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周十九穿好衣服去衙門,陳漢和桐寧的腿都已經站僵了,內院傳消息出來說是郡王爺不出去騎馬了,兩個人也不敢怠慢,郡王爺這幾年都是這個時辰起身,突然管事媽媽說要遲了……兩個人面面相覷都覺得還是老實等著的好。

這一等就是兩個時辰。

琳怡在屋裡吩咐丫鬟將大紅幔帳撤下來換成杏黃色的軟煙羅,又讓人在黑漆鈿鏍床邊擺了首案紅牡丹,上面橫了副山水畫,這樣一來整個內室都變了模樣。

琳怡沒有早晨醒來再睡回籠覺的習慣,可是周十九在身邊她就不敢起身,幾天前清晨的經歷還讓她記憶猶新,乾脆就想著怎麼將內室布置一下。

似是能猜透她的想法,周十九問她,「喜歡什麼顏色。」

琳怡轉過頭看到周十九亮晶晶的眼睛,「淺色的軟煙羅。」

「喜歡什麼花。」

琳怡覺得周十九的問題很好笑,這男人不懂女人的心思,若是只喜歡一種花,這一年四季豈不是要有三個季節倒是沒意思了,這個時節自然只有,「牡丹」。

牡丹的種類繁多,她不喜歡名貴的,魏紫、姚黃、紫二喬,反而喜歡首案紅,不過她還在思量,將花擺在哪裡妥當,哪裡放山水畫,哪裡擺紫檀插屏。

周十九乾脆披了袍子起身,將她也拉起來,「這麼想沒用,不如試試。」

於是拉著她的手,撥開帳幔將整個屋子走了一遍。

說到放花斛的地方,周十九突然鬆開她的手走過去,周十九嘴角揚起個淺淺的弧度,臉上的笑意中帶著許安靜,「好不好看?」

突然被這樣問,琳怡下意識地去看周十九的眉眼。

她其實從來沒有這樣仔細瞧過周十九,周十九臉上雖然總是帶著笑容卻遮掩不住他的迫人之勢,看到那雙眼睛就不敢再去直視他的面容。這樣就能遮掩住他太過英俊的五官。

長相漂亮是好事,一旦過了就會讓人覺得是花拳繡腿,所以要氣勢勝人,在他面前氣勢稍弱就會被他利用。因為對周十九的了解,她選了一個更輕鬆的相處方式,非常理智地做好一個康郡王妃,這是她的初衷。

幫襯夫婿仕途平坦,夫婿也會幫她護著整個娘家。但是她的願望從來沒變過,要有一個能自己掌握的人生。

「好看,牡丹放在那裡定是好看。」

周十九臉上的笑容更深了些,「那就這樣放。這樣躺在床上一眼就能看到。」

這是什麼意思?在說她剛剛裝睡。

裝睡的不止她一人,琳怡也跟著笑起來,堂堂正正地道:「郡王爺看不到,不如放在西角。」

被拆穿了,周十九笑容依舊坦然,「也好,這樣我也能看到了。」

琳怡想起小時候和哥哥兩個人去廚房偷吃除夕供奉用的糖餑餑,第二天被小蕭氏發現來問她和哥哥,她和哥哥厚著臉皮撒謊說沒看到。小蕭氏半信半疑說大約是被老鼠偷吃了,若是她像周十九這樣,被人捉住還臉不紅心不跳,那小蕭氏定會讓人來捉鼠精。

琳怡正想著,鞏媽媽讓丫鬟端了點心進來,「大太太又來了,說是有事要跟您說。讓您去老夫人屋裡呢。」

會是什麼事?

鞏媽媽道:「看樣子挺著急的,不像是什麼好事。」

琳怡換了件青色薔薇妝花褙子,往第三進院子裡去,周二太太郭氏已經等在抄手走廊里,「是郡王爺的事,大伯聽到消息,讓大嫂過來找娘想法子。」

琳怡和郭氏邊走邊說。

郭氏道:「說郡王爺管束下屬不嚴,將半路上捉來的良家女人供軍士玩樂。還說張戈本就有伏法認罪之意,郡王爺偏就要挑起戰端為的就是回京領功。」

郭氏越說越慌亂,緊張地看著琳怡,「你也別太著急,那些御史誰都沒參奏過,這陣風過去也就好了。」

琳怡還沒說話。兩個人就已經走到周老夫人屋門前,小丫鬟上前打簾,琳怡跨進了門。

看到琳怡,周大太太立即道:「郡王妃來了,快來商量個主意。」

琳怡坐下來,丫鬟將窗簾放下,周大太太將話說了清楚,「軍功下來都是眼紅,話是說的有板有眼,咱們郡王爺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如今張戈也殺了,到底是怎麼樣誰又知曉。」

