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不亮,陳慶便早早起來,他親自跑了幾趟,把自己家裡和李清照的水缸都裝滿了。

在陳慶榜樣的作用下,所有將領都不好意思讓士兵擔水,自己紛紛上陣,就連鄭平這樣的胖子,也親自擔水給家裡水缸裝滿。

上午時分,呂繡前往昨天的小院,知道趙巧雲居然是帝姬,呂繡心中也充滿了同情。

她八歲時參加過趙巧雲的冊封儀式,她親眼見過趙巧女冊封時的風光,卻怎麼也想不到,她竟淪落到自己拎水過日子的地步。

不過,好像自己也是親自下河拎水啊!怎麼沒人可憐自己呢?

呂繡剛來到院門口,便看見一個高大豐滿的女子牽著毛驢出來了。

緊接著趙巧雲也追了出來,「春水,應該是輪到我用毛驢了。」

高大豐滿的女子回頭笑道:「今天我想洗澡,得多打一趟水,你就幫幫忙吧!」

「昨天你也是這樣說,我讓給你了,你今天又來了!」

女子臉一沉,「我管你呢!有本事你把毛驢搶回去。」

她哼了一聲,牽著毛驢走了,趙巧雲氣得渾身發抖,咬牙喊道:「卞春水,你就只會欺負我!」

遠處傳來女人哈哈的笑聲。

呂繡走上前,關切問道:「她是在欺負你嗎?」

趙巧雲回頭看見呂繡,嚇了一跳,連忙施個萬福禮,「原來是呂姑娘!」

「她為什麼要欺負你?」呂繡不滿地問道。

「因為....我長得瘦弱,打不過她。」

「就這麼簡單?」

趙巧雲點點頭,「在金人府中,我就一直被她欺負,她習慣了。」

「不止她一個人欺負你吧!」

趙巧雲眼睛一紅,扭過頭不說話。

呂繡嘆了口氣,「我夫君告訴我,你不願當公主,其實你如果恢復公主地位,就不會被欺負了。」

「你是.....陳將軍的妻子吧!」

呂繡點點頭,「其實我們見過面的,你忘了,我也忘了。」

「我們見過面,什麼時候?」趙巧雲驚訝地問道。

「宣和五年夏天,你被冊封帝姬,我也來觀禮,我站在第一排,我祖父是呂頤浩。」

「你就是......」

趙巧雲臉上露出一絲笑意,「我記得你的,你是不是偷偷拿了塊糖,穿著裙子沒有地方放,就一直捏在手中。」

呂繡哈哈一笑,「就是我,我從小就很頑皮,像個小兒郎,我祖父說我最不講規矩。」

「那時你還小,現在都嫁人了。」

「你也就比我大兩歲呀!」

兩人聊起了緣分,呂繡拉著她笑道:「去我那裡坐!我那裡有毛驢,等會兒幫你打水,或者我讓夫君幫你打水。」

「不要!」

趙巧雲嚇得慌忙擺手,「千萬不要讓陳將軍幫我!」

「為什麼?」呂繡不解問道。

趙巧雲半晌小聲道:「陳將軍幫我做事,她們會不舒服!」

呂繡頓時明白了,為什麼趙巧雲會被欺負,她頓時怒不可遏道:「你先跟我走,去我那裡。」

「我還沒洗臉呢!缸里沒水了。」

「我那裡有熱水,趕緊跟我走!」呂繡不由分說,拉著她就走。

趙巧雲不想去陳慶家裡,但又沒有辦法,只好跟著呂繡走了。

「趙姑娘,你還沒有回答我呢!為什麼不想恢復公主地位?」

趙巧雲輕輕搖頭,「你沒有經歷過那種刻骨銘心的恥辱,你是不會體會到的,這世上最可憐就是帝王家的女兒,雖然我還小,沒有經歷,但我親眼看見姐姐們的悲慘下場,就算我回宋朝,重新當了公主,命運又會好到哪裡去?」

「好吧!這個話題我們不談了,反正你放心,如果你不想回臨安,我夫君就一定不會送你去。」

趙巧雲點點頭,「我一直心存感激!」

說話間,兩人來到了家門口,正好遇到李清照,李清照笑道:「我說繡兒跑哪裡去了?兩個小妮子也不知道,這是你朋友?」

「算是我朋友吧!」

呂繡笑著給趙巧雲介紹道:「這位是我師父,赫赫有名的易安居士!」

「您就是......蕭蕭微雨聞孤館的李先生?」趙巧雲瞪大了眼睛。

「蕭蕭微雨聞孤館,還是我很早以前寫的。」

趙巧雲連忙施萬福禮,「先生是我最佩服的女詞人,只恨沒有機會拜先生為師,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請受巧雲一禮!」

