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面目猙獰的賈玫芳,齊雲姝仿佛看到了這個要強女人的可悲之處。

她或許一開始是激·情澎湃全身心投入的,就算覺得自己做外室也無所謂,只要不入劉平忠後院,就不用聽從大婦的命令,孰不知不管在什麼年頭,不遵從祖宗禮法的關係總是會為人笑話的。

別人在賈玫芳面前或許會尊稱一聲賈娘子,可在背後呢,不知道有多少人戳著她的脊梁骨罵她,不守婦·道,不守人1倫道德……

「我早就後悔了,可我不能說,我有兩個孩子,再後悔又能如何?」賈玫芳緊緊咬著牙:「既然後悔無用,那便只能一條道走到黑。」

齊雲姝突如其來地勸了一句:「路上的岔道那麼多,賈娘子完全沒有必要一條道走到黑,或許換條路就是康莊大道!」

「換條道……」賈玫芳咂摸著這句話,好一會兒之後若有所思地看著齊雲姝。

「我覺得你不像只是一個普通的大夫,你跟別的姑娘都不一樣,是我見過的最特別的一個!」

齊雲姝心裡「咯噔」一跳,此時她還真有些擔心賈玫芳由此看穿她的真實身份。

不過好在賈玫芳說完這句之後便起身去看睡著的賈小寶的情況了。

正當齊雲姝心裡醞釀著她是否應該給賈玫芳些微提示的時候,她開口了:

「對了,一會兒還得麻煩齊大夫替我多配些這個藥,我家大寶一直在他舅舅家的學堂里進學不曾回來!

此事怕是拖久了不好!」

「這個賈娘子放心,我已經替大少爺準備好了!為方便他服用,都製作成了藥丸!」

「那可是多謝你了!說實話這一次我們母子三人要是沒有遇上你,還不知道以後會怎麼樣呢!」賈玫芳說著意外地抹了一下眼睛。

齊雲姝有些不敢相信她居然會因為這件事情而流淚。

她在她心裡可一直都是女強人的人設,不過想想也是,事關孩子,再女強人也沒辦法了。

「有時候可能就是這麼巧!」齊雲姝眼眸微閃,她甚至想要不要就此把身份說開算了,可又不知道該如何表達。

畢竟現在的賈玫芳看著好說話,但實際上她是一個人什麼樣的人她並不清楚,萬一她一把事實真相抖露出來就惹得她翻臉無情怎麼辦?

猶豫了一下,賈玫芳已經說了一籮筐的感謝的話了,還說她自從服用過她給的湯藥之後,以前時常會有的心悸的毛病好多了。

「原還以為是一直忙著生意場上的事情把自己給累著了,沒想到竟是中了小人的算計!」

「是啊,我也沒想到,如我們這等醫者,所學之初,便要立志治病救人,救死扶傷……

怕回還真是趕得巧了,如果不是因為一些事情,我此時恐怕還呆在順天府里,不會南下!」

別說這會兒不會來滁州,恐怕她以後也很難得來一趟這裡!

「這一定是大寶和小寶兩個人自小積的德行註定讓我們遇上你!」賈玫芳雙手合十,一副很虔誠的模樣。

「也許吧!」說到這些,齊雲姝的臉色就有些不自然,畢竟一開始她接近賈玫芳一家人可並沒有抱著救人的心態。

只是後面看賈小寶小小年紀便遭受這樣的境遇太過可憐才心軟的。

賈玫芳天生擅長察言觀色,瞧見齊雲姝這般不自然地模樣,心裡不由得生出一些疑惑來。尤其聯想到劉平忠告訴她的近來滁州府發生的一系列事情。她試探道:「對了,近來怎麼也不見與你一起的那位年輕人過來看你?他去忙什麼呢,就把你一個貌美如花的小嬌娘放在我們宅子裡,也不怕出什麼意外!」

賈玫芳是笑著並且用打趣的語氣說出來的這話,齊雲姝卻聽了進去,正色道:「事實上,他來滁州並不是因為我,而是有事情要做,至於要做什麼,我沒有過問,不過賈娘子想知道的話,下次等他做完來這裡的時候我可以幫你問問他!」

齊雲姝的話雖然有些語焉不詳,但對於心存疑惑的賈玫芳來說卻已經有了足夠多的可以懷疑她的條件。

但她畢竟救了賈小寶,還幫了他們母子三人,甚至接下來的治療也要靠她。

沒有了她,賈玫芳不知道還能從哪裡請到這樣一個醫術高明,又有良心的大夫!

