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越感覺有一隻腳壓在自己臉上,他剛想開口罵人,卡車突然又一把油門加了個速,倒成一堆的人立刻又被向車後掀去,楊越一臉撞在了擋板上,他張開嘴,然後屁股瞬間騰空,牙齒懟上了腳踏板,腦袋撞在了車頂鐵篷杆上,「當」一下,兩眼金星亂冒,落下來的時候,直覺得坐著的攜行包整個在空中翻了個一百八十度。

車廂里一陣灰塵騰起,瀰漫起來。

「殺人啊!」張朝封破口大罵,「班副,你丫駕駛技術跟吉爾格力學的吧!?」

坐在裡面的人也好不到哪裡去,鄭書叢和季永春互相懵逼地看著對方。

我是誰?

我在哪裡?

鍾煜則抱著自己的包,一臉日了狗的表情。

明明剛才是坐在包上的,怎麼現在包在自己的手裡了?

原來周亮發現前面沒有路了,因為下過雪,砂礫路面被成百上千輛車碾過,早就滿地都是泥,一腳急剎車也沒能讓車子停下來。到了路的盡頭一看,倒不是真沒路了,而是山上滾下來的落石砸出了一個大坑,雖然落石被搬到一邊,但坑還在,過的車子越多,坑就越大。卡車一腦袋扎進了坑裡,周亮下意識的加了一把油門,想衝過去,他坐駕駛室里是感覺不到太顛簸,但後面的人卻直接騰雲駕霧了。

楊越摸著自己腫了一邊的上嘴唇,麻木地沒有任何感覺。張朝封爬過來,看見後擋板的腳蹬上一道劃痕,他哈哈大笑道:「臥槽,楊越!你這飢不擇食啊,連鐵都啃!」

「滾犢子!」楊越的聲音都變了形,他一抹臉,只覺得滿面淚水,剛才那一下,他是用嘴擦著腳蹬上了天,腦袋上肯定起了包,嗡嗡嗡地一陣耳鳴。

周亮,你個2.5把刀子。

車隊停在三十里營房,部隊進了兵站。

牛再栓跑到三班來一看,看到個臉都腫了,鼻子歪到了一邊,腦袋上還跟長了個角似的人。

「臥槽,你誰啊?」

「呸!」楊越吐了口帶著血沫的唾沫,「楊越啊,連長!」

「……」牛再栓臉上憋著笑,指了指張朝封,「趕緊地,把你家班長帶到醫療站去。哎呀我去,我特麼還以為哪裡鑽來個被人在嘴上呼了一拳的獨角獸。」

周亮把車開了過來,「正好,我們的車好像有點問題,拉過去修。」

「反正今天晚上各自解決,兵站也沒那麼多地方給你們睡,你們就在車上湊合吧。」牛再栓想了想,「記得,明天凌晨六點,準時過來集合。」

「嗯。」楊越心說活見你家大頭鬼。上山之前,蘇沐晨還說有機會的話見一面,這下好了,臉都沒了還怎麼見人啊。

「三班的,上車!」

八個人剛剛下車,又被牛再栓轟上了卡車,周亮把車一路開到了醫療站,放下了楊越和張朝封后,約定了來接他的時間後,帶著其他人去後勤修理站了。

楊越看著醫療站的招牌,兩腿生了根似的不聽使喚。張朝封在後面嘲諷:「杵在這干撒呢?天黑了大哥,準備等著喂狼嗎?」

「張朝封,你看我丑嗎?」楊越指著自己的臉問。張朝封轉到前面來,扶著楊越的臉認認真真地左右端詳了一會,「還行!本來就長得跟野豬似的,現在也就和黑狗熊差求不多,你說狗熊帥呢,還是野豬帥呢?」

楊越就知道張朝封的狗嘴裡蹦不出象牙來,他現在沒有鏡子,不知道自己臉上的創傷到底有多嚴重。兩人進了醫療站,正好趕上吃飯的時間。在候診室里等了差不多二十分鐘,才等來了個值班醫生。

楊越第一句話:「大夫,有鏡子嗎?」

那醫生明顯愣了一下,「牙齒都差點磕掉了,你還有心情照鏡子?」

他摸了摸楊越腦袋上的包,「暈嗎?」

楊越搖頭,「就是覺得疼。」

「怎樣的疼,有沒有爆炸的感覺?」

楊越心說爆你妹,嘴上卻道:「一瞬間有,現在沒有。」

「那就好,目前看來都是一些皮外傷,我先叫人幫你處理一下。」他拿起電話,「小蘇,值班室來一下。」

楊越一聽這稱呼,心中猜想八九不離十就是蘇沐晨了,他捂著臉,實在是不太想讓她看見現在自己這個狼狽樣。張朝封則在一旁和醫生諞傳子,兩人互相遞著煙,張朝封有一句每一句地開始打聽山上的情況。那醫生也是個話嘮,三兩句話就不離本行。

「你們是不知道,最近部隊上來的多,各邊防團各野戰師的,左一車右一車。什麼病什麼傷都有,昨天下午,有個四十七團的,在路上被甩到車下,摔了個小腿骨折,並發腦水腫,直升機接走了。還有前天晚上,從邊防團來了個車,出去一看,好傢夥,車棚子都被砸塌了,好在裡面只有一個人受了點傷,沒什麼大礙。」

張朝封的手抖了一下,「怎麼砸的?」

「落石唄,好大一塊,聽說砸在車尾巴上,卡車都被砸得調了個九十度的頭,要不是司機死死地踩著剎車,就直接沖崖下去了。」

「臥槽!」張朝封嘴角肌肉明顯抽搐了,手上的煙捲都忘記往嘴裡塞。

「怎麼又抽煙了?」門口響起了個女聲,楊越連忙調頭過來,趴在桌子上,張朝封心說這聲音怎麼這麼耳熟,一扭腦袋,「嘿,嫂子!你怎麼在這?」

楊越沒把蘇沐晨申請到三十里營房的事情告訴其他人,張朝封當然想不到能在這窮山惡水的地方碰到老熟人。

「嗯,滅了滅了。」醫生連忙把手裡的煙摁滅在煙灰缸里,蘇沐晨戴著軍官大檐帽穿著白大褂走了進來,和張朝封視線一交錯,顯然很驚喜意外,「張朝封!」

兩人擁抱了一下,張朝封哈哈大笑,「特麼的,全疆那麼大,占著中國六分之一的地盤。可我怎麼覺得又那麼小,真是天涯何處不相逢啊,嫂子!」

蘇沐晨咬著下嘴唇,臉上帶著笑,「就你嗎?楊越呢?」

張朝封聳著眉毛眨了眨眼睛,伸出一隻手指指了指趴在桌子上裝傻的那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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