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姜舜驍便當著孩子的面,脫下了裡頭的衣裳。

面前是大大小小的刀傷,沒有傷到要害,但因為長時間的騎馬震動,也讓傷口久久難以癒合,這才出血來,最恐怖的還是他背後一刀,從肩一直到腰背,傷口的肉都翻出來了。

嘉成咬緊了牙,眼淚卻忍不住往外冒,難怪父親的臉色如此難看,難怪他好不容易回來,卻很少時間笑,也不怎麼說話,這一身的傷,怕是出口氣兒都牽扯著疼吧。

「爹……」

姜舜驍沉聲說:「要是害怕就把眼睛閉起來,若是不怕,就把眼淚憋回去,這些傷在戰場上不算什麼,不要覺得父親受了很嚴重的傷,真正上了戰場,明槍暗箭防不勝防,深入骨髓的傷痛,你還未見過。」

話說著,珠簾響了幾聲,父子倆雙雙回頭,就見容儀站在那裡,神色鎮定,對嘉成說道:「成成,你出去幫忙看藥,等藥熬好就端來給你爹吃。」

嘉成猶豫一陣,但看母親的臉色,終歸是沒反對,便起身出去了。

孩子出去了,容儀的臉色就有些垮了,她走近,抬起手時才發現,此刻已經顫抖不已。

「你這些傷不能沐浴,我拿巾子給你擦。」

「這一路回來河水都淌過,我實在是想泡個澡,身上早就有味道了。」姜舜驍微微蹙眉,低聲抗議。

容儀抬眼,瞪了他一眼,說:「你在外面怎麼著我管不著,可你回家來了就得聽我的,這傷口沾了生水,萬一感染了豈不更遭罪?熱水也沾不得,傷口還沒長好,沾什麼水呀?」

「我……」

「我給你洗不也是一樣的嗎?你最好別讓我太擔心,這事兒你不聽我的,當心我和你急!」

急急說完這番話,容儀的眼淚就像是開了閘一樣收不住了。

早就繃不住了,在看到他突然出現,看著他安靜凝望孩子的睡顏,看著他消瘦了一整圈的身子,再到現在,看著他滿身的傷痕,再堅強的心,此刻的眼淚也不值錢了。

看她著急流淚,姜舜驍立馬就投降了。

「好好好,你莫哭,我都聽你的,讓你擦。」

容儀仍然沒給他好臉色,擦去眼淚,將巾子在浴桶里打濕又擰乾,在他身上一點一點擦拭。

夫妻之間,這種事情再尋常不過,但到底是曠久了的身子,難免會發生一些叫人尷尬的事情,但見她臉色如常,本想說幾句「笑話」逗她,這會兒也不敢輕易開口了。

「嘶……」

容儀忙頓住,驚訝的看著他:「我沒碰到你傷口呀,哪兒疼起來了?我在輕點。」

內臟又像溫水煮青蛙一般疼了起來,姜舜驍看著她,搖了搖頭,說:「傷的地方多了,碰到皮肉難免牽連,沒事,你幫我擦乾淨就是,我不喜歡這麼髒著。」

雖是這麼說,容儀再給他擦的時候就格外注意了,避開了他的傷口,但也將他的身上的血漬洗乾淨了不少。

即便是這樣,容儀也察覺到,自己只要稍稍觸碰他,他就疼得臉上冒虛汗,用力地咬緊牙。

弄的她心裡也疼,恨不得說不洗了。

動作麻溜的將他身上都擦了一遍,換了個巾子又擦洗著。

「清爽些了嗎?」她問。

姜舜驍忍住疼意,無奈一笑,說:「若是能自己好生的泡會兒澡,會更清爽些。」

容儀沉了口氣,將巾子搭在一邊,拿過旁邊托盤上的藥。

姜舜驍指揮:「先把止血粉往我身上撒一點兒,不然這血一會兒要滲出來。」

容儀依照他的話,先灑了止血粉,看他咬牙隱痛的樣子,動作輕了幾分。

撒完粉以後,確實看不見雪珠子了,容儀又將旁邊的藥粉和藥水拿過來,擦藥水的時候,看他疼地青筋都爆了起來,喉間也不住嗚咽,就知道這藥水的威力實在是很大了,讓他一個如此能隱忍的人都險些撐不住。

容儀又忍不住流淚,看著他疼,自己也跟著疼。

等藥水稍微干一些以後,就將藥粉和藥膏往傷口上招呼。

這一套下來,本來都擦乾淨的身上又生了不少汗,就連容儀自己,給他上藥都出了一身的汗。

直接拿方才的巾子再給他擦了擦,這才裹上沾了藥膏和粉的布條將他身上纏著。

昏黃的燈光,偌大的浴桶,一男一女,本該曖昧的氣氛,但在這樣一番疼痛下,那些旖旎的心思都消散了。

兩人出了浴房,瞬間覺得外頭的空氣都清爽許多。

正好這時嘉成端了一碗藥進來,放在桌上用母親的扇子給它扇涼。

看父母親出來了,嘉成還忙說:「束庸方才說父親身上的布條子,每隔兩個時辰就要換一次,不可一直捂著。」

姜舜驍笑了笑,伸手摸了下他的頭,說:「那今夜成成跟爹一起睡,幫爹記著時間可好?」

嘉成答應了下來,說:「爹喝了藥,只管放心睡個好覺,成成定然記著時間。」

容儀笑著搖頭,說道:「你明天還去不去聽書了?你爹就是和你說著玩兒的,還不趕緊去睡?」

嘉成也知道,母親在這兒,哪裡需要自己記時間,尷尬的笑了笑,又問:「那爹明天還在家裡吧?爹是不是事情都忙完了,以後都會在家了?」

這事,容儀也沒問過,但大抵知道,他還是要走的,此刻兒子問了,她也靜了聲,聽迴音。

姜舜驍看著妻兒,心思沉重,對兒子說:「至少近兩天爹還是在家的,你安心去睡吧,保准你明天回家,還能見到爹。」

得了准信,嘉成放了心,將扇子還給了母親,還俏皮的作了個禮,這才退下去。

容儀拿著扇子,指了指桌上的碗,姜舜驍忙端了起來,沖她討好一笑,摸著不燙了,就一口喝了。

喝完以後,十分誇張的齜牙咧嘴,道:「甚苦!」

容儀到底沒繃住,笑了。

「苦點兒好,苦點兒才說明這藥熬得好。」

「屋裡的蜜餞呢?」

看來確實是苦著他了。

容儀笑著搖搖頭,轉身去拿那小碟蜜餞果子。

姜舜驍捏了一顆含在嘴裡,笑說:「和嬌美人兒,在一起久了,自己也變得嬌氣了,喝完藥還得拿顆糖來哄。」

容儀拿扇子做了個要打他一下的動作,看他笑的得意,也跟著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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