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柳終究是沒能再見上容儀一面,被玉衡和秋心押著回了迎妍院,將自己的東西大包小包的都收拾著帶走了。

這裡,她短暫的來過,曾留下過痕跡雖著人走而消滅,所有的一切也都帶走了,好似她不曾來過,這裡也從未熱鬧過。

她走後,容儀消沉過一段時間,玉衡在旁邊小心伺候著,忽然聽到她說:「我不是心軟,我只是……」

她說不下去了,玉衡卻接著說:「娘子不是心軟,娘子是心善,對每一個人都十分包容,娘子,您今天誰沒有懲治春柳,但奴婢卻覺得您的做法非常好,她原本也壞不了事,可她的心思終究不在這裡,讓她留下終究是禍患,您不打不罵,就這麼平淡地放她走了,想必她心裡也會一直記著娘子對她的好。」

容儀彎了彎唇角,其實,記不記得她的好又有什麼要緊?從此以後都不會再有來往的人。

容儀只求一個自己心安,不愧對自己,不愧對對她好過的人,她也一直信奉做人做事留三分餘地,哪怕是自己有理的事,也不要把別人逼到絕境,更何況他和春柳十幾年的交情,哪怕不曾美好,但終究她來過自己的生命里,那麼久那麼久……

容儀將那封信取了出來,看著上面娟秀的字跡,唇畔揚一抹苦澀的笑,她說:「若是以前,我怎會想到我敬重的小姐,會利用我,會將我犧牲至此,我敬愛的秦夫人,會防備我,甚至想毀了我。」

陪嫁、折顏膏、陳或從……

這一樁樁一件件,皆是一場局,只是做局的人沒能得到善終,偏她這個被引入局中的外人,如今過得不錯。

還真是……天道好輪迴,誰也別饒過誰。

玉衡說:「娘子,一切都過去了,以後咱們院子裡都是咱們自己的人,都很乾凈。」

容儀抿唇微笑,而後搖了搖頭,一雙美眸還是化不開惆悵:「還沒過去,這件事還不算完,我想著,有些話是時候該說清楚了,有些事也該不拖不欠,從此以後徹底的從生命里劃出去。」

「娘子打算做什麼?」

容儀深吸了口氣,說:「後日,我要見秦夫人,這一次,誰也別攔著我。」

……

實際上,這一次,確實沒人攔著她,長公主不理事,就算是理事也不會再攔著,畢竟事情已經過去了,風頭最盛的時候也過去了,之前是怕容儀做出傻事,如今這事情,將過未過,這個時候去也是時候了。

容儀約見的,是秦黛瓏,可來的卻不止她,秦夫人也來了。

當然,這原本就是容儀的目的,她知道,若是自己單單只是約秦夫人,人家怕是貴人事忙,不會出來見她,可若是約秦黛瓏,那秦夫人是絕不會放心她一個人出來見自己,勢必會跟來,所以見到她們兩人時,容儀只覺一切盡在掌握。

不過一年光陰,容儀的變化可以說是天翻地覆了,畢竟曾經的她,不過是一個丫鬟,如今做了主子,這氣勢氣態竟不一樣了,與秦夫人面對面坐著,還能從容不迫,不緊不慢的將端杯抿茶,一副自得模樣,反倒襯得她們母女兩人有些侷促了。

再看容儀,比之之前的美艷,如今更多了幾分氣質,而這種的氣質,在她一個小門小戶出身的女兒來身上看,也並不違和。

秦夫人心裡是酸楚的,她是看著容儀和自己的女兒一道長大,兩個年齡相仿的女孩兒一起長大,難免就會多了諸多比較,平心而論,自己的女兒確實有許多地方都不如一個小門小戶出生的丫頭,美貌不如,才情不如,就連這脾氣性格也是低她一籌的。

倘若黛瓏不是自己的親生女兒,她想她大概會喜歡容儀多一些,誰會不喜歡漂亮的姑娘呢?但註定她是要為自己的女兒多考量的。

隨著時間的推移,兩個孩子越來越大,好與不好的地方,差距也是越來越大,有時候秦夫人也會想,是容儀這孩子不會投胎,不然,以她的才情相貌,若是投生到了她的肚子裡,必然是要驚艷整個京城,穩坐京城第一名媛的位子。

但她不是,自己的女兒便是一個不太出眾,但也聽話乖巧的姑娘。

早先孩子都還小的時候,她確實都當自己的孩子一樣疼愛過,可等孩子越來越大了,要談婚論嫁的時候,私心就開始作祟,她承認自己從一開始就沒安好心,又想容儀去做陪嫁,但又怕她的樣貌會威脅到自己的女兒,折膏便是她的私心。

其實她心裡明白,那個時候,蘇萍對容儀並不疼愛,便是她拿出折顏膏那樣的東西,蘇萍也是毫不猶豫就給了自己的女兒,對於容儀,她當真是沒有得到任何人的憐憫,哪怕那個時候,蘇萍以為容儀不是她的孩子,可對容儀來說,她又有什麼錯呢?讓她要遭遇這些?

秦夫人心裡清楚,不管他們這一輩有什麼恩怨,於下一輩人來說,容儀當真是受盡了委屈和不公。

可是,她一個庶人之子,一個平民之女,尚且能把日子過成這樣,為什麼偏偏自己的女兒,貴族千金,國公之女,卻走上了一條彎路?憑什麼上天要去眷顧她,卻不眷顧自己的女兒呢?於是,事有不平,心生怨懟,她便將所有的怒與哀都發泄在了眼前這個姑娘身上。

於是便在想,我的女兒沒過好,你也休想過得安穩!

如今,秦夫人醒悟,所以在見到容儀時,心裡五味雜陳,竟說不出是個什麼滋味來。

再看她時不時地護著肚子,眼神忽然變得複雜難辨,都是做過母親的人,大約都能明白,且看她的衣裳如此寬鬆,想來怕是身上不便了。

一時間沉默的只聽得到外面的風雪聲,還有容儀杯蓋落下的聲音。

而對於秦黛瓏來說,此情此景,更是尷尬的不能自已,前些日子才發生過那樣的事,在面對容儀,自己都有種心虛的感覺,再加上春柳被容儀送了回來,雖說春柳之事不是自己所指使的,可終究與自己有關,抹是抹不幹凈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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