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中午時分,一艘官船和往常一樣,晃晃悠悠駛過了長江,在對岸碼頭前停下,長江對岸是一座小鎮,叫做湘北鎮,也屬於岳州管轄。

這座湘北鎮是重要的過江樞紐,對岸就是巴陵縣和洞庭湖,是荊湖南路的入口,大量的商人和百姓都會來湘北鎮坐船過江,碼頭上人來人往,頗為熱鬧。

在碼頭不遠處還有十幾座倉庫,其中有五座倉庫稍微偏僻一點,平時大門上鎖,誰也不知道倉庫里是什麼?

官船考上碼頭,距離幾艘渡船稍微遠一點,立刻有十幾人推著獨輪車向碼頭奔來,每輪獨輪車上放著三四袋鹽,他們只要跑三四趟就能裝滿船隻。

這是典型的螞蟻搬家式的做法,一次搬運一百五六十石鹽,一天走五六趟。

第一輪五十袋鹽搬上了船,獨輪車又回去了,不多時它們又滿載著鹽被推了回來,開始往船上搬運第二批鹽,也是五十餘袋。

押船的主管叫做陸敬,是司馬扈功的心腹手下,他焦急地催促搬運人,「快一點!快一點!」

就在這是,身後手下喊道:「陸主薄,有船!」

陸敬一回頭,頓時嚇得魂飛魄散,只見三艘戰船從三個方向向自己包圍而來,距離官船只有幾十步遠,緊接著岸上也有異動了,數十名士兵沖了過來,舉弩大喊道:「統統不准動,否則舉弩射殺!」

所有運鹽人都嚇得呆若木雞,一動不敢動,士兵們上前把他們按倒,反綁起來,三艘戰船靠上了官船,種桓帶著幾名士兵上了船,冷笑道:「就不能多等幾天嗎?這麼急就開始運送私鹽了?」

陸敬看見種桓,便知道完蛋了,這傢伙根本就沒有走,他強作鎮靜道:「種將軍誤會了,這不是私鹽,這是官鹽,我有官鹽鹽引,他取過鹽引遞給種桓,種桓接過鹽引看了看,不屑哼了一聲,「這還是半年前的鹽引,早就作廢了,上面是鹽二十石,你船上有多少,上百石了吧!多出的八十石怎麼解釋?況且,鹽鐵司的倉庫在江陵,你跑到江北鎮拉鹽算什麼?」

種桓一揮手,「給我搜!」

兩名士兵上前將陸敬按住搜身,陸敬大喊道:「我是州衙九品主薄,你不能這樣對我!」

「身為官員走私私鹽,那將是滿門抄斬的下場,你不知道嗎?」

聽到『滿門抄斬』四個字,陸敬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搜到了!」

士兵從他身上搜到一張紙條,是送貨單,上寫四海商行送鹽一百四十石,下面有兩人簽字畫押,其中一人就是陸敬,四海商行正是張俊軍隊開辦的商行,可謂證據確鑿了。

陸敬一下子癱倒在地,滿門抄斬啊!他的兩個十歲和九歲的兒子,年紀尚幼的女兒,還有白髮蒼蒼的老母親,悔恨的淚水流了下來,這時,種桓上前在他耳邊低語兩句,陸敬眼睛一亮,「真的嗎?」

種桓冷冷道:「信不信由你吧!」

陸敬像打了雞血一般嚷道:「

我交代,我檢舉,是扈功乾的,知事王匡也有份!」

「帶他去錄口供!」

士兵把他帶到船內去寫口供了,這時,一名斥候都頭帶著數十名士兵將倉庫里的幾名管事和護衛押了過來,顯然有過交手,兩名護衛身上還帶著傷。

斥候都頭上前行禮道:「啟稟指揮使,三名管事都被抓走,十名護衛被我們幹掉六人,俘獲四人。」

「有多少鹽?」

「大概七八千石!」

這時,為首大管事道:「種將軍,我們是張宣撫使的人,你扣押我們,恐怕不好交代!」

種桓冷笑道:「這就和我無關了,雍王會和你們宣撫使要說法的,居然把私鹽賣掉荊湖南路,你以為張宣撫使會承認嗎?肯定是你們這些下面人擅自所為,他是堂堂的朝廷重臣,怎麼可能賣私鹽?」

幾名管事的臉色都變得極為難看,種桓的話擊中了要害,張俊絕不會承認自己賣私鹽。

「帶他們下去錄口供,然後關押起來!」

都頭帶著三十餘人把所有人犯都押走了.......

