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家的大長房一直守著祖業過日子,琳怡此行才真正知曉宗長的辛苦,將所有族人籠絡在一起過並不容易,不是東家有事就是西家需要幫忙,單說祖宗分下來的田產,到了春秋兩季,宗長也要幫忙張羅,若是哪家不及時播種,有時候要需要宗長尋人去雇長工、佃戶,更別說平日裡生計瑣事,琳怡才到了一會兒就有兩個族人來找長房人評理的。

這樣比起來還是走出去搏功名的族人過的愜意,功成名就可以衣錦還鄉,還不會被族人拖累。

現在琳怡幾個就是族裡姐妹羨慕的對象,琳霜換好了衣服,陳三太太李氏吩咐琳霜帶著琳婉幾個逛逛祖宅,琳婉、琳芳不是第一次來,對琳霜的解說不感興趣,只有琳怡結合實際將陳氏一族的發展史聽的津津有味,坐在馬車上走了個時辰,才大致將陳家走了一圈。

大家從馬車上下來,族裡同齡的姐妹又迎出來幾個,彼此互相東拉血扯地介紹,一下子好不熱鬧。

領頭的琳丹是宗長的女兒,和琳芳相同年紀,生得眉目清秀,人也格外高挑,笑著走過來就道:「別凈圍著人,三房的姐姐、妹妹一路上也累了,先請進屋裡歇一會兒。」身邊的姐姐妹妹聽了話都住了嘴,將琳怡幾個領進院子裡的東廂房裡歇著。

丫鬟、婆子新熏了被褥,將琳怡三個安排在同一個屋子裡。

琳丹道:「好歹靠一靠,一會兒還有得鬧呢。」說完笑著去拉琳婉說話。

琳怡和琳芳在裡間里換衣裙,聽得琳丹在外面笑出聲,「你總算是來了,你托我養的魚都大了許多……我上次讓人給你帶的東西你可用了?」

琳婉將腰間的香囊拿出來,「用了,自己家染的線極好,」說著塞了琳丹些東西,「我還給你帶了東西…………」

琳芳在一旁撇嘴冷笑,「瞧瞧人家,比自家姐妹還熱絡呢。」

琳怡幾個歇了一會兒又換了衣服出來,也快到了宴席時間。

陳家大宅里張燈結彩族裡的堂屋不知擺了多少桌,光是互相拜見就鬧了幾個時辰,吃過宴席後,小姐們拉著手私下裡說話。

這時琳怡才發現琳婉在族裡不是一般的受歡迎,一會兒就聽到有人喊,「婉姐姐幫我看看針線,上次你教我的花我還繡不好呢。」

然後是一陣奚落的聲響,琳婉用帕子掩住嘴笑個不停。

憨憨的少女道:「不管這次再教我一回。」

琳芳自然也有要好的姐妹,族裡好詩書的都來找琳芳,不一會兒琳芳就被拖去詩會了,大家本要拉琳怡一起去,在琳芳灼熱的目光下,琳怡笑著拒絕「我不太會作的,姐妹們去頑。」

琳芳這才露出了笑容。

詩會上琳芳要保持獨占鰲頭。

最後琳霜和琳怡兩個說悄悄話。

因要成親了,琳霜屋子裡搬了半空,琳怡悄悄地問,「婚期定在什麼時候?」

琳霜道:「明年開春。」

這麼快,琳霜才滿十五歲。

琳怡安慰琳霜,「不是嫁的不遠嗎?聽說兩家以前也是認識的。」這樣的話,私下裡應該是見過面的吧!

琳霜也不瞞琳怡,「平日裡雖然走動的好誰知道嫁過去又會怎麼樣。就算互相見過也不過是在長輩面前說幾句客氣話,真正的情形還要以後才知道,你不在族裡不知道,就算沾著親的成親之後也是打打殺殺,遠的不說,二房的姐姐才嫁給堂哥三年,前兩日被夫家送回來,病得已經剩下一把骨頭,」說著嘆氣,「總覺得沒有多少好日子過了。」所以乾脆將沒有玩夠的都變著法地玩了痛快。

