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心殿中,珠簾玉翠,夏風拂過帶來夏末的悶熱氣息,但很快就被殿中四個角落放置的冰盆中溢出的涼意驅散了。

只這一瞬間齊雲姝便出了一身汗,她分不清這是冷汗還是熱汗,心裡「撲通撲通」地跳個不停。

她還沒有做好準備面對皇帝的質詢,正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的時候,趙景突然輕輕地捏了捏她的手心,這是示意她不要緊張。

接著便響起了趙景的聲音:「回皇上的話,此事微臣……」

「朕問的是趙齊氏,並非你!」昭元帝龍威大盛。

趙景卻好像不會害怕似的,恭敬地道:「微臣與內人乃是夫妻,所謂夫即妻,妻即是夫,應不分彼此!」

「好一個不分彼此!」久遠而又熟悉的話語飄入耳朵,昭平帝突然間沉默,曾經也有一個人跟他說過這句話,只是那個人如今已經不在了!

齊雲姝生怕趙景的話觸怒昭平帝,悄悄攔下他急中生智:

「皇上英明,臣婦前往北疆並非為胡鬧,想著北疆戰事連連,有太多傷病,而臣婦又恰好在娘家時學過一些醫術,身為大夫便有治病救人,救死扶傷的義務,聽說相公前去,出於大夫的本能想去幫忙!而女扮男裝也是事急從權,以免引起他人誤會!」

齊雲姝所說都是實情,本就沒有什麼可責難的。

昭平帝沉著的臉慢慢舒緩:「你倒是一副好口才,伶牙利齒!」不愧是狀元之妻!

呃,齊雲姝一時之間分不清昭平帝這是誇讚還是揶揄?

不過她用眼角餘光悄悄瞄了昭平帝幾眼,發現他面上並沒有怒容,反而帶著慈光,心中明了,皇帝其實並不為責罰她,只是想試探她,說不清他想試探什麼,但總歸不會殺她的頭就好!

「朕聽齊國公和雲朝都說起過你在北疆戰場的事跡,還當他們有意誇大,現在看到你,朕是信了,難得你身為女子,卻仁心妙術,為我朝將士謀福,大善!」

一波強大的龍威過後,昭平帝變的溫和許多,真真地誇了齊雲姝一句。

齊雲姝被誇的心情大好,但心底深處卻還是緊緊地繃著,有道是伴君如伴虎,她可不敢鬆懈,萬一他又一個重磅炸彈扔過來,她經驗不足,肯定應接不暇!

好在昭平帝今日的主要目的並不是他,而是趙景。

他將趙景的功勞大概說了,最後真的丟出一個重磅消息,說已經擬好旨意要給他升官。

「五品員外郎!」

話音落下許久,齊雲姝才明白過來剛剛在外面碰到齊國公時他所說的那番話的意思,合著齊國公早就知道了!

「謝主隆恩!」趙景倒是反應快,拉著齊雲姝倒頭謝恩。

「寵辱不驚,功高而不言之,趙卿不錯!」昭平帝扔下這句話,便道他想見的人見了,想做的事也做了,讓他們這就出宮!

這麼乾脆直接?齊雲姝心裡原本懷著十二萬分惶恐與忐忑,但見此行除了先前為難了她一小會兒以外,其他都很順利,她膽子不由大了幾分,趁著轉身的瞬間悄悄抬頭看了一眼。

昭平帝一身暗黑繡金龍常服,衣著華貴,身材挺拔,面龐丰神俊朗,是一個真正的中年美男子!

原來皇帝這麼帥氣,果然是皇宮美人多,基因好,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齊雲姝的錯覺,她瞧著他的眉眼之間似乎有些眼熟。

不過只一眼,也實在看不出什麼頭緒,正待齊雲姝不甘心還要再看的時候,被趙景拉了一把,她趕緊低下頭去。

龍顏不可直視,這是她昨日學規矩時柳嬤嬤提得最多的一句。

她剛剛差點就犯這毛病了,跟趙景退出養心殿之後,她拍著胸口不停地吸氣,慶幸昭平帝剛剛沒有看到她的小動作!

可等到出宮回到馬車上時,趙景卻突然握住她的手:「娘子膽子果然大!」一開始他還擔心她在皇宮裡放不開,束手束腳的,可沒想到她完全應對自如!

齊雲姝挑眉:「我膽子可不大,怕疼,又怕癢,還怕死!」

趙景刮她鼻子說她膽子要是不大,又怎麼敢直視天顏,也不怕犯子龍威。

齊雲姝一怔明白過來原來昭平帝已然知道她剛剛偷看他了:「皇上比我想像中的和善一些!」在她心裡以為皇帝乃是九五之尊,萬萬人之上,手握所有人的生殺大權,那必是高鼻子挑眼,目中無人,脾性暴躁之人。

但昭平帝跟他們說話除了一開始那聲故意的威嚇以外,她完全沒有感覺到他出脫於俗世的帝皇之氣,反而像個有血肉會鬧情緒的普通帥大叔……

「那是因為不在乾元殿,而是在養心殿之中!」趙景意有所指。

皇帝就是皇帝,真正的他可並非他們剛剛看到的那般!