一副為她著急的口氣。

周老夫人也皺起眉頭。

周大太太甄氏道:「要不然請太后出面求求情。」

琳怡還沒說話。

坐在旁邊的周二太太郭氏小心翼翼地道:「若是求情,不就等於將這些錯處都承認了?依我看還是聽聽消息再說。」

甄氏眼睛一抬看譏誚地看郭氏,「若是遲了皇上那邊有了定論要怎麼辦?」

郭氏就不知道該怎麼辯駁,抬起頭看向琳怡。

琳怡看看周老夫人,「郡王爺沒回來,我們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麼情形,從前家裡全仗著嬸娘主意……現在……嬸娘也要指點一二……」

周老夫人拿起手邊的茶來喝。讓她指點,若是做錯了,這事就要怪在她頭上,尤其是琳怡眼睛中一閃狡黠的光,讓她不能不防。

「那就等等再說。」

甄氏著了急,「娘,郡王爺真的有事……可是後悔也來不及的啊。」

「大嫂別急,」倒是琳怡勸甄氏,「我父親也被彈劾過,聖上明察秋毫,不會被輕易左右。」

這話又說的滿滿的。

甄氏嘴裡頓時像被堵了石頭,吞不下去又吐不出來,半晌才冷笑道:「你倒是不著急。」

琳怡垂下頭,「我們是女眷,朝廷上的事我又不懂,萬一不經過郡王爺將事情辦錯了,郡王爺怪罪是小事,只怕壞了大局,」說著抬起頭看周老夫人,「嬸娘擔心的不也是這個嗎?」

周老夫人頜首,「晚上等郡王爺回來再商量。」

琳怡坐了一會兒就走了,郭氏送出門去,屋子裡沒了旁人,甄氏焦急地道:「娘,你怎麼被陳氏說糊塗了,這時候進宮向太后訴訴苦,讓郡王爺避開去邊疆,將來有了功勞再調回任職,有了資歷官員們也就不會不服了,武將不就是憑的功勞……」

想的容易,周老夫人看甄氏一眼,不看清楚再下子,將來就是有去無回。要去求情也要等到無路可走的時候,現在有了消息就進宮,真出了事,她這個嬸娘要往哪裡站。

……

甄氏只能盼著連個替周十九說話的人也沒有。

周元景很快帶回了消息,「朝堂上只有兵部武選司的一位郎中替郡王爺辯駁了幾句,怎奈那位郎中素有口吃,在朝堂上半天也說不出一個字來,真是火上澆油。」

甄氏聽著就笑起來,「怎麼會這樣。」

「連話也說不全還要出面,聽說將皇上氣得直接就退了朝。」

武選司本來是很有話語權的,畢竟上次皇上提出去張家堡,只有康郡王肯去,若是換一個口才好的,洋洋洒洒地說出來也有幾分震懾力。

武選司的郎中是有事上奏才能上朝,聽說這人站出來,開始還以為會是個變數,沒想到弄巧成拙。

甄氏笑得合不攏嘴,「康郡王能找到什麼人幫忙,剛剛依靠皇恩立了功,眼紅的人就多著,現在出了事,就算不去踩一腳也要看看熱鬧。」

周元景道:「怪就怪他自己不懂收斂,新婚穿著甲冑迎親,實在是太招搖了,能站在朝堂上的武將哪個不是出生入死,誰能看得慣這個。不就是仗著自己有武功底子,又年輕……」

甄氏將琳怡不肯讓周老夫人進宮求情的事說了,「兩個人都眼高於頂,太將自己當回事了,自以為聰明,早晚撞到南牆頭破血流。」

到了晚上周十九沒有回來。

周元景猜測是不是被傳進宮去了,陳漢擦著黑回來稟告,「郡王爺進宮了。」

周元景揚起眉毛,件件都按照他們預想的來。

琳怡在周老夫人屋子裡等了一會兒周十九仍舊沒有消息,周大老爺和周大太太又準備住下聽消息,周二老爺和二太太郭氏回去老宅。

周家熱鬧了一天,終於開始慢慢靜寂下來。

琳怡坐在燈下邊看書邊和橘紅下棋。

鞏媽媽將下丫鬟打發出去,站在琳怡旁邊。

琳怡不經意地抬頭看到鞏媽媽一臉愁容。

「媽媽回去歇著吧,這裡有白芍幾個伺候。」

鞏媽媽忙搖頭,「奴婢不累,奴婢年紀大了本就覺少,回去也是睡不著。」說著偷偷地看琳怡一眼,郡王妃怎麼一點都不發愁。

到了宮禁時周十九仍舊沒有回府,琳怡吩咐鞏媽媽,「落栓歇著吧,明日一早再出去打聽消息。」

鞏媽媽應了出去,白芍忙進內室鋪床。

躺在床上,琳怡一眼就看到矮桌上擺著的牡丹花。一時得皇上讚賞,還是正式踏足朝堂,這步並不容易,周十九早就知曉今日會有什麼事,卻還留下來跟她笑看牡丹。

這個人……

***********************************************

裝修到一個段落,明天可以在家碼字,一定多多的碼……

感謝這幾日大家的理解、支持。(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Tip:拒接垃圾,只做精品。每一本書都經過挑選和審覈。
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