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新兵第一階段考核,和去年差不太多,主要考三項。

射擊、五公里和隊列。

營部計劃用時四天,完成六個連的考核驗收。新一連第一天完成五公里,第二天是單兵隊列,第三天休息,第四天和其他新兵連一起去靶場,進行打靶考核。按照慣例,第一階段學習的是步兵應該擁有的基礎技能。考核也只是摸底,看看新兵在一個月的訓練之後,到底掌握了多少。真正考校成績的,是第二次和結業考核。所以連長和指導員沒有下硬性指標,沒說一定要干過誰誰誰。每個班長對各自的新兵都有一定程度了解,只是還沒有形成書面上的系統總結。

總得來說,第一次考核的任務比較輕。

也正是因為任務比較輕,高愛軍覺得應該加點碼。他下了一封戰書給楊越,既然不比連隊,那就班排之間自己比一比,是騾子是馬,拉出來溜溜。

楊越坐在馬紮上,手裡拿著那份高愛軍親筆撰寫的比武倡議書,晃了晃。

「我該接嗎?」他問。

「接!」新兵們異口同聲地吼。季永春的聲音尤其高,「誰怕誰!排長,乾死三排!」

楊越點點頭,把那封倡議書丟給了季永春,「行啊!以你為首,干過了三排,我再請你們吃羊肉串。干不過,那就別怪我不客氣!」

「沒說的!」季永春站了起來,「都是一個腦袋兩隻手,他們能比我們強到哪裡去!?」

楊越一聽這話怎麼這麼耳熟,他看了一眼張朝封,那意思是說,你特麼平時是怎麼跟我的兵相處的?怎麼越來越像你了!?

張朝封攤開手聳了聳肩,關我屁事。

因為要進行考核,元旦就放了半天假。星期一一大早,新一連被帶到了五公里起跑線。

高愛軍找到了楊越,給了他一瓶礦泉水。

「今天你領跑吧,我腿不太行。我跟連長說了,反正又不記我們幾個排長的成績,我今天就不參加了。」

「可以,班長。」楊越點點頭,「你們三排怎麼樣了?」

「干你們綽綽有餘。」

「……」楊越看了他一眼,「沒聽說你們三排有特別厲害的人物啊。」

「要不打個賭吧,輸了的請吃飯。」

「贏了,我也請你吃。」

「呵,哪裡來的自信?今天風大,收起你的舌頭來!再說了,就你那幾塊錢,夠我吃什麼?」高愛軍拎著水瓶子站在馬路牙子上,看著那群新兵正在整理自己的裝備,「今年的新兵素質還行,不過跟你比是差了點……別誤會,不是那個五公里跑三十二分鐘的楊越。」

楊越笑了笑,心說那不是廢話嘛,人都不是同一個人了。

高愛軍看著楊越,忽然道:「年底有什麼打算?」

「什麼?」

「你有一個三等功在手了,再來一個吧。」

「再來一個幹嘛?提干啊?」

「提干有什麼不好的?」

「提干好。可是,現在是和平年代,三等功又不是路邊的馬糞,說撿就能撿的。」

「你再去一次軍區不就齊活了麼?」

「班長……」楊越蹲了下來,雙手搓了搓臉,道:「沒你想得那麼簡單,我第一個三等功是拿了團體第三名和最佳個人換來的。有這個前提在,想拿第二個三等功就沒那麼容易了。」

他掏出了一根煙,點上了火。

「怎麼?復吸了?」

「不是。」楊越搖頭:「不每天跟連長指導員他們碰面麼?再說了,路上遇到個抽煙的熟人,也有個準備不是?我兜里現在每天都揣著煙,想事情的時候,就總想抽一根。」

「這是病,得治。」高愛軍哈哈笑道,然後又把話題扯了回去,「說真的,年底留下來吧。看得出來,老牛對你不錯。你理論也好,就算不能提干,明年考個軍校吧。」

「我哪有那本事。」楊越使勁搖頭,「考軍校還要考英語,我這個人,看見什麼都不怕,但看到二十六個英文字母就麻爪,還是算了吧,就不去占個丟人的名額了。」

高愛軍嘆了一口氣,「今年我可能要走,家裡讓我回去接我爸的鋪子。」

楊越抬頭,按照新的兵役制度,今年的確是97年兵的退役年限。他張了張嘴,想說卻什麼也沒說。十八年前,高愛軍確實和自己一批退役了。

「楊越,馬上開始了!」張朝封在人群裡面喊,楊越把煙頭摁滅,起身道:「班長,我先去了!」

「嗯,去吧。」高愛軍揮了揮手,楊越背著槍回到了隊列里。

今天第一場五公里,林曾雪也來了。遠遠地看見楊越歪戴著作訓帽,穿著高幫作訓鞋,還卷著褲腿,林曾雪站那幸災樂禍:「二排長,你也參加啊?」

楊越笑了笑,沒搭話。

五班的幾個新兵蛋子則面面相覷,對面一個中校,跟個上等兵主動打招呼,這有點顛覆他們的常識。

「各就位――」

「砰」一聲槍響,楊越一馬當先地沖在了最前面,五班緊隨其後。

楊越秉承著五百米甩一半,兩公里甩全部的精神,出腳就是百米衝刺。他倒想看看,這些新兵的承受能力到底達到了一個怎樣的高度。

果然不出所料,還沒兩百米,警調連的那些花瓶兵就基本掉隊。那幫貨以後都是干糾察的,他們不需要跑得快,只需要負責長得帥。

五百米,楊越回頭看了一眼,還剩不到六十人。楊越開足了馬力,把自己當成了一顆出膛的子彈,飛快地向前射出。

五班的越跑越心驚,他們沒有想到,平常不顯山不露水的楊越,正經八百跑起五公里來居然如此奔放。那速度比起三排長高愛軍來說只快不慢,頗有氣勢。

季永春大吼一聲,緊追著楊越不放。

楊越問:「跑那麼快乾啥呢?」

「班長你跑得快,我也要跑得快!」

「滾回去,準備拖人!」

「拖誰啊?」

「鄭書叢!」

「哦!」

一公里,楊越聽見了身後喘氣如牛的聲音。他稍稍地放慢了一些步伐,如果真的把全部人都甩掉了的話,他這個領跑就失去了意義。

但儘管如此,在二公里他下來的時候,楊越身後就只剩下了一個新兵。

七班的,鍾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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