至於昭平帝待他們為何如此親和,這其中的原由就連趙景自己也不清楚!

君心如淵深不可測!

兩人回到府中後,趙景晉升禮部員外郎的旨意立刻便到達了。

隨著一起下來的居然還有齊雲姝的誥命詔書,她被封為五品宜人,這代表著她以後出門再不必被人稱作娘子,大大小小也是一個夫人了!

「大少爺……夫人要是知道你如此爭氣,也能夠瞑目了!」柳嬤嬤滿眼是淚,雙手合十朝著東北方向不停地作揖口念阿彌陀佛!

齊雲姝失笑,趙景升官這是好事!

既然參加了科舉,中了狀元,在朝中為官了,自然是要奔著升官去,總好過趙宏義在官場混了這麼大半輩子還是那個鳥樣!

齊雲姝忍不住想以趙景的能力,他不知道最後到底能做到多大的官?

想得入神時,房門外趙禹突然找過來,臉陰沉沉地道:「趙景,我有事找你!」

趙景臉色一沉下意識去看齊雲姝的臉色,但見她並沒有往心裡去鬆了一口氣,盡力平靜心神:「娘子,我去書房一趟!」

齊雲姝點點頭,她並未多想!

趙禹這些日子雖然一直跟在趙景身邊,但其實他們倆個人之間真實的關係並非上下級,而且趙禹的性子極度不受控,現在他這樣跟趙景說話也是情有可原。

她輕輕點頭,道是今日有喜事,她這就去廚房裡準備些好吃的。等她轉身離開,趙景看著她的背影消失許久才回過頭來望向趙禹,沉聲道:「什麼事這麼緊急?」

趙禹不說話,率先往書房走去,趙景緊跟過去。

而這邊齊雲姝帶著青枝去了廚房,忙活了好一陣,做出了兩道糕點,想著趁熱端過去。

走到書房外的游廊上,齊雲姝突然聽到裡面傳來一道沉悶的拍桌子的聲音。

很難形容這種拍桌子的聲音,聽起來明明是生氣拍桌了,但是那人卻偏偏又是一個極度隱忍的性子。

便是再氣再怒,也不願將這怒氣大肆發泄出來,而是選擇隱忍。

「你不敢了是不是,你升官了是好事,距離你的目的又更近了一步,可是你卻依然是個膽小鬼,你不敢跟她坦白,你不敢告訴她那件你早就知道了的事情!你在害怕什麼?」趙禹在質問趙景。

齊雲姝心頭一跳,他們兄弟怎麼呢?那話里話外的她或他指的到底是誰?

等她反應過來,想要細聽的時候,裡面的人已經察覺到了她的到來,適時停止了爭論。

他們停止的這麼房間,讓齊雲姝莫名有了一種感覺,似乎這兩人剛剛在爭論的那個問題的焦點其實就是她!

說不清為什麼,她在一剎那間就有這樣的感覺。

不過現在再怎麼猜測也沒用了,這兩人都沒再說話,書房裡靜到可怕,隔著一扇門,齊雲姝甚至聽到了角落裡更漏滴水的聲音。

意識到他們不會再說話,更不會再討論剛剛的問題了,齊雲姝抬手想敲門,就見門從裡面打開了,趙禹的撲克臉出現在面前。

齊雲姝有一種偷聽被發現的心虛,舉著手裡的白瓷碟子不自然地道:「我給你們做了一些糕點,新出爐的板栗糕,知道你們都不愛吃甜的,糖都放得少!」

趙景見到她,立刻起身迎上來雙手接過:「娘子辛苦!」

放在書案上,趙景伸手就要拿來嘗,卻被齊雲姝一把拍掉他的手:「我記得你好像還沒有洗手!」

「呃……」趙景摸了摸鼻尖,立刻聽話地走到書房一側找盆架,裡面還有先前倒好的水,就著洗了一把,又在齊雲姝目光強力的盯視下把手擦乾,才總算品嘗到了糕點。

「唔,真好吃!」趙景大聲讚美。

不管是什麼樣的人,只要是被人誇讚廚藝好都會高興,齊雲姝也不例外,她笑眯眯地看著趙景,說要是喜歡吃就多吃一點,鍋里還有!

趙景高興起來,朝著站在門邊雙手環肘的趙禹道:「你也吃點吧,這是我娘子的手藝,輕易可吃不著!」

趙禹收起了黑撲克臉,照著趙景的步驟洗了手,抓了兩塊塞進嘴裡,板栗清香軟糯,入口即化,果然與外面賣的不同,這般美味引得不常吃點心的趙禹都忍不住連吃五塊!

齊雲姝看他們吃得津津有味,突然道:「吃甜食有助於消化不高興的事情,你們剛剛在說什麼?」

「我們在說關於齊……」趙禹嘴裡噎著板栗糕,說話不方便,剛開了一個頭就被趙景搶答了:「我們在說過幾日去齊國公府做客的事!」

「是嗎?」齊雲姝蹙眉,她看向趙禹,他比較老實,不會撒謊,此時他的目光是躲閃的,這證明趙景沒有說實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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