時間到了中午,楊元清親自率領五千軍隊和百艘大船趕到了岳州北岸,種桓嘆了口氣,這陣勢把鹽販子都嚇跑了。

無奈,他只得帶人上了船,大船浩浩蕩蕩向巴陵縣駛去。

扈功深一腳淺一腳向州衙奔去,進門便帶著哭腔喊道:「知州,大事不妙!」

王匡坐在桌前喝茶,冷靜得令人可怕,「你在瞎嚷嚷什麼嗎?」

「陸敬.....被抓了,百艘戰船正向....正向縣城駛來,來抓我們了。」

「陸敬犯什麼事了,為什麼會被抓?」王匡依舊冷靜地問道。

扈功呆了一下,瞪大眼睛道:「我們一起販賣私鹽,你不想認帳呢?」

「混帳!」

王匡狠狠一拍桌子怒斥道:「誰跟你賣私鹽了,我堂堂的一州知事,會販賣私鹽?你敢對我血口噴人,來人!把他給我扔出去。」

扈功氣得渾身發抖,指著王匡道:「好....好,你現在不認帳了,你以為我沒有證據?」

幾名手下衝上來,架著扈功向外走,扈功大喊道:「我有你的證據,你兒子也是私鹽販子,以為我不知道嗎?」

「給我打出去!」

扈功被架出去了,王匡一陣心煩意亂,他立刻喝令道:「回府!」

王匡的官宅就在州衙背後,直接從州衙內就能回府,他帶著幾名隨從匆匆返回後宅,迎面遇到了管家,他急問道:「二郎到哪裡去了?」

「好像今天一早去鄂州送貨去了!」

「哎呀!」

王匡急得一跺腳,管家愣住道:「老爺,怎麼了?」

王匡連忙對管家道:「你帶一百兩銀子趕去鄂州,一定要找到二郎,找到他就帶他去臨安,千萬不要回來了,軍隊來稽查私鹽了,可能會出大事。」

「我知道了,我這就去!」

管家急匆匆走了。

王匡有兩個兒子,長子在臨安太學讀書,次子被他帶在身邊,不知什麼時候開始,他的次子也參與販賣私鹽,而且成了岳州最大的私鹽販子。

王匡自己沒有證據,但他兒子會牽累到他,只要把兒子送走,扈功再怎麼指證,他可以一概否認。

.......

五千軍隊迅速控制了巴陵縣,種桓按照陸敬的供詞,開始在城內抓人,主要是州衙的小吏參與比較多,還有私鹽販子。

還有司馬扈功和知州王匡,扈功證據確鑿,搜查到的私鹽文書中有他的簽字畫押,但王匡只有指證,沒有確鑿證據,不過他兒子參與販賣私鹽,憑這一點,王匡的烏紗帽就戴不住了。

但城內搜了半天,卻沒有發現扈功的影子。

從他家裡翻得亂七八糟的衣箱和幾塊遺落的碎銀子,便知道扈功潛逃了。

碼頭上,秦曠明帶著幾名內衛士兵正在監視一群上船的百姓。

秦曠明忽然看見一個穿紅裙的矮胖女人有點異樣,別人女人都儘量離男人遠一點,這矮胖女人卻相反,哪裡男人多,她就往哪裡擠,她戴著花頭巾,頭巾遮住了臉,關鍵她拎的包裹很重,她有點拎不動的樣子。

秦曠明走上前,一把接過她的大包裹笑道:「大姐,我來幫你拎吧!」

不料手一沉,包裹落地,太沉重了,起碼有數十斤,『噹啷!』一聲金屬聲響,從縫隙看去,裡面全是白花花的銀錠。

那女人措不及防,包裹一下子被人拎了過去,她頓時驚慌失措,轉身要跑,卻被秦曠明抓住了胳膊,一把扯去她的頭巾,她的臉頓時暴露出來。

周圍人一陣大笑,這女人塗脂抹粉,嘴塗得血紅,那眉眼卻分明是個男人,還有鬍子沒有來得及剃掉。

「放開我!」偽女子拚命掙扎,可惜他的聲音也是男人。

秦曠明冷冷道:「扈司馬打扮成這個模樣,不覺得有失體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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