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一支船隊從太湖北部一處河口駛入,沿著一條小河向江南運河駛去。

三更時分,船隊駛入了江南運河,又折道向南而行,遠處十幾里外就是淮西軍的糧船隊了,浩浩蕩蕩,足有數百艘之多。

這些糧船並不是從朝廷手中俘獲的戰船,而是江河中很常見的貨船,是一種平底拖船,之所以叫做拖船,是因為它們本身沒有動力,而是用鐵鏈首尾扣住,一首艘主船拖拽著數十艘或者上百艘拖船在河中航行,在江淮地區很常見,每一艘拖船都能裝載數百石糧食。

這支船隊正是阮德率領的蛟龍營船隊,蛟龍營是從黃河臨時調來長江,執行一次特殊任務,深入虎穴燒毀敵軍糧船。

陳慶之所以讓楊石出主意,安排一支奇兵在太湖內,實際上就是考慮讓蛟龍營冒充這支奇兵,就能闖過敵軍的重重關卡。

蛟龍營漸漸靠近糧船,還有五里,兩岸都是一望無際的大帳,到處是巡邏士兵,戒備十分森嚴,從陸地是無法靠近運河,只有走水路。

立刻有哨船迎上來攔住他們,「口令!」巡哨士兵高聲問道。

「一路向南!」士兵回答道。

口令沒有問題,但並不意味他們就能通過巡船,一名當值將領問道:「你們是誰的船隊?」

船艙里有人大罵:「吳老七,你再敢刁難,明天就還老子的賭債!」

當值將領一下子聽出來了,「你是...王迥?」

帘子拉開,露出王迥的臉,他一臉惱火道:「王爺派我去執行任務,我的腿受傷了,動彈不得,否則老子非抽你幾大耳光。」

他的身後,一把鋒利的匕首頂住他的後心,阮德在他耳邊低聲道:「你說情況緊急,讓他趕緊讓開!」

王迥又怒道:「軍情緊急,我要立刻去見大帥,你還不讓開!」

當值將領沒有懷疑,一揮手,「讓開路!」

十幾艘哨船閃開,車船轟隆隆啟動,一艘接著一艘向南駛去,船隻也沒有問題,都是淮西軍的戰船,插著張俊的青龍旗,船上士兵也是穿著淮西軍的盔甲,一個個無精打采坐在船頭,倒也符合淮西軍水軍士兵的形象。

船隊距離敵軍糧船越來越近,此時他們已在大營腹地,但兩邊大營前都有營柵,布滿了哨兵,就算他們想去襲擊大營也不現實,他們跨不過一丈高的營柵。

就在這時,一艘千石大船迎面駛來,船頭站著一員大將,正是都統制吳守志,他是水軍主將,也是王迥頂頭上司,他是來向張俊彙報水軍情況,正連夜返回鎮江府。

吳守志一眼看見三十艘車船,不由一怔,沒有自己的命令,怎麼會有戰船出現在這裡?誰敢擅自將戰船駛入運河?

「你們是誰的部下?」吳守志高聲問道。

「吳都統,是卑職!」船艙內傳來王迥低微的聲音。

吳守志一怔,怎麼會是王迥,他不是去執行特殊任務了嗎?

「王統領,是你嗎?」

「正是卑職!」

吳守志著實不滿道:「見到本官為何不出來見禮?」

「啟稟都統,卑職腿受傷了,無法行動,請都統見諒!」

吳守志更是奇怪了,他跳上對方大船,走上前問道:「你不是去執行任務了嗎?情況怎麼樣,有沒有成功?」

「回稟都統,卑職任務失敗,卑職受了重傷。」

「失敗?失敗了還能這樣完整無缺地出來?吳守志心中起了一絲疑心,質問道:「你到底在搞什麼名堂,還不出來見我?」

「都統,我沒有騙你,你進來看我的腿就知道了。」

吳守志上前一把推開艙門,卻只見一名大漢拿著弩對著自己的臉龐,他大吃一驚,不等他身體反應過來,『卡!』的一聲,弩箭射出,快得無以倫比,想躲已經來不及,「噗!」一箭正中腦門,箭尖帶著血肉從後腦透出,吳守志連慘叫聲音都沒有,仰天倒下。

阮德又看了王迥一眼,王迥嚇得大喊:「我完全配合你們,你們得守信不殺我!」

阮德吩咐兩名手下道:「把他扔到船艙,生死由天!」

他大步走出船艙,厲聲大喊:「行動!」

後面的車船疾速向前行駛,阮德一躍跳上對方大船,掄起大鐵棍橫掃而去,只片刻,便打翻了七八名親兵,其餘船夫都嚇得趴在甲板上不敢動彈。

此時是三更時分,岸上哨兵不多,這邊發生了意外,並沒有哨兵看見,一艘艘車船駛過,糧船開始起火,阮德跳上了最後一艘車船。

士兵們放火方式很簡單,將裝滿火油的皮袋塞子拔掉,點燃皮袋後,將皮袋扔上船,汩汩火油流出,烈火隨即點燃,流動的烈火進入了貨倉內,基本上每一艘糧船扔一袋火油。

只片刻,數十艘大船被點燃,岸上哨兵終於發現了烈火和濃煙,紛紛大喊起來,一名哨兵吹響了號角『嗚――』。

張俊和前來述職的吳守志談到兩更時分,剛剛才睡下,忽然聽見了急促的號角聲,張俊大吃一驚,騰地坐起身,急聲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片刻,親兵稟報道:「啟稟王爺,好像是河邊起火了,卑職看見了濃煙。」

「河邊?」

張俊想了想,大喊一聲,「不好!」

他光著腳衝出大帳,大喊道:「敲響警鐘,所有士兵去救火!」

他剛剛反應過來,河邊不就是停泊著數百艘糧船嗎?他們因為行軍需要,沒有把糧草從船上卸下,隨時可以出發,可一旦失火就麻煩了,船隻都用鐵鏈連在一起,一燒百燒。

數萬士兵從兩邊軍營奔涌而出,在河邊奔去,河邊數百艘糧船都燃起了熊熊烈火,儼如烈火燒江,濃煙瀰漫,士兵們難以靠近。

士兵們用木桶舀水向糧船潑去,但沒有用,烈火主要在船隻內部燃燒,好幾艘船被燒穿了船底,開始傾斜進水,漸漸沉沒了......

此時,縱火的三十艘車船已經駛出一里外,它們撞開了河面上的哨卡欄杆,船隊向南面的望虞河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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