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和幾位后妃在內殿里還沒有來,宮人們將內命婦請去了東側殿。

皇后娘娘的寢宮很素凈,內命婦們四處看著,雖然不敢明言卻知道裡面的玄機。皇上少年登基,大婚之後,年輕的帝後感情本來是極好的,只是皇后母家不大會做人,皇后娘娘入宮三年專寵一身卻不見有喜,年輕的皇上想要親政就愈發想要長子,皇后好不容易懷上了孩子,皇上開始向顧命大臣奪權,誰知道關鍵時刻,皇后小產了。

皇上沒能親政又痛失皇子,皇后的母家又在這一年出了大事,皇后的哥哥貪了水師造船官銀,那一年大周朝和倭寇大戰慘敗,多虧後有成國公力挽狂瀾。這事之後,皇后毅然站出來支持皇帝,皇后的哥哥因此被正法。

不過娘家不太得力的皇后沒能換來眾位臣工的支持,反而流言四起,說皇后年紀小卻行事毒辣,皇后一家想要依仗皇上的年幼奪權得利,帝後的感情看似濃厚,卻禁不住種種流言蜚語,再加上皇上沒有子嗣,皇太后主持選了德妃和淑妃,從此之後皇宮中粉黛漸多,新顏換舊顔,皇后的地位不算是一落千丈也算逐漸被疏遠,曾經熱鬧繁盛的景仁宮,就變成了如今的模樣。

琳怡進京那麼久,從陳允遠嘴裡聽說朝政,幾乎都是關於寧平侯家大小姐惠妃娘娘的,皇后很少被提及。

直到她被賜婚也是太后娘娘做主,皇后娘娘仿佛很少問事。

這次也就是皇上又有子嗣誕生,必須要國母主持洗三,否則皇后依舊不會出面的。

洗三按照禮部和欽天監定好的時辰進行。

琳怡坐在一旁靜候,一盞茶見了底,內侍打簾,又有位貴人露了面,盛裝打扮的五王妃顫顫巍巍地走進屋子。

五王妃的目光在屋子裡巡視一圈,落在琳怡臉上片刻。琳怡禮儀地微笑,然後坐下和旁邊的夫人說話。

寧平侯五小姐貴為五王妃身份和從前大不相同,特別是在宮裡被名壓著自然多了幾分自持,看琳怡的眼神也柔和了許多。

誰都要在婆婆面前表現。

更何況這個婆婆是一國之母。

所以無論權利還是身份大家現在不在一個檔次,更不可能會有衝突。五王妃充分享受她的身份特權,琳怡只要在旁邊跟著大家看熱鬧就可以了。

女人畢竟善於表達,大家湊在一起話就多起來,琳怡很快認識了獻郡王妃。大家都屬於遠支宗室,獻郡王是宗室里有名的書呆子,周十九走的是武將路子,大家地位相同。位置一致,之間卻又沒有任何利害關係,不用互相防備也不用互相逢迎,說起話來就輕鬆很多。

