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王妃穿著玫瑰紅金絲溜邊褙子,頭戴著一隻層層疊的石榴花,笑容看起來十分的親和、嫻靜,只是染滿蔻丹的指甲得意地輕翹著。五王妃再怎麼裝著溫和也改不了自己的習慣,還是喜歡穿戴顯眼。

五王妃笑著道:「康郡王妃來了,」說著眼睛彎成月牙,「不一樣就是不一樣,我到的時候齊二奶奶可沒去接呢。」

齊大奶奶文氏在一旁笑,「五王妃可錯怪二弟妹了,二弟妹想要出門,是我要爭著去接王妃。」

「呦,瞧瞧,」五王妃頭上的寶石十分耀眼,提起帕子掩嘴笑,「我不過是說一句話,就有人護起齊二奶奶了。」

文氏不說話抿嘴笑著看了眼周琅嬛,就去吩咐小丫鬟去沏茶來。兩個人很有默契,看來和外面說的一樣,文氏照常管家,周琅嬛幫襯著不爭不搶,妯娌兩個相處的很好。

大家說笑著品茶,五王妃讓丫鬟將手裡的盒子放在桌上,打開以后里面裝的是一隻只小瓷瓶,「這是我娘家用的藥膏子,補氣益血的對婦人極好,每年都會做一些,前幾日拿給太后娘娘嘗嘗,太后娘娘就想起齊二奶奶來,說齊二奶奶這些日子氣色不大好。」

太后這樣看重周琅嬛。琳怡不動聲色地喝茶,五王妃飽含深意地看周琅嬛,齊大奶奶像是沒聽到一般,周琅嬛微微地笑,笑容稍稍有些不自然。

五王妃喝口茶,「這是自己窨制的花茶?怎麼還放了……」

琳怡揭開茶蓋,「是雨前的溈山茶。茶樹是喬木,相傳佛祖在喬木下出生,溈山深山寺里種了許多茶樹,茶樹每日都受染香火,所謂『茶佛一味』,吃茶時必要念起釋佛,參禪最好就是煮飲溈山茶。」

齊五小姐微怔。這個她還從來沒聽說過,怪不得二嫂得了溈山茶先要送去給祖母,原來是因祖母禮佛,「二嫂和花茶一起泡呢。」

這個原因……大約是沒有佛家之花金婆羅,就用金菊來代替,金菊浮在茶碗里像是一朵朵蓮花,倒是意境融徹,周琅嬛並不迷佛經。這樣調茶不過就是覺得有趣兒罷了,琳怡和周琅嬛相視一笑。

文氏也看著稀奇,「你們兩個笑什麼?」

琳怡喝口茶,又笑道:「我想到佛祖拈花微笑。」佛祖拈花微笑。只有明白的人才知曉這裡面的玄機。

周琅嬛道:「這還是我在康郡王妃那裡學來的,將花茶和綠茶泡在一起。」

五王妃將茶放在矮桌上,拿起帕子輕擦嘴角,一臉的羨慕,「都說你們兩個感情素來好,如今我算是相信了,誰不想有個無話不談的手帕交。」無話不談……她故意說出來,周琅嬛在太后娘娘那裡說的話,想必康郡王妃如今也有了耳聞。什麼手帕交。不過是面子上說說而已,真正到了關鍵時刻,哪裡還會顧及這個情分。康郡王妃母家靠不住,康郡王又根基不深,康郡王妃這樣的人哪裡會有真正的感情深厚的朋友。只要想想沒出嫁前,周琅嬛和鄭七小姐幫著康郡王妃說話,她就氣憤難消。不眼睜睜地看著她們反目,她怎麼也不甘心。

五王妃微微一笑,當年在陳氏面前受了委屈,她還氣得食不知味,現在想起來人的目光真的不要太短淺,陳氏不過是得了一時口舌之快。陳氏欠她的這筆帳,早晚有一天要還過來。她聽了父母的話沒有嫁給康郡王是對了,父親說的好。只有嫁給尊貴的人,才能一直高高在上。那些對自己不恭敬的人,總會在她面前卑躬屈膝。現在周琅嬛如是,將來陳氏更要如此。

