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擦黑,闔府的人齊聚福壽院。

今天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按理來說不是趙府人齊聚的時候,到臨了老太爺有吩咐,召集大家都去用飯,除了在外地任職的老二以外,連沒回家的老四、趙乾都被尋了回來。

廳堂里一大家子圍坐一起,圓桌上鋪著青底大紅繡兄友弟恭和福壽綿長的圖案。

只是說是用飯,卻並沒有像以往那樣擺上菜肴,空蕩蕩一片,桌上的繡花特別刺眼。

齊雲姝遠遠瞅一眼老太爺,見他神色清淡看不出心中所想,便垂下頭去。

「這是怎麼回事呀?今兒個不逢整呀!」小秦氏有些坐不住,四下看看小聲嘀咕。

秦玉茹連忙瞪了她一眼,小秦氏一下子嚇住了吐了吐舌頭不敢再說,但眼神里卻是一片不服氣。

齊雲姝瞧見低頭偷偷掀了掀嘴角。

這麼一低頭,便將那幅畫看得更加仔細清楚了!

這幅畫卷是很大,上面是講述的是一個大家庭,其中有長須有短須的,還有年輕的,應是兄弟四人。

畫卷上四兄弟有情有義,兄友弟恭,互相幫助,一派和樂,所以有才會有後面的福壽綿長之象。

齊雲姝瞧過便有些明白老太爺今日擺這場宴席的本意了。

而此時老太爺遲遲未見開口的原因恐怕是見有人還沒有注意到這繡畫所要表達的意思。

一時之間廳堂之中圍坐著一屋子人,因為老太爺一直沒有開口說過話,所以卻沒有一個人膽敢先開口。

詭異的氣氛之下,終於等到所有人都看到了桌上的繡畫,見到眾人表情各異,老太爺這才心滿意足地清了清嗓子讓張大娘子上菜。

齊雲姝摸了摸扁扁的小復,她還真有些餓了。

隨即看去,桌上竟然只有一道菜,還是一道不怎麼樣的素菜大雜燴。

因為弄不清楚老太爺的意思,所有大家都不敢動筷子,可自從上桌以來習慣沉默的老太爺此時卻開口道:

「夾菜,每個人都夾菜,快些夾,看誰夾得多!」

「啊……這是……這是什麼意思?」小秦氏管不住自己的嘴。

「挑呀!」老太爺冷冷地催促。

大家條件反射跟著出了筷子。

就連齊雲姝都忍不住想動,她想看看老太爺今兒個到底要玩什麼「遊戲」。

不過她剛要動便看到趙景坐在那裡始終如一,穩如泰山,便也控制住了。

老太爺話音落下一會兒功夫,桌上的素菜大雜燴便被分食一空,只剩下了一個空空的盤子。

老太爺眉頭皺了皺,沒說話。

此時大家已經意識到出事了,老太爺恐怕要收拾人了,更是連大氣都不敢出!

一刻鐘後,張大娘子又在老太爺指示下上了第二次菜。

這次沒有再停頓,陸陸續續的菜品依次上來,擺滿了桌子。

而沒有老太爺的指示,大家這次都不敢隨便動筷子,所以到最後桌子擺滿也還是安安靜靜。

老太爺眉宇微舒,在桌上看了一圈,只見大家的碗里都有剛剛夾過的素菜雜燴殘湯,只有趙景和齊雲姝沒有,便道:

「你們剛剛為何不夾菜?」

趙景道:「只有一碗菜,定然不夠分,不如讓長輩和晚輩先分,有剩下的再說!」

空空的大瓷碗,很明顯沒有剩下。

老太爺笑了,剛剛看到這一桌子的兒孫媳婦們的表現,他還擔心他今日玩的這一手太過深奧,怕他們看不懂。

尤其在看到第一碗菜被撈得連渣都不剩的時候,他的心情極度抑鬱。

現在看來,倒還有明白人!