獻郡王妃比琳怡大上幾歲,見過這些場面,在旁邊提點琳怡,讓琳怡獲益不少,「等到了好時辰,我們才能見到皇后娘娘。」

也就是說。除了主持禮儀,皇后娘娘一般不會單獨面見大家。

獻郡王妃一笑露出兩個圓圓的酒窩,「你成親那日我在賓客里不過沒能說上話,今天一見就知道你是個爽利人。」

宗室子弟實在太多了,周十九成親那日馬車、轎子都已經抬不進去了。

琳怡笑道:「以後就好了,姐姐過來做客,我一定好好招待。」她雖然對獻郡王妃不太了解。不過大家話說到這裡,她不能在一旁裝木頭人,說不定大家相處脾性會相投呢。

獻郡王妃大概也這樣想,提醒琳怡,「禮儀過後皇后娘娘總要留下幾個人說話的。」

皇后就算再不問事,這些上面也要做做樣子。

比如各位王妃就要留下說話,接下來就是……

「你是新婦,定要見見的。」獻郡王妃抿嘴笑道,「上次皇后也留下我問了問平日的喜愛。」

就是一個模子的問話,然後一個模子的回話。

皇后不願意「關切」太多,就算有人想阿諛奉承也沒有用武之地。

琳怡看了看腳上的石榴鞋。

獻郡王妃拿起帕子掩嘴,「你啊,莫要太心急。」說著看看左右,「你年紀尚小,有的是時間。」

她的求子之心這樣明顯嗎?琳怡不好意思地笑了。

果然是等到吉時快到了,宮人們才將大家請到正殿里,桌子上擺滿了長生糕團,紗簾後皇后抱著小皇子將習俗一件件地做好,內命婦躬身旁觀,之後說些吉利話。

小皇子的奶娘將小皇子抱走,皇后娘娘才從紗簾後走出來。

皇后娘娘因吉日穿了玄色鳳尾鎏金步步生蓮褙子,梳高高的宮髻,戴著鳳紋逐日挑心,環髻上帶著雲紋鑲瓔珞赤金扣簪。

女人年過三十就會姿容衰退,皇后娘娘的年紀比小蕭氏等人大許多,卻仍舊難掩眉目中的秀麗,若是精心打扮不但比滿屋子的女眷多了高貴的氣質,姿態容貌更不輸於任何人。

皇后微微一笑,稱身體不適回去歇著,女眷們不敢走,只等著宮人來傳話。

果然像獻郡王妃說的,皇后娘娘留下了幾位王妃。琳怡靜等著,內侍笑著走到琳怡面前,「康郡王妃稍坐,一會兒皇后娘娘傳召。」

琳怡應下來謝了內侍。

等到五王妃等人笑著從內殿里出來,琳怡才在五王妃的注視下走進內殿。

五王妃眼睛一甩流露出戲謔的笑容。

琳怡跟著一笑,似是風吹過陰霾,全然不在意。

內侍請琳怡稍等,琳怡半低著頭看著地面上能照出人影兒的黃磚,內殿很安靜,偶爾聽到宮人小碎步侍奉的聲音。

不多時候琳怡恭謹地走進去,看到坐在明黃色龍鳳錦緞上,手捧著茶碗的皇后娘娘。

琳怡上前行禮,身上的環佩沒有發出半點聲音。

皇后娘娘頜首吩咐宮人擺坐。

琳怡挺輕輕地坐在一邊。

皇后抬起頭,對面是一張稚嫩的臉頰,十五歲上下年紀郡王妃,緊握著手帕稍顯拘謹,郡王妃的服制下露出石榴紅的裙角,腰間是三隻荷包,一隻畫了石榴求子圖,另一隻寫滿了梵文,還有一隻繡了個童子,完全是新婦的打扮。

這些吉祥的荷包多少年都沒有變過,她被抬進宮那年也是戴了許許多多這樣的荷包,其中求子路的崎嶇更是讓她永生難忘。

琳怡垂著頭,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頸,恭謹的眉宇中帶著些郁色,想要遮掩卻這樣不住。

這樣的神色皇后最為熟悉。

皇后吩咐宮人將賞賜拿來,「我看過你繡的流蘇繡很是漂亮,」說著又抿了口茶,「我記得你祖母是出自川陝董家?」

「不是,」琳怡恭謹地道,「我父親過繼給長房,我的祖母娘家是京畿李氏。」

皇后「唔」了一聲,「過繼前呢?」

琳怡道:「過繼前,我的親祖母是趙氏。」

皇后娘娘微抬眉毛,不再過問琳怡的家事,「你手靈巧,繡花的樣子也十分細緻,琴棋書畫也會些吧?」

琳怡不敢託大,「只是跟著先生學了些,略懂皮毛。」

皇后溫和地笑起來,「我聽說你師從姻語秋,這位才女的書畫本宮很是喜歡,姻語秋還通醫理,你可學了些?」

說到這個琳怡不好意思起來,「只是會點藥膳。」

皇后也失笑,「這樣也很好,」說著又仔細端詳了琳怡,「時辰不早了,跪安吧!」

琳怡起身向皇后行了禮出去。

皇后身邊的姑姑捧著賞賜將琳怡送出景仁宮。

琳怡望著滿臉笑容的姑姑,「勞煩姑姑送出來,」說著扯扯衣襟兒,半晌才下定決心開口,「我是不是哪裡不妥當,還請姑姑幫忙指點。」

姑姑笑著道:「哪有呢,郡王妃舉止得體,禮數周到,已經很難得了……只是……」話到此而止。

琳怡忙又哀求,姑姑這才道:「郡王妃是新婦也算尋常,這求子的香囊帶在裡面,所以才引了口舌。」

琳怡聽得這話忙將香囊摘下來放進袖管里。

姑姑道:「這樣就好多了,郡王妃還年輕……」

說到這裡,琳怡臉上一片黯然。

「郡王爺這支就獨一個……我也是不小心,挑錯了……不該佩戴……」

皇后身邊的姑姑格外照顧琳怡,「沒關係的,這也不是禮數上有差池,郡王妃成親還不過月,奴婢說也是雞蛋裡挑骨頭罷了。」

琳怡這才鬆口氣。

「倒是有件事,」姑姑笑道,「皇后娘娘格外喜歡郡王妃的流蘇繡,郡王妃若是有時間不妨繡一件送進來。」

琳怡受寵若驚,「姑姑放心,我一定會繡得精細。」

姑姑笑道:「那我就不送郡王妃了。」

琳怡徒步走到宮門處上了轎子,轎簾放下那一刻,琳怡輕輕舒了口氣,沒想到皇后娘娘會這樣喜歡她的流蘇繡,又問了她祖母……宮裡說話處處透著玄機,不過總算她這趟是功德圓滿,接下來就看周十九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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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補不了昨天的了。木時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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