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老漢的兒子叫做楊大志,很豪爽的漢子,三十餘歲,身材中等,但十分健壯,渾身肌肉帶著一種爆發力,感覺像頭豹子一般。

楊大志是方圓幾十里最有名的獵戶,從十四歲就跟隨父親進山打獵,打獵二十年,對大山內的各種情況了如指掌。

「今天下午縣尉來我們村子,正好我不在家,他找了另外兩個獵戶,要求給金兵帶路,但兩個獵戶不願給金兵帶路,縣尉把他們家人抓走了。」

楊大志帶來的情報很重要,意味著女真騎兵並沒有撤走,很可能女真援軍正向麟游縣趕來。

陳慶又問道:「如果我們想撤退到涇源道,現在這個時候是否可行?」

楊大志點點頭笑道:「目前是可行的,但半個月後開始下雪,如果雪不大也還好,就怕下暴雪,肯定封路了。」

「戰馬可以通過嗎?」

楊大志面露難色,「這個可以說完全不可能,三條路都要攀越岩石,而且不止一處,戰馬肯定過不去。」

陳慶想了想又問道:「那有沒有這種可能?比如山谷或者空曠地,我們可以帶著戰馬藏身在山中,等到下雪後再返回軍寨。」

楊大志苦笑一聲道:「是有兩處地方可以藏身,但我可以告訴將軍,這兩處地方並不難找,幾乎所有的獵戶都知道,如果宋軍的戰馬消失,那麼女真人就會知道將軍的去處。」

「我明白了!」

陳慶站起身,讓楊大志去休息,他隨即命令全體士兵停工休息........

天蒙蒙亮,完顏活女率領六千大軍殺到了麟游縣,六千騎兵鋪天蓋地,殺氣沖天,早已等候在城門處蕭延陀迎了上來,在馬上抱拳行禮道:「卑職參見萬夫長!」

「那支宋軍情況怎麼樣?」完顏活女冷冷問道。

「回稟萬夫長,他們在麒麟軍寨,從各方面的情報分析,應該就是他們,卑職的手下監視山谷,目前他們沒有離開。」

「戰鬥力如何?」

「昨天卑職試探進攻了麒麟寨,損失了五百餘名漢軍,對方訓練有素,是強勁之敵!」

蕭延陀的態度讓完顏活女很滿意,他淡淡道:「天子已經下旨,活捉此人或者獻其人頭者,封萬戶,蕭將軍,這是你的機會!」

蕭延陀心中凜然,知道今天自己必須全力押上了。

「卑職將全力以赴!」

「很好!」

完顏活女凌厲的目光轉向李伯良,「你是縣令?」

李伯良早已聽過完顏活女殺人如麻的凶名,他心驚膽戰道:「卑職是縣令李伯良!」

「中午之前給軍隊準備一萬隻羊,兩千石糧食,遲一刻,全家處斬!」

李伯良只覺褲襠一熱,尿都嚇出來了。

完顏活女卻不管他,對蕭延陀令道:「前面帶路,去麒麟寨!」

「遵令!」

蕭延陀率領五百騎兵在前面帶路,六千大軍跟隨在其後,浩浩蕩蕩殺向麒麟寨........

李伯良腿一軟,搖搖欲墜,幕僚杜璡連忙扶住他,「縣君,千萬保重!」

李伯良欲哭無淚道:「一個上午,讓我去哪裡找一萬隻羊?縣倉庫內也只有一千石糧食,坑殺我也!」

「縣君,羊肯定很多人家都有的,只能挨家挨戶去搜,如果實在沒有那麼多羊,就用豬牛來頂,或者用雞鴨鵝來充數,至於糧食,幾家糧鋪湊一湊,應該湊得出來。」

李伯良想想也能這樣了,他忽然咬牙切齒道:「讓喬氏畜糧傾家蕩產買羊,還有那個姓汪的混蛋,就說他是宋軍探子,給我抓起來斬首示眾!」

..........

軍寨房間內,幾名主將將領聚集一堂。

陳慶對眾人道:「金兵主力已經到了,大概有六七千人,現在需要我們做一個決定了,是和金兵一戰,還是保存實力先撤離,我想聽聽大家的意見。」

楊樺舉手道:「這個問題我昨晚和弟兄們聊過,弟兄們的意見都一致,寧願戰死,也絕不臨陣脫逃。」

「辛都頭,你那邊呢?」

都頭辛烈笑了笑道:「金兵還真看得起我們,派六七千人來,不陪他們玩一玩,真是對不起他們。」

「鄭平的意見呢?」陳慶又問都頭鄭平。

鄭平微微笑道:「這是一個好買賣,我只知道,我們絕不會吃虧!」

另外兩名都頭也一致表態,願和敵軍決戰,絕不撤走!

眾人意見完全一致,也在陳慶的意料之中,待眾人散去,副將楊元清提醒陳慶道:「弟兄們雖然都願意決一死戰,但這只是他們的意願,作為主將,將軍必須保持理智。」

陳慶點了點頭,作為主將,他確實需要在決一死戰和全軍覆滅之間尋找到一個平衡點。

.........

