那個二手家具店,家具店不在了,已經被一個奶茶店取代。
苟書寒買了一杯奶茶喝著。
他喝的不是奶茶,而是一種回憶。
此後,他又坐地鐵去了華強北。
在華強北他遇到了第一份工作時的兄弟,他已經忘記了對方的名字。
對方老遠舉起手晃,哎哎哎的對著苟書寒叫著。
苟書寒馬上回應:「是你啊!」
兩個人像老朋友坐在一起聊天,聊第一份工作,苟書寒也終於知道,當初第一份工作是怎麼個性質,公司又是如何利用大家掙錢。
苟書寒已經記不得這位兄弟的名字,那個時候上班,大家都是用化名。
不記得對方叫天真終結者,還是叫不舒服斯基。
對方卻記得苟書寒的外號凌凌漆。
相比以前,這位兄弟黑了很多。
苟書寒心裡把他稱呼黑皮,黑皮走的時候送了苟書寒一堆毛片,因為他現在靠此為生。
苟書寒很想勸勸他從良,但是回頭想了想自己,很可能馬上就要失業了,自己也落魄,混的還不一定有人家好,硬生生把一腔正氣咽了下去。
苟書寒小心翼翼的揣著兄弟贈送的禮物,回到租房。
對於兄弟的情義,怎能辜負。
他滿懷感激在電腦上欣賞著兄弟贈送的禮物。
以致於朱蘇給他發視頻他都假裝沒聽見。
一陣虛脫之後,他再次撥通朱蘇的視頻。
時間已經到了晚上7點多了。
兩個人在視頻里互訴相思。
中途,朱蘇毫無徵兆的問苟書寒:「剛給你發視頻,你沒接,在幹嘛呢?」
苟書寒:「這異地戀必須要信任對方啊,這是對四個人的公平。」
「我咋沒發現你以前有這麼貧呢?」
「嘿嘿。」
……
時光很快就過去。
第二日一早,苟書寒習慣性的醒來,然後第一時間就給朱蘇發視頻,洗臉、刷牙都連著視頻。
九州藍公司實行大小周上班制,今天是周六,要上班。
苟書寒掛斷視頻,重複前一天早上的過程,擠公交車去公司。
到了公司,早會也不用自己開了,因為陳天明提前給大家已經開過。
趁昨天自己休息,陳天明要求大家今天早到半個小時。
苟書寒無所謂。
周江峰給苟書寒發來了一條QQ信息,讓苟書寒去他辦公室。
苟書寒進了周總辦公室。
周總破天荒的扔了一包煙給苟書寒。
周總不抽煙,這煙特意給自己買的?
「這是昨天一家廣告公司給的,給你。」
苟書寒接過,道了謝,他沒有拆開。
「這煙我很多年沒抽了,都不知道什麼滋味了,生活壓力大,今年國際形勢不好,國內經濟也有很大影響,到我這個年紀,求穩是最重要的。」
苟書寒知道老周打的什麼算盤,他想通過這種方式,側面勸慰自己。
周江峰想迂迴,苟書寒卻單刀直入。
「周總,我決定好了,還是辭職。」
「辭職,然後呢?」
「創業!」
「哦,怎麼突然想到創業?」
「嗯,昨天做的決定。」
「有熟悉的行業嗎,或者說,想好做哪一塊?」
「我進公司前,周總你也看見我簡歷了,我把賣快餐的經歷都如實的寫在了上面。」
「你不會又想去賣快餐吧,那可不是長久之計。」
「我打算開一個工作室,我昨天晚上想了又想,我專業是新聞系這一塊,自己學了廣告設計,而且我又懂文案,我想弄個工作室,前期先承接一些文案和設計方面的工作,另外,我看最近市場對網絡購物的需求很大,但是淘寶店有許多地方做得不夠精準,我打算搞個精準的團購網站。」
周江峰不太懂網絡這一塊,更不懂網購。
有好幾次自己就鬧了笑話。
才學電腦的時候,在家裡的電腦上按了ctrl+c,到了公司怎麼按ctrl+v,都無法複製,後來才知道這個複製粘貼的快捷鍵,要同一台電腦才行。
他見苟書寒侃侃而談,心想,自己再說什麼也留不住對方了。
一個人鐵了心要走,除非你滿足他,給他不走的理由。
周江峰明白自己做不到。
苟書寒在自己領導辦公室聊了許久,最後抱著歉意再一次很肯定的提出離職申請。
周江峰感覺很惋惜,他想做最後一次掙扎:「要不這樣,我給你批一個月假,你好好休息一個月,一個月後,你回公司,你如果還決定離職,我再也不攔你。」
苟書寒覺得也行,也許到時自己真的又想明白,不打算辭職了呢。
他站起身道謝,出了周總辦公室,回到自己卡位上,拿起U盤拷貝好自己的工作文件,然後告訴陳天明,自己要休假一個月,所以的工作文件都在電腦D盤和E盤裡,有什麼需要的,隨時聯繫自己。
不理會陳天明及部門其他人的看法,他一身輕鬆的走出公司,走出工業園。
接下來去哪裡?
