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都笑了,「怎麼個意外?張參事不要打啞謎了,快點解開謎底吧!」

張妙這才道:「朝廷為了解決江淮百姓生存問題,下旨讓江淮百姓前往荊湖兩路就食,荊湖北路宣撫使岳飛給難民糧食、藥物,準備安置難民,不料大量難民們得到補給後,並沒有在荊湖北路停留,而是繼續北上,沿著商洛道進入了武關,現在聚集在商洛縣一帶,目前難民已經超過三十萬人,據說後面還有大量難民們會來,而且卑職擔心大量去荊湖南路的難民也會沿著三峽道進入四川。」

周寬又補充道:「難民中有一首歌謠,不知是誰編的,叫做《陝西歌》,『家有百畝田,吃鹽三五錢,秋後谷滿倉,布帛滿屋填,官府不收稅,過路不要錢,胡虜灰飛滅,百姓子孫全。』影響力很大,難民中所有孩童都會唱。」

「對!對!」

張妙也笑道:「江淮難民那邊也是這首歌謠,很多難民說,就是因為這首歌謠,大家才不願意留在襄陽。」

陳慶眉頭一皺,「這個歌謠是我們編的嗎?」

「絕不是,來得很奇怪,突然很多就會唱,顯然是有人在故意傳播!」

「算了,歌謠之事暫時不管它!」

陳慶擺擺手,又問蔣彥先道:「陝北那邊可以安置多少人?」

蔣彥先想了想道:「陝北各州安置百萬人沒有問題,其實安置地方很多,巴蜀、漢中、陝北、河東路,甚至關中也能安置幾十萬人,現在的問題是,來得太突然,人手不足,物資糧草不足。」

陳慶點點頭道:「人口對我們非常重要,也是我們的一次大考,所有官衙都要調動起來,能用的物資和運輸工具也全部動用,動員官員和太學生,每個衙門至少要抽調三成的官員,太學生全部派出,另外,明年的科舉延後至五月份舉行。」

停一下,陳慶又道:「我再派兩萬軍隊協助安置,兩地依舊由周參事和張參事全權負責。」

.........

內政堂決議只是定下了調門,然後由周寬牽頭,連夜制定詳細方桉,陳慶批准後就開始執行。

陳慶隨即在蔣彥先的陪同下,前往倉城視察。

寬大的馬車內,兩人一邊吃午飯,一邊聊著公事。

「河東路官員的調查報告都出來了嗎?」陳慶問道。

「西部和南面的幾個州出來了,平陽府、隰州、慈州、絳州、解州、澤州、隆慶府出來了,其他的還沒有出來。」

「情況如何?」陳慶端起酒杯問道。

「大部分都還可以,平庸也罷,能幹也罷,基本上都沒有什麼民憤,有民憤的都跑掉了,但我們這邊有些議論......」

陳慶停住酒杯問道:「什麼議論?」

蔣彥先苦笑一聲道:「還能有什麼議論,就是說那些河東官員都投降過金國,郡王啟用他們,對不肯投降的官員不公平。」

陳慶點點頭,「這確實是個問題,我在太原時也考慮過,對那些堅持民族氣節,不願為金國效力的官員我們要褒獎,在生活給予照顧,比如官宅高配一點,生活補貼多一點,這些都沒有問題。

但我們也要面對現實,大部分不願效忠金國的官員都去了臨安,留在我們這裡的並不多,能用的基本上都用了,所以拿下河東路後,我們不可能用學生或者剛剛入職的新人,我必須要用了解地方、經驗豐富的官員。

更重要是,這些官員都代表著地方士紳的利益,我們要在河東路站穩腳跟,就必須用他們,我不會再走四川的老路,和朝廷談判解決,所以要堵死朝廷染指河東路的可能。」

「其實卑職理解,大家都理解,郡王不要放在心上,倒是完顏希尹後天抵達京兆,郡王的談判內容有沒有什麼增加事項?」

陳慶想了想道:「聽說金國要廢除劉豫,廢除偽齊,這個消息在我看來其實也並不奇怪,劉豫治下民怨沸騰,民不聊生,屢遭敗績,完顏兀朮對他已經忍無可忍,再不廢除,整個中原地區都要崩掉了,如果消息屬實,我想要一些偽齊官員,原來太原知府張孝純、上官悟、張柬、鄭億年、宋汝等等,這些官員可以用千夫長和萬夫長去交換,不需要金國給贖金。」

