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上午,張雨軒便匆匆乘船過江去了,陳慶隨即也和周寬一起乘船前往當塗縣巡視。

當塗縣原本是太平州的州衙所在地,後來金兵從蕪湖縣進攻江南後,朝廷便把太平州的州衙轉到了蕪湖縣,時間過去幾年後,當塗縣便漸漸沒落了。

當塗縣距離蕪湖縣也就五十里左右,乘船半天就到了,長江在當塗縣這裡有一座江心島,就形成了南北兩條水道,江心島南面的南水道便成為一個天然良港,大量船隻可以停泊在南水道上,並不影響江心島北面的長江主航道。

陳慶發現其實碼頭也並不小,只是有一段被淤泥塞住了,僱人手把淤泥清理乾淨後,可以同時靠岸幾艘萬石海船卸貨。

這個發現讓陳慶頗為高興,倒不是省那點錢,而是可以節約至少兩個月時間。

陳慶乘坐的幾艘三千石大船緩緩靠岸,縣城距離碼頭約兩里左右,有一條平坦的官道直通縣城。

陳慶走下大船,打量著碼頭周圍的環境,對面是一排連著幾座破舊的商鋪,有一家客棧和兩家酒樓,還有一座倉庫,看起來很蕭條的樣子,後面便大片菜地,地方讓陳慶比較滿意,基本上都是空地,不用拆除房子,直接把土地買過來就行了。

這時,幾名官員騎馬匆匆趕來,為首官員正是知縣蔣文輝,年約四十歲,長得很白凈斯文,他一早接到張雨軒派人來通知,雍王今天可能會來視察當塗縣,他一早便派人來碼頭盯著,有大船過來,立刻通報。

果然,中午剛過,還真被他等到了。

親兵上前攔住了幾名官員,片刻,親兵將知縣蔣文輝帶上來,蔣文輝躬身施禮道:「下官是當塗知縣蔣文輝,參見雍王殿下1

陳慶微微笑道:「蔣知縣知道我要來嗎?」

「回稟殿下,張參軍告訴卑職,殿下今天可能會來巡視當塗縣。」

陳慶點點頭,對周寬笑道:「這個張雨軒還真是有心人。」

周寬呵呵笑道:「殿下,他實際上就是張俊的大管家。」

「蔣知縣,是這樣嗎?」陳慶微微笑道。

蔣文輝臉一紅,點了點頭,「確實如此1

陳慶看了看縣城問道:「縣城有多大,多少人口?」

「回稟殿下,縣城周長三十人,整個當塗縣人口有十萬人。」

「人口不算少,縣城也很大,還不錯1

「回稟殿下,當塗縣原本是太平州州衙所在地,就因為幾年前完顏粘罕從蕪湖南下偷襲江南,導致朝廷空前重視蕪湖,把州治遷到了蕪湖縣,人口流失很多,其實當塗縣也可以從長江行船到太湖。」

陳慶驚訝道:「當塗縣也可以嗎?」

「當塗縣有一條河叫姑孰溪,是極為秀美之地,李白有詩云:「波翻曉霞影,岸疊春山色。」

「不錯,河流在哪裡?」

蔣文輝向西面一指,「就在西面數里外,可能殿下沒有注意到,姑孰溪連通長江和丹陽湖,丹陽湖又連通溧水,所以從長江進入姑孰溪,便可以直接行船到溧水,很多漁民都是走這條小河進長江。」

陳慶淡淡笑道:「你說的姑孰溪只是一條小河?」

「如果疏浚一下淤泥,走兩千石的貨船沒有問題。」

說到疏浚,陳慶倒想起一事,指著碼頭西面道:「那邊有很長一段碼頭都無法停船,是不是也需要疏浚?」

蔣文輝苦笑道:「縣衙有很多計劃,可財政拮据,拿不出錢來,上面也不肯撥錢,實在沒辦法。」

陳慶點點頭,指著碼頭周圍的建築和菜地問道:「碼頭周圍這一大片土地是誰的?」

「回稟殿下,都是官地,出租給農民種菜,那邊的客棧和酒樓也是官府所有。」

「那就正好了,昨天張雨軒說,魏氏商行準備把碼頭和碼頭周圍的土地全部買下來,縣裡就會有一大筆收入,這樣你們就有錢疏浚港口和河流了。」

「可是.....碼頭全買走,百姓出行怎麼辦?」

「肯定會留一個碼頭給百姓出行,這你就不用擔心了。」

蔣文輝心知肚明,什麼魏氏商行,肯定就是這位雍王要買土地,不用說,雍王和大帥做了交易,當塗縣要成為雍王的地盤了。

他心裡雖然明白,卻不能說,他是張俊的人,若消息泄露出去,張俊第一個饒不了他。

「買土地很方便,隨時可以辦理。」

............

陳慶命令法曹馮前明帶著數十名手下留下丈量土地,以及辦理土地購買事宜,又在蕪湖縣的寶記櫃坊存了三萬貫錢用作購買土地、碼頭修繕、修建倉庫等等,同時任命王青為長江東段巡防使,率三千人改為撼天軍長駐當塗縣。

很快,張俊也任命王青為撼天軍長江巡防使,率百艘大船巡衛長江安全,這就是典型的一套班子,兩塊牌子了,整個太平州都是張俊的防地,張俊在他的管轄區內一手遮天,就算縣裡有人發現了端倪,但也沒有證據,更沒有人敢告發此事。

但陳慶怎麼沒有想到的是,此時張俊就在蕪湖對面的長江北岸,乘坐一條三千石的客船,等待著張雨軒的消息。

在陳慶抵達當塗縣視察的同一時刻,張雨軒也上了客船,見到了大帥張浚

張俊示意侄兒坐下,笑問道:「怎麼樣?」

「侄兒昨天見到雍王了。」

「雍王?」

張俊輕輕嘆息一聲,「率領十萬大軍去了一趟臨安就變成雍王了嗎?朝廷還真是服硬不服軟啊!難怪劉光世也想割據。」

嘆息歸嘆息,張俊現在更關心他和陳慶的交易,他現在太依賴火油,實際上他的庫存還有兩萬桶,但他還是想保持三萬桶的庫存數量,才能讓他安心一點。

而且陳慶送來的是原油,他還要去雜質,提純為猛火油後才能點火使用,一萬桶至少要減少兩成。

他看了看雙方簽署的協議,笑道:「他還是選了當塗縣嗎?」

「侄兒估計他看中了江心島,可以在江心島上駐軍。」

「這個隨便他,我答應過,他選當塗縣可以駐軍三千人。」

「侄兒有點擔心,一旦有人告發,會不會......」

張俊冷笑一聲,「那三千軍是我的撼天軍,誰敢胡說八道,最多是陳慶租賃了當塗碼頭作為中轉,這是民用,和軍隊是兩碼事,性質完全不一樣。」

張雨軒慚愧道:「是侄兒想多了。」

張俊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你以為我是真需要那一萬桶火油?」

張雨軒一驚,「啊!難道不是?」

「你還是太嫩了一點。」

張俊哼了一聲道:「我其實是在找機會和陳慶結個善緣,我讓他駐軍,替他擔了風險,他就欠了我一個人情,不擔風險,人情從哪裡來?」

張雨軒這才恍然大悟,他就說呢!叔父從不做虧本生意,這次為了一萬桶火油,居然冒這麼大的風險,等於是瞞著朝廷把當塗縣讓給了陳慶,一旦被人告發,後果不堪設想。

這可不符合叔父的做事風格,原來叔父根本不是在做生意,而是為了和陳慶搭上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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