「嗚——」

麒麟寨的號角聲吹響,四百多宋軍士兵迅速集結,陳慶站在一塊大石上對眾人高聲道:「剛剛得到消息,六七千金兵殺來,都是騎兵,而我們只有四百三十五人,平均每個人要對付十幾人,聽起來不可思議,但它卻真真實實地發生了,我們有後路,我們可以穿山而走。

但為什麼我們不走,相信所有弟兄和我所想一樣,我們是軍人,軍人絕不會臨戰逃脫,我們要讓麒麟寨成為女真人的噩夢,要讓女真人明白,在他們面前的,是頂天立地的大宋軍人.......」

陳慶振臂高呼,「弟兄們,壯志飢餐胡虜肉,笑談喝飲匈奴血,殺女真韃子啊!」

每個士兵的熱血沸騰了,他們一起振臂大喊,「殺女真韃子——」

高呼聲直衝雲霄。

.........

六千五百名金兵浩浩蕩蕩殺進了山谷,在山腳下紮下大營,完顏活女抬頭望著上山的道路,他當年參加過攻打遼國上京的戰役,那是一場最艱苦的攻城戰,完顏活女迄今記憶猶新,看到這條盤旋山路,他也立刻意識到,這也將是一場慘烈之戰。

而對方只有幾百人,若是平常,這幾百宋軍不值得他耗費兵力去苦戰,但現在是殺父之仇,他會不惜一切代價抓住對方,哪怕六千軍隊拼光,他也在所不惜!

「蕭千戶,你率兩千人攻頭戰,若能攻上山頂,我算你首功,保你官升一級!」

蕭延陀連忙躬身道:「卑職遵令!」

他已經被趕鴨子上架,根本容不得他說個不字,他很清楚完顏活女的殘暴,也知道對方話語中未盡之言,如果攻不上山頂呢?

完顏活女大喜,厲聲喝令道:「給我擂鼓!」

「咚!咚!咚!咚!」

驚天動地的戰鼓聲敲響了,蕭延陀身披重甲,手執盾牌和長矛,他將親自出戰,在他身後是兩千名契丹士兵,很正常,漢人拼光了,就輪到契丹人了。

契丹士兵的裝備比漢軍好一點,雖然也是皮甲,但每人手執盾牌,還有長矛,他們結成長隊,高舉盾牌,沿著山道向山頂一步步殺去。

從上方向下看去,只看見一片起伏的盾牌,士兵就躲在盾牌下面,就像一隻長滿了鱗片的穿山甲。

宋軍重點防禦最後上山的一條斜坡,大部分士兵都集中在這條斜坡上,在這裡,巨木向下方坡道滾砸能達到最佳的效果。

而且斜坡上修建五條防禦線,斜坡最下面轉彎處是第一道防禦線,然後每隔二十步就是一道用泥袋堆砌的防禦線,事先留了口子,便於下方士兵撤退。

陳慶注視著儼如蟲一般蠕動向上攀爬的兩千敵軍,很有意思,最前面兩排士兵豎舉盾牌,抵擋正前方的弓弩,而後面的士兵都是在頭頂上托舉著盾牌。

楊元清低聲道:「將軍,高度足夠的話,兵箭可以洞穿女真人的盾牌!」

陳慶贊成這個判斷,雖然他沒有這方面的經驗,但一支兵箭重達兩斤,越高的地方落下,衝擊力就越強,木製的盾牌確實擋不住兵箭的衝擊力。

「守城弓準備!」

守城弓一共有兩百五十把,每把配十支大兵箭,這是從岐山縣倉庫得到的利器,可惜沒有陳慶心心念念的床弩。

兩百五十名士兵張弓搭箭,嚴陣以待........

兩千士兵進入第三個坡道,距離山頂還有五個坡道,距離山頂還有六十米的高度,相當於二十層樓,這個高度足夠射穿敵軍盾牌。

「兵箭發射!」陳慶下達了發射命令。

二百五十名士兵都是苦練過步弓的高手,對距離感掌握得很好。

兩百五十支兵箭同時射出,在空中劃出一道道弧線,筆直地向金兵頭頂射去........

『嗖!嗖!嗖!』

強勁的兵箭如雨點般落下,盾牌破裂,或者被直接洞穿,兵箭繼續射穿了下面士兵的盔甲,慘叫聲起此彼伏,上百名士兵中箭摔倒。

完顏活女目光凌厲,他想起了進攻上京城時那恐懼的一幕,數千金兵被遼軍的兵箭射穿了盾牌和身體,士兵像割草一樣,一片片倒下。

但又怎麼樣?上京城一樣被他們攻下。

「繼續擂鼓,讓他們奔跑起來!」

戰鼓聲變得急促起來,『咚!咚!咚!咚!』這是催戰的鼓聲。

蕭延陀一咬牙,大喊道:「跟我沖!」

既然盾牌擋不住宋軍的箭矢,契丹士兵也豁出去了,紛紛大喊著向上奔跑,進攻速度驟然加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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