蔣彥先點點頭笑道:「如果是這樣,估計金國也願意。」

停一下,蔣彥先又問道:「郡王用粘罕和銀術可交換先帝,朝廷那邊告知過嗎?」

陳慶澹澹一笑,「他們若知道了,會有大麻煩,所以等生米做成熟飯後再告訴他們,相信天子一定會喜極而泣!」

「噗!」蔣彥先一口酒噴了出來。

........

傍晚時分,宰相秦檜的馬車返回了相國府,這段時間秦檜在朝廷中屢遭挫折,使他心情一直鬱鬱不樂,最大的挫折是他以財政無法支撐為藉口,極力要求朝廷放棄江淮,徹底抹殺張浚的功勞。

原本在張浚罷相後,朝廷已經決定放棄江淮,不料岳飛卻抵制朝廷旨意,出兵占據了淮西一線,使偽齊軍無法南下,同時完顏兀朮收兵北上,原本鐵定要丟失的江淮地區,居然保住了。

在趙鼎和李光的勸說下,天子也後悔放棄江淮,再也不提放棄江淮之事,這無疑給秦檜重重一擊。

然後是江淮難民的安置問題,秦檜又一次輸給了趙鼎和李光聯手,岳飛提議將江淮難民安置在荊湖兩路,秦檜強烈反對,不料趙鼎和李光卻極力支持,最後說動了天子,下旨將江淮難民遷到荊湖兩路,這無疑又是狠狠給了秦檜一記耳光。

在涉及江淮的兩件大事秦檜都落敗了,不僅秦檜顏面無光,更重要是,這兩件事降低了天子對他的信任度,讓秦檜感受到了強烈的危機。

他必須要動用一切手段扭轉面臨的被動。

秦檜在書房剛坐下,管家來報,他的心腹幕僚王昊回來了。

王昊也是秦檜妻子王氏的族弟,雖然在家族地位比較低,但頭腦很靈活,而且很能幹。

連王氏也很欣賞他,便把他推薦給了丈夫。

王昊果然沒有讓秦檜失望,幾件事做得很漂亮,使秦檜對他刮目相看。

秦檜點點頭,「讓他來書房見我!」

不多時,王昊快步走進書房,他年約三十歲出頭,身材瘦高,看起來就很精明能幹的樣子。

王昊躬身行禮,「卑職參見相公!」

「一路辛苦了,情況怎麼樣?」

王昊豎起大拇指贊道:「相國不愧是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效果非常好,江淮百姓中都在流傳相國編的歌謠,結果一窩蜂去了商洛,而且這個歌謠還傳到了中原。」

秦檜擺擺手,「中原那邊我不管,我只關心有多少江淮百姓去了陝西路?」

「據我所知,已經快接近三十萬人了!」

「好!」

秦檜一拍桌子,渾身激動起來,第一批去荊湖北路的難民一共才五十萬人,結果一半以上都跑去了陝西路,他倒要看看趙鼎和李光怎麼向天子交代?

秦檜對了對付趙鼎和李光,便親自編了一首《陝西歌》:『家有百畝田,吃鹽三五錢,秋後谷滿倉,布帛滿屋填,官府不收稅,過路不要錢,胡虜灰飛滅,百姓子孫全。』

這是一石雙鳥之計,首先是打趙鼎和李光的臉,讓天子認為他們江淮安置辦法是愚蠢的做法,從而證明他秦檜是多麼有先見之明。

同時也栽贓陳慶,使天子認定陳慶要和天子爭奪社稷百姓,從而更加敵視陳慶。

當然,雖然這首歌謠也會成全陳慶的名聲,這是秦檜極其憎恨的事情,但涉及到眼前的切身利益,秦檜暫時也顧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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