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心向來知道,主子不是多麼嬌弱的主子,她與尋常的主子不同,不會為了這些小事而責罰下面的人,哪怕這麼多年了,主子身上發生了許多變化,但體恤下人這一點,也從未因為她的威嚴而變化過。

馬車上薰了香,暖融融的。

秋心見主子神色嫻靜,主動關心了起來。

「今日進宮去,夫人可還順利嗎?」

順利這個詞用的,讓容儀啞然失笑。

她說:「十分順利,都在預期的情況之內。」

秋心放心的點了點頭,言道:「娘娘一向都是看重主子的,若有什麼事,定會同主子相商,這一點,京城那麼多名門貴族,那些夫人小姐,可都沒有這個待遇呢。」

聽聞此話,容儀笑意微斂,眼神靜默的看著秋心,說道:「這樣的話,以後不管在何處不能說。」

秋心一時訝異:「為…為何?」

旁人若是能得中宮娘娘如此的信重,怕是早就高興得找不著北了,夫人為何又不許自己說呢?

容儀說:「相商這兩個字,不應當出現在君臣之間,不管上面的人如何喜愛下面的人,你永遠都不能把他們放在同等的位置上去看待,明白嗎?中宮給的是信重,是恩賜,可以為此感到自豪,卻永遠都不能肖想其他,你剛才那話若是傳出去,可要被人治個大不敬的罪了。」

秋心這才明白,神色惶恐,忙道:「奴婢絕無此意!」

尋常對這些下人敲打也是應該的,但實來說,在長留伺候的人,個個都不是需要操心的性子,再加上如今王府的氣氛這般和諧,不管是與長輩之間,平輩之間,還是與下面的這些人伺候的關係很是和睦,沒有嫌隙的地方,自然就會少些勾心鬥角。

但這樣也不盡然是好事,主子們過於寬厚的對待,難免會讓人忘了該遵從本心,忘了尊卑?

有些時候,若是不加以制止,不管是方才那些話傳出去,還是平日裡這些下人的做派,叫外人看見了,難免會讓人覺得安寧王府現在深得皇家寵幸,從而變得狂妄無禮。

這樣的罪名一旦是安上了,可就不好洗脫了。

越是離皇家近的家族,越是得皇上寵幸的家族,就越是要低調。

容儀拍了拍她的手,說:「我知你的心思,這些我教與你,不是想斥責你,而是想叫你記住禍從口出。」

秋心面露尷尬,神色惶恐,只是點頭,低聲為自己解釋:「奴婢方才那話並非有意為之,只是尋常在夫人手下受到了尊重,才會模糊了尊卑之分。」

這話倒是讓容儀陷入了反思。

誠然,自己曾經的出身,從來都沒有高人一等,同樣是伺候人的,才會養成了事事都願意親力親為,不假於他人之手的習慣,更是因為,自己曾經淋過雨,所以也願意為他人撐把傘。

即便是做了主子之後,也從未在這些丫鬟面前擺過主子的架子,她們做事盡心盡力,也從未有過錯處,很少有需要斥責的地方,方才秋心說,因為平日裡自己的對待,讓她模糊了尊卑之分,這一點想來確實是自己之過。

有些時候,太過仁慈反而會害人性命。

容儀自我反思了一下,隨後說:「在長留,我允許你們有體面有底氣,可站而不跪,允許你們如同家人一般生活在一起,那是因為你們本身值得這樣的對待,可去到外面,不管是二爺的院子,還是長公主的院子,該是什麼樣,還是什麼樣,我不能保證以你們的身份在哪兒都可以站著,但我願把我最舒心的地方,作為你們安身之處,給予你們最大的體面和尊嚴,這是我對你們的疼惜,卻不願因此害了你們。」

秋心大受震動,即便在夫人面前從來都不用跪拜,但這一次,她曲下膝蓋,眼神如水,對夫人說:「秋心今生能遇到主子,一定是幾世修來的福分,秋心受教!」

容儀將她扶了起來,讓她坐在邊上,什麼也沒說,只是拍了拍她的手。

回府以後的幾日,容儀與齊夫人相商過後下了幾份手書,待確定無誤後,請中宮蓋了印,而後便發往各州縣,容儀又去看了看公主府,在園內站了片刻,對一邊的姜舜驍說:「公主府可以做宴會用,但是若是想取最好的觀景場地,這裡並不好看。」

姜舜驍沉默,嚴謹的糾正她:「不是不好看,而是眼睛但凡差一點兒的,耳力稍微弱點兒的,都看不見聽不到。」

容儀抿唇一笑,抬手指了指隔了一片死水湖的場地,說:「尋常這裡可以待客用,公主府廂房眾多,有朋遠方來,這裡也能容納得下,從這兒踏上那座湖橋,過去行百步就能到達場地,到時候,在背光的一方修建觀賽場,深秋時節……估摸著蹴鞠比賽得安排到冬日了,若是在外面修那觀賽場,到時候防風防寒都得做好,可不是搭幾塊木板資就能做到的事,這一點還得請師傅過來長長眼,看看究竟是怎麼個修法。」

姜舜驍低頭看著她,點頭應話:「你說的極是。」

容儀一隻手撐著另一隻手的肘,那隻手放在下巴下,撐著頭,與姜舜驍平日思考的時候動作一樣,她說:「到時候從哪邊入場退場,哪處作為女席,哪處作為男席,都要分清楚,到時各路女子齊聚,要格外注重她們的隱私。」

姜舜驍說:「屆時的比賽,我會讓姜家軍守陣,到時候宮中也一樣會派人來守此處,不過,這男女分席我能理解,尋常一點水都不能放嗎?雖說這次決賽是為女子而辦,可不管其性質如何,總有那些太太們會來相看,這也是彼此心照不宣的事,若是只為清白和意外而守,那怕是不成了。」

容儀笑笑:「若是真有意外,便是守也守不住的,娘娘也說過,此次的蹴鞠賽雖為女子而辦,可若今年辦的好,明年也可男女混賽,所以今年是一點問題都不能出。我又何嘗不知道京城這些貴太太們的想法,好些少爺家都未娶正妻呢,倒也不必那般死守,如今民風開放,該如何就如何吧。」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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