「懂得尊老愛幼,不錯!」老太爺捋著長須點頭,抬手示意大家開餐。

因為有剛剛趙景那番話,大家一下子規矩了許多,就算有老太爺開口,這次也沒有人再敢肆意妄動了。

直到老太爺夾了第一筷子,趙宏義跟著夾了第二筷子,然後依次按照長幼輩分的順序夾下去。

大家都不敢多夾,且都不再夾別人夾過的菜,只是象徵性做個樣子。

一圈下來,剛剛滿滿一桌子的菜此時看著依舊滿滿當當,好像根本就沒有人夾過一般。

反倒是前一波沒有動過筷子的趙景和齊雲姝這次卻實實在在地夾了一筷子。

大家的目光都瞧在他們倆人身上,堵得氣都不順,可老太爺這回的氣卻平順了。

他指著桌上此時此景問趙景道:「你這回怎麼夾了?」

趙景笑了:「祖父瞧瞧,一大桌子菜了,再來一百個來回也夠分!」

「哈哈哈,不錯,家有餘慶,自然是該分就分,該爭就爭,家裡若無餘糧,便是再爭再搶,也是要餓肚子的!」老太爺終於可以把話引出來了,說完頓時覺得神清氣爽,開了胃口,連吃一碗飯,連喝兩碗湯!

大家都不是笨蛋,這會兒也算是緩過神來了,瞧著自家老太爺,一個個的目光都在秦玉茹和趙乾、趙景身上轉悠。

事兒可不就是他們三個人惹出來的嗎,聽說還鬧上了皇宮!

二房蒲氏忍不住了,笑著道:「聽得公爹一席話,勝讀十年書!這話真正是說得對,家裡就這麼點子東西,爭得頭破血流,也還是那些,有人本事大了,怎麼不上外邊去爭去搶了?」

「你……二弟妹,你什麼意思?」

蒲氏捂著手絹嘻嘻笑:「大嫂別誤會,我只是說說自己理解的公爹的意思。

大家都拿些本事出來,上外頭去爭去搶去,這樣豈不是家有餘慶,福壽延綿了嗎?是不是公爹?」

蒲氏一向聰明,不管跟秦玉茹的矛盾再深,當著長輩的面是自來不會自露底牌的,永遠都端著她那御史府大小姐的架子,站在道德地至高點損人。

老太爺聽著她這話損是損了點,但道理沒錯,況且大房今日鬧上皇宮這事兒實在是矬,也該受受教訓!

他視而不見,蒲氏便無聲地贏得了這個回合。

一飯用罷,從大房到四房,輪流著表明心跡,說以後定然不會與府中的兄弟姐妹,叔伯長輩發生矛盾了!

聽到想要的答案,老太爺揮手說自己乏了,讓大家退下。

待到諸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卻又單獨留下了趙景夫婦。

秦玉茹臨走時回頭看了一眼,眼中帶著無數碎玻璃渣一般的恨意。

齊雲姝有所感知,回頭瞧了一眼,趁著無人看見,回了她一個惡狠狠的眼神,看得秦玉茹當即抓狂,立刻就要衝上來跟她過招,不過對方已經跟著趙景身後進了老太爺的書房。

「齊雲姝!」秦玉茹緊緊捏了捏絲帕,厚厚的嘴唇用力顫抖。

老太爺叫夫妻倆進去,主要詢問了一番先前的事情,聽見兩人所說跟他從博聞那裡了解的一般無二,曉得二人並未撒謊,便讓齊雲姝先回去。

齊雲姝狐疑地看著趙景,想說等他一起,趙景卻朝她點頭,示意她先走。

齊雲姝揪著胸前一縷下垂的頭髮尋思著這祖孫倆到底有啥事兒。

書房裡趙景恭敬地垂聽老太爺的交待。

「今日之事雖不怪你們,但行事未免魯莽,既是兄弟家人,何至於動手?

你們致我趙府書香門第的名聲於何地?還鬧至宮中,讓我這個太傅在皇上面前如何自處?」

老太爺發泄了一通,見趙景態度恭敬,溫潤知禮,但腰背卻始終打得筆直,曉得他這個長孫雖是個文人,卻也頗為有風骨,並不是別人能夠隨意勉強得了的,當即嘆息一聲。

「此事我趙府理虧,皇上看在我的面子網開一面,我卻不能不管不顧自家孫輩的錯處!」

老太爺直接發布他的決定:北疆戰事吃緊,糧草和藥材緊缺,讓趙景以新科狀元的身份上摺子主動請纓為北疆眾將士籌措糧草和藥材。

趙景一驚,看向老太爺:「北疆之事,在朝堂上已經傳遍,洛府公子洛驛目前負責此事,此時我趙府出頭會不會有所不妥?」

最重要的是大家都知道這件事情吃力不討好!

要是籌措到了,別人只會認為是本分,一旦沒有籌措到,那就是能力問題、態度問題,片刻鐘治罪的那種。

老太爺確定他不是將他往火坑裡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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