琳霜說到這裡,讓丫鬟找了條新做的褲子給琳怡,「我們去跳石子路。」

客隨主便,琳怡就穿上了褲子,陪著琳霜去了院子裡。

琳霜笑道:「一見面就知道你是個爽利的,三房長老太太眼睛辣的很,定是要你做孫女。你那個三姐裝神弄鬼,四姐驕橫跋扈,都不是什麼好相與的主。」

看穿琳婉的不止她一個啊。

陳家三房的長老太太李氏則坐在大房長老太太房裡說話。

兩位老太太說了些梯己話。

大房長老太太道:「我看弟媳身子骨倒是好多了。」

三房長老太太李氏欣慰地點頭,「多虧了六丫頭在我跟前解悶。」

說起這個,大房長老太太眼睛一亮,「這麼說,你是下定決心要過繼佬三一家?」

三房長老太太李氏也不瞞著,「上次我給老嫂子寫信就是這個意思,說什麼我也要讓宗長答應……族裡總不能眼看著我們三房長房絕了嗣。

大房長老太太沉吟片刻,臉上露出為難的表情,「恐是不大容易,你也知道二老太太董氏……」

三房長老太太李氏冷笑一聲,「我這可是在幫她,她不願意,就將族譜拿來說道說道,看她生的那兩個兒子到底是嫡出還是庶子。我們家的老太爺若是尚在,怎容她這般禍害陳家。」

陳氏三房的這樁公案鬧了幾十年都沒個結果,三房長房一棵獨苗沒了,二房也只留了一個獨子,就算當年二老太太董氏不帶著兩個兒子回京,恐怕陳家族裡也要出面將二房的兩個兒子接回來,總要有子孫傳宗接代,現在二老太太董氏再不濟也是繼室,長房要過繼二房的子孫,也得要二老太太董氏一起商量。

不過看樣子三房長老太太是有備而來,不達到目的不會善罷甘休。

兩個老太太說著話,宗長陳允寬進屋裡來。

陳允寬向兩位老太太行了禮,坐在一旁。已經當了七八年的宗長,陳允寬身上已經有了宗長的穩重和威儀,雖然身為晚輩卻也能掌握住大局,「明日祭祖的事宜都準備好了,就等老太太發話。」

三房長老太太李氏道:「我哪裡敢做主,都要聽宗長的,宗長安排,我老太太跟著就是。」

陳允寬笑了笑並不接話,「怎麼不見三房的弟弟。」

三房長老太太李氏冷笑,「不用跟我打謎語,我就直話直說,祭祖之後就將族譜請出來,按照上面的排行,我要給長房過繼繼子,既然你們不肯聽我的,就按照規矩來。」

大房長老太太拿起矮桌上的茶來喝,只等陳允寬說話。

「老太太,您準備怎麼安排?是要過繼哪個弟弟。這件事還要知會族裡耆老族人,要族人都點了頭,這過繼的文書才能寫成。」

三房長老太太李氏乾脆半闔起眼睛,「族譜順位寫的是誰,那就是誰。」

陳允寬為難地道:「老太太您要想了周全,按照族譜順位寫的承繼,嫡長子不能做繼子。」

三房長老太太李氏抬起眼睛看向陳允寬,「那我問你嫡長子是誰?若是三老爺,就讓族裡的長輩在場,將三老爺陳允遠的名諱後寫上嫡長子,那麼他的兩個兄長就是庶子。」

一下子將所有問題都推給族裡。

要麼同意立了陳允遠為繼子,要麼將二老太太董氏生的兩個兒子陳允寧、陳允周作庶子。

這怎麼行。

陳允寬半晌不能開口,「老太太,現在二老太太已經是繼室……」

「繼室在正室牌位面前還是妾。那就在宗祠祖宗牌位前問問二老太太,陳允寧、陳允周、陳允遠,哪個是嫡長子。」

陳允寬和母親對望了一眼,「既然老太太這樣說,那就………………」話音剛落,只聽外面傳來焦急的聲音,「我們三房的長老太太在這裡嗎?」

是大太太董氏,董氏怎麼到族裡來了。

丫鬟上前打簾將董氏讓進屋中,董氏給老太太和陳允寬行了禮,然後焦急地道:「老太太不好了,三叔……三叔被朝廷抓了。」

陳允遠被抓了,這是怎麼回事……

三房長老太太臉色頓時變得難看。

大太太董氏道:「我們家老太太已經四下托關係救三叔,可……………這次的事非同小可,老太太讓我來族裡找長房老太太商量,看看能不能求求鄭家和惠和郡主幫忙。」

大太太董氏話音剛落,蕭氏臉色蒼白的進屋,「老爺………………怎麼了……」

大太太董氏急急地道:「還是福建的事。現在御史、言官紛紛上摺子,說三叔等人陷害忠良,三叔聽了消息就上摺子喊冤,更指成國公十條罪名。成國公聽聞此事病在家中,不能去福建平倭。朝廷現在正是用人之際,平倭之事沒有旁人能上任,三叔又上了摺子,說成國公有意拖延戰事,就是要以此威脅天子……這摺子一上,三叔就被摘去了頂戴,關進大牢。」

蕭氏聽得這話腳下一軟幾乎站立不住。

三房長老太太也驚的幾乎不能言語。

大太太董氏還要說話。

大房長老太太忙阻攔,「讓老太太緩口氣再說。」

正說到這裡,讓人攙扶著的小蕭氏似是反應過來,聲音沙啞,「老爺……我要回去………………」說著伸出手,「快……快來車………………送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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