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將死之人,何必要用另一個無辜的人來寄託所有希望。

將她找來,不過是多一個人為他的事情憂思恐懼,終日難安。

安木童動了動頭,長出了口氣,說:「你若是方便,陪我出去走走吧,在我們蠻你是我的命定之人,你我也算是有緣了。」

容儀沉默了會兒,起了身去到他身邊,才看清他所躺的椅子,下面還帶著滾輪,繞到他身後,握住把手往外走。

躺椅搖搖晃晃,要推一個大男人也是個力氣活,但容儀推著他,卻並不覺得有多重。

他確實病入膏肓,身上早就沒有幾兩肉了,輕的一個女人都能將他抱起來,薄毯之下蓋著的身體,不用掀開看容儀大概都能猜到,已經消瘦成什麼模樣了。

人病成這樣,活的這般是痛苦,不僅是身體上的,還有心上的,那樣的疼痛,無法言語,無人可說。

病痛了尚且可以喝藥,心痛了,就只能自己安撫自己,想開一些,莫要鑽牛角尖。

隨著他的指示,容儀推著他出了門。

容儀以為,南蠻此地鄙陋不堪,退化嚴重,但是沒想到,映入眼帘的,是這般光景。

眼前的花植真不真,假不假,容儀不知,但這裡卻有一片新意,不是想像中那般枯寂、無味。

或者說,她印象中的南蠻不具人味,到這裡有。

卻聽到安木童說:「我這裡死氣沉沉,你怕是不習慣吧。」

容儀搖了搖頭,忽然反應過來他看不到,隨即開口,說:「沒有,你這裡很好,看的出來,為了打造這裡,是花費了一番心血。」

安木童笑了笑:「這話若是讓師父聽到了,一定很高興,這裡的一切都是他打造的,他想讓我住的開心,不要被繁瑣的事情迷住了心,不要為不值當的事情而難過。」

「……」

「你就是我師父帶回來的,你別怨他,大概能治好我是他畢生的心愿了,只可惜,我的身子不爭氣,不能讓他達成所願。」

話語中,滿是自嘲,遺憾和低落。

容儀抿了抿唇,問他:「我不明白你們說的,何謂命定之人,為何就能確定我是那個人呢?我的存在能治好你的病,難不成,我比藥還管用?」

安木童笑笑:「我還當你,不會問這個問題,命定之人是南蠻的說法,既有這種說法,便有它存在的道理,不只是天命所歸,還有累世宿敵,遇到這樣的人,大概是自己大限將至,即將走背運的時候。」

容儀默了,不知還能說什麼。

安木童自說著,笑了起來,道:「在我身上倒是反了過來,尋到最後才到到你,卻是在很小的時候就遇到了宿敵。」

容儀:「那人是誰?」

似乎沉默了許久,又好像沒有。

「我的父母。」

這世上少有人會將自己的父母當成宿敵對待,可既有如此說法,便可想像,這些年,在他們身上都得到了什麼,又失去了什麼。

會有多恨,多怨,才會對著一個外人說,他們是累世宿敵,而非親生父母。

見後面的人沉默,安木童指了指前面的亭子,容儀將他推過去,安木童又指了指對面的椅子,容儀過去坐了下來。

他說:「我剛才那樣說,是不是嚇到你了?」

容儀搖搖頭:「人之間的緣法,本就不是靠著親疏遠近來定的,有的人是親人,卻沒有緣分,有的人不是親人,卻更勝似情人,我說的對嗎?」

安木童目光閃爍,看著她說:「未曾請教,怎麼稱呼你?」

容儀端直看著他:「容易。」

容易……細細品味這個名字,安木童笑道:「真是個好名字,世上之人,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又有多少人能做到容易二字,你不會辜負這個名字。」

容儀看著他笑了笑,一笑,臉上的疤就牽扯著,隨即動作小了一些。

察覺到她的異樣,安木童看了眼她臉上的燙疤。

「你……當時是什麼情況?怎麼會燒成這個樣子?」

容儀尷尬的低下頭,卻讓他誤以為自己問多了傷了她心,輕咳了一聲,忙道:「我只是想關心,並無他意。」

容儀尷尬不為其他,要她如何說?自己臉上這道疤,自然是臨走之前婆婆又特意弄泥糊糊了一遍,且糊的十分認真又仔細,比之第一次看起來還要真實。

想了片刻,容儀才說:「是家裡走水,深更半夜的,一家人吃醉了酒沒有察覺,等醒過來的時候,火勢已經控制不住了。」

怕他多問,隨後又道:「是自家疏忽才引起了火災,還好沒有殃及鄰居,否則我們家罪過就大了。」

天災人禍,不管受了多少罪,多嚴重的傷,也只得一生嘆罷了。

「我族倒是有專門醫治燙傷的膏藥,只是看你模樣實在嚴重,不知是否能有用。」

容儀輕咳了一聲,別過眼搖了搖頭,說:「不用了,為著這張臉,不知費了幾多功夫,結果都是一樣,我已經想開了。」

安木童便不再多說什麼。

容儀沒和他待多久,舍頃就過來了,來時看了她一眼,背著手道:「你先回屋,這裡有我。」

容儀不和他多話,低著頭便先回了去。

看著她的背影,安木童微微一笑。

「你好像嚇到她了,忙了這麼久總算是忙完了,我還有話想問你。」

舍頃轉過身看著他,目光溫和。

「怎麼這麼突然就找到她了,一大早招呼都不打就出去,我還當發生了什麼事。」

舍頃眸光不變,坐在他身側,才說:「事出緊急,今日,我若是晚一步,這人許是找不回來了。」

「哦?這是何意?」

舍頃說:「我去找她的時候,她就已經到了南蠻,是被青石捆來的。」

「阿木莎?她又要做什麼?」

舍頃:「他讓青石去抓她,說她是刺客。」

安木童默了,看著舍頃許久,說:「我從來都是信你的,不管你說什麼,我都信你。」

舍頃心裡一堵,他看了眼那緊閉的房門,對他說:「我不會害你,從始至終都沒有想過要害你,她的身份確實不一般,只有讓她在這裡,才能被保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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