不如,靜悄悄摸去成都,給朱蘇一個驚喜?
想到就執行,他趕緊電話訂票。
因為沒有提前訂,基本也沒有折扣,咬著牙忍痛買了飛機票。
他打車往機場去。
連換洗衣服都懶得帶了。
到了機場,他給朱蘇發了一條信息,說接下來可能要開幾個小時會議,暫時不方便QQ,然後安靜的等候乘機。
到了下午,從成都機場出來之後,他又給朱蘇發信息,說剛開完會,但是現在不方便視頻,因為領導在身邊。
苟書寒到了朱蘇公司門口,舉起手準備按門鈴,猛然又覺得自己不夠浪漫,忙折返身,下了樓。
朱蘇沒有換工作,但是苟書寒他們成都辦事處的地址已經換了。
苟書寒到了樓下走了很遠,才看見一家花店。
他也不懂花,年輕的花藝店老闆娘問清他的情況,推薦他買紅色鬱金香。
當苟書寒捧著一束紅色鬱金香,出現在朱蘇公司前台,說找朱蘇的時候,前台妹子一臉的羨慕:「呀,今天這都是第二個人送花了,你等等。」
然後她撥通朱蘇的分機。
「朱蘇,前台有人找。」
掛完電話,前台笑眯眯的看著苟書寒。
「那個,我問下,你剛才說,今天這是第二個人送花了,那個,那個,在我之前還有人送過花嗎?」
「對呀!」
「誰呀?」
「什麼誰呀?」
「就是送花的是誰?」
「嗯,個子比你高點,長得比你帥一點,不過,眼睛沒有你大,不像你戴著眼鏡,嗯,沒有你陽光。」
「我也不經常戴眼鏡——我說眼鏡幹什麼,那個,花被收了?」
「對,收了,很開心的收了。」
苟書寒一臉的失望。
「不過你送的花要比他送的花好看一些。」
「哪有什麼用。」
「怎麼沒用,朱蘇姐姐看見你送的花,比劉雯姐姐男朋友送的要好看一些,她不是會開心一些嗎?」
「你意思,之前那個花,是送給你們另外一個什麼劉文姐姐的?」
「對呀!」
「我……」
苟書寒沒想到自己被這個小姑娘調侃了。
前台妹妹眼神里透出調皮的光,她憋住笑,看著苟書寒的臉,一直看,一直看。
苟書寒:「你呀,年紀小,壞心眼多。」
……
苟書寒在成都呆了二十多天。
跟朱蘇一起過了二十多天沒羞沒躁的日子。
開始朱蘇的室友對他還客客氣氣。
到後來就對他冷眼相看了。
一天周末,白天。
朱蘇覺得好奇怪,問苟書寒:「怎麼我不在家的時候,你得罪她們了嗎?」
苟書寒嘿嘿笑:「你讀過幼兒園沒有?」
「沒有。」
「我也沒有,但是我知道幼兒園的孩子們誰跟誰玩得好。」
「誰?」
「願意分享玩具的人,朋友就多。」
「哦——你意思,你是玩具,我應該把你分享出去?」
「沒有沒有,我完全沒有這個意思,你鬆手好嗎,有什麼,你沖我來,別老欺負我兄弟!」
「哼,原來你這麼壞,吃著碗里看著鍋里。」
「你誤會我了,我的意思,如果你有玩具不給他們玩,他們就會仇視玩具,我倒覺得,她們沒有趁你不在家,把玩具玩爛就已經是幸事了。」
一聲慘叫,是朱蘇咬在了苟書寒腰上。
又一聲慘叫,是苟書寒還擊,咬在了朱蘇**上。
隔壁妹子拍著牆壁:「喂,你們能不能白天別鬧,我們晚上睡不好,白天也不讓我們睡好一點嗎?」
苟書寒:「隔壁的朋友,晚上請你們7火鍋!」
隔壁的兩個女孩:「好,幾點鐘?」
……
二十多天後,苟書寒回深圳。
朱蘇這次更加捨不得苟書寒離開了。
兩個人在機場依依不捨。
最後,苟書寒說:「要不,你把工作辭了,跟我去深圳,我養你。」
朱蘇說:「辭職可以,你跟我見我爸,他同意了,我就辭職。」
苟書寒說:「真的嗎?那你等我,我去辦理一下退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