呂繡附耳給師父低語幾句,李清照眼中也是一陣驚愕,隨即充滿了憐惜,原來是顯德帝姬,她知道的。

李清照微微一笑,「我們能在北國小城相見就是一種緣分,到我房裡坐一坐。」

趙巧雲正好不想去陳慶的家裡,她便順水推舟走進李清照的小院。

三人坐下,李清照打量一下趙巧雲,嘆息道:「你怎麼這樣瘦弱?難道他們連飯也不給你吃嗎?」

趙巧雲搖搖頭,「倒也不是吃不起飯,這其實是我的保命之策,只有瘦弱才能逃過劫難。」

「為什麼?」呂繡和李清照都不解地問道。

「大概在四年前,我十五歲,完顏粘罕來皇宮裡挑人,我在名單內,完顏粘罕看了我一眼,就說太瘦弱了,不要,我就落選了,我就知道了,金人喜歡肥美一點的女子。

然我就儘量不吃飯,一直保持瘦弱狀態,後來兩次選妃都因此逃過了,最後雖然賞給了完顏喝離撒,他也是嫌我瘦弱,罵我看起來像餓死鬼一樣,會讓他晚上做噩夢,從來不翻我的牌子,雖然付出的代價很大,總是被人欺辱,但至少我保住了名節。」

聽完她的訴說,呂繡和李清照唏噓不已,趙巧雲十九歲了,可看起來還像個十三四歲的孩子,面黃肌瘦,她為了保住名節,竟然付出這麼大的代價。

李清照心疼道:「現在你就不用怕了,你儘管吃,把自己吃胖起來,孩子,你不能再委屈自己了。」

聽到了如母親般的關心,趙巧雲再也忍不住,伏在桌案上失聲痛哭起來。

呂繡眼睛也紅了,心中也暗暗埋怨夫君糊塗,怎麼把趙巧雲和那些宮妃住在一起,她們以前就欺辱她,現在還在欺負她。

不能讓她再住在那裡了,呂繡忽然心中一動,有了個想法。

她向師父招招手,把她叫出去。

「你讓我收她為義女?」李清照愣住了。

「義女也好,徒弟也好,隨便你老人家,但她不能再回去了。」

呂繡就把今天她親眼看見的事情說了一遍。

李清照也動了惻隱之心,半晌道:「我倒是可以收她為弟子,可是她的身份。」

「師父不用擔心,她不願回臨安,我家將軍也不會送她回去,師父,你就答應吧!」呂繡拉著師父胳膊拚命晃,

「好吧!我就收她當我的關門弟子。」

「師父在上,請受徒兒一拜!」

原來趙巧雲在旁邊聽見了,她撲通跪下,給李清照磕頭行大禮。

「好孩子!快快起來。」

..........

入夜,陳慶在用熱水燙腳,呂繡便得意洋洋把白天的事情說了一遍,指指隔壁笑道:「我把她強行搬過來了,夫君沒想到吧!」

陳慶愣了半晌,嘆息道:「她被人欺負也不說,她原本有三張羊皮的,居然只剩一張了,哎!是我對她關心不夠。」

「夫君每一次對她的關心都引來別人嫉恨,對她變本加厲欺負,你想想,每天早上她要生八個爐子,還要洗一堆衣服,多可憐!她都害怕了,所以才拒絕夫君的關心。」

陳慶著實有些懊悔,好在李清照收她為關門弟子,也算解脫苦海了。

「那個卞春水囂張是有原因的,她馬上要和呼延雲成婚了,她要成為呼延夫人,所以她就有點高高在上的心理。」

呂繡瞪大眼睛,「那個卞春水就是個母老虎啊!長的那麼高胖,呼延雲怎麼會看上她?」

陳慶苦笑一聲道:「我哪裡知道,反正呼延雲就喜歡她,或者這就叫王八看綠豆,對眼了吧!」

「王八看綠豆,對眼了!」

呂繡聽到夫君說出這麼有趣的話,頓時捂嘴吃吃直笑,笑得花枝亂顫,卻看得陳慶內心一陣火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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