五王妃微抬下頜,看到周琅嬛眼中僵硬的神情。

還是齊大奶奶文氏笑著解圍,「五王妃喜歡牡丹。家裡花匠培植的魏紫、美人嬌、焦骨都開了,還是我家老太太讓人從曹州買來的呢。」

曹州的牡丹是最有名氣的,五王妃笑著道:「那就去瞧瞧。我們府上姚黃、魏紫是有的唯獨沒有焦骨。」

齊大奶奶文氏帶著大家去賞牡丹,周琅嬛病在屋裡不方便出去。

琳怡笑著不去了,「我只喜歡首案紅就不去看了,在屋子裡陪琅嬛。」

「也好,」五王妃笑得更歡暢,「你們兩個趁著我們不在方便說悄悄話,」說著還招呼齊五小姐,「我們去看我們的,她們兩個聚在一起就少不得拉手說話,我們在倒礙事了。」

齊大奶奶文氏顯然不想攙和這個,只是一心待客,齊五小姐也跟去照應五王妃。三個人一走,立時帶走了不少的丫鬟、婆子,屋子裡真正安靜下來。

周琅嬛吩咐桂兒去拿琳怡愛吃的點心,目光流轉間少了笑容。

琳怡喝了口茶,看向周琅嬛,表情嫻靜如同往常一樣,「周姐姐可信我?」

聽到琳怡的話,周琅嬛手指縮起來。

琳怡笑道,「姐姐連著吃幾副太醫院的千金方病會好的快些,秋冬時補身最好,要不然拖到開春反而身子虛熱。」

周琅嬛頜首,「就聽你的,醫理上誰能和你較真呢。」

琳怡抿嘴笑,「有件事我要和周姐姐說……」說著看一眼身邊的鞏媽媽。

鞏媽媽上前幾步躬身道:「都是我那不爭氣的兒子……」

周琅嬛有些詫異,沒想到是鞏媽媽站出來說話。

鞏媽媽道:「奴婢當家的是山東人,和府上的下人常望是老鄉,奴婢家的二兒子在外拼縫收買草藥,無意中認識常望……若是因此外面有閒話對齊家不利,是奴婢疏忽大意沒有管教好……」

琳怡道:「之前鞏二媳婦和我說鞏二在外買賣草藥的事,這段時日家中事多,我也沒有過問,沒想到鞏二會在買賣草藥時認識常望。」雖說是背著主家偷偷賺些銀子,京中買賣草藥的下人也有不少,遇到別人家的下人也是常有的事。兩個人沒有多說什麼話,鞏二沒放在心上,常望大約也是這樣的情形,「今兒嬸娘身邊的管事碰見鞏二買賣草藥,我這才知曉整件事,買鞏二草藥的全六尋不到了,我正使人尋賣給鞏二草藥的人家。」

周琅嬛這下聽了明白,她聽到常望和琳怡的陪房有來往,沒有將常望叫來細問,也沒有去告訴琳怡,琳怡知曉了整件事卻來和她說清楚。相比之家她不止是疑心,而且愚蠢。

周琅嬛看看鞏媽媽。

鞏媽媽忙退了下去。

周琅嬛的手帕攥的更緊,「我……你都知曉了?」有些話到了嘴邊方覺得難以啟齒,可是在太后娘娘面前,看著太后娘娘的目光,她就自然而然要順著太后娘娘的意思說下去,齊重軒也幫襯姻家說過話,齊家的境況也如同走在刀刃上,若是沒有了太后娘娘的庇護,她覺得就像是腳下踩空了一樣,這樣的懼怕和依靠,讓不知不覺中就沒有了抵抗。從前只要是太后娘娘的意思,她做起來都覺得萬分的順暢,唯有這一次,她心中艱澀,說不出的難過,回來之後更是如同大病一場。

琳怡看向周琅嬛,「周姐姐好好養病,調養好身子最重要。」周琅嬛的話已經呼之欲出,她想不知道都不行了。

兩個人剛說到這裡,只聽外面傳來五王妃的聲音,「將焦骨給我,齊二奶奶不一定能捨得。」

鞏媽媽不動聲色地推開門進來,片刻功夫大家都進了屋子重新落座。

望著小心翼翼的周琅嬛,五王妃笑道:「我們是來探病的,沒得倒添了亂,」說著去看沙漏,「時辰不早了,我也該走了,齊二奶奶就好好養病,等病好了我做東請你們來聽戲。」

琳怡也起身告辭。

周琅嬛抬起頭來欲言又止,齊大奶奶文氏和齊五小姐將五王妃和琳怡送到垂花門。文氏還不忘了將一盆焦骨牡丹送到五王妃車上。

琳怡回到康郡王府進內室里換好衣服,拿起針線來做。去了一趟齊家,那些盤桓在她心中的問題都有了答案。

周琅嬛去過太后娘娘的慈寧宮,宮裡的情勢就有了變化,這幾日皇后娘娘要遷去坤寧宮的消息越來越淡了,惠妃娘娘宮裡賞賜不斷。皇后娘娘母家遠親出了事,牽連到了父親,周十九也離京去了天津府。

周琅嬛和她交好人盡皆知,從周琅嬛嘴中說出關於康郡王府和陳家的事也就最可信。現在政局對父親不利,內宅中只要她不能將鞏二的事弄清楚,不幾日功夫京里就會傳言四起。周琅嬛在太后娘娘面前說那些話也就有了合理的解釋。

她和齊二不清不楚在前,周琅嬛背棄她再後。琳怡想到五王妃那雙異常明亮的眼睛,一直盯著她瞧,好像她是一條砧板上的魚。

琳怡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一口氣,想要壓垮她,沒那麼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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