所以她騰地起身,強行中止了這個讓她想聊又不敢再聊下去的話題。

齊雲姝暗示一番之後,只覺得心裡頭舒坦多了,她再也不用像一個陌生的舞者穿著擠腳的芭蕾舞鞋勉強自己在舞台上跳舞了!

「不管怎麼樣,請賈娘子放心,我對小寶這個孩子是真心喜歡,我會治好她,也會替你們解毒,我對你們從來都沒有惡意!」

這是她所能做出來的最真誠的保證了。

賈玫芳放下蚊帳的手一滯,回過頭來若有所思地看著齊雲姝,然後嘆息一聲點點頭。

「好吧,曾經我在京城郊區一家寺廟時聽一位大師說過,這個世上其實是有輪迴的,也有因果報應,有時候該來的總會來的,未來的只是因為時候未到罷了!」

齊雲姝心神一動,聽到熟悉的論調,不由多問了一句:「敢問賈娘子所說的那位大師法號是什麼?」

「瞭然,瞭然大師!青雲山中青雲寺!」賈玫芳雙眸放空,好像回到了當初在青雲山中見到瞭然大師時的場景。

也正是因為有了他的批示,這麼多年來,她雖然進行過一些見不得人的勾當與買賣,但是卻從未坑害過別人,甚至還隱隱有些看不慣身邊的人去行那等沒有原則,沒有道德,沒有底線的事情。

只可惜,她個人的能力終究有限,既不能阻止他們也不能把挽救那些可憐的人……

她所能做的便只有在初一十五,逢年過節或者佛誕日之時,開設粥棚接濟一下當地窮苦的百姓罷了!

從那以後,她自問便沒有再行惡事,就連生意場上也有意在慢慢地跟先前那些不正當的門道劃分界線。

但有心向善的她卻並不是一個怕事的。

「我為了大寶小寶,已經不喜歡惹是生非了,但這也並不代表我怕事!

今次有齊大夫助我發現了那個賤人的真面目,就算為了自保我也斷然不能放過她。」

齊雲姝聽著賈玫芳這話的意思似乎是有意要報復劉平忠的原配嫡妻,治病救人她還能勉強插上一腳,可這樣的事情她可沒有什麼參與的心情,便攔住她說這是她們兩個人之間的事情,她一個外人不好插手!

賈玫芳話頭被生生攔住,心裡一滯,是啊,她這是怎麼了,怎麼能因為看著面前這個人覺得投緣,就把自己的心裡話全都吐露出來了呢?

她梳理了一下心情道:「抱歉,其實我是想問齊大夫討點東西!」

齊雲姝挑眉,心裡有所猜測,但還是問道:「不知道賈娘子想要討要什麼?我要是有的話自然不吝相送,可若是沒有的話,恐怕就愛莫能助了!」

她話說得圓滿,不管是前進一步還是後退一步都是路。

賈玫芳卻聽明白了,這齊大夫腦子聰明著了,也異常精明,她明知道她想要討要什麼,卻還這樣說,這就是擺明了不願意給了。

她不死心地假意解釋:「何觀正現在就關在地窖里,沒有被救走,不過他的嘴太硬了,原本我是想要問齊大夫要些讓他吃苦頭的藥,看來……」

齊雲姝眉眼稍動,那何觀正看著不顯山不露水的,其實手裡掌握著的消息應該不少,要是她能夠一起進去審問一下他的話說不定會有意外的收穫。

她裝作渾不在意地道:「同為醫者,互相應該會比其他外行人更為了解一些,若是賈娘子有需要的話,我可以跟你一起走一趟!」

賈玫芳衡量著她這句話,猜測著她到底是對剛剛拒絕的補償,還是別有用心。

但此時她根本顧不上這麼許多了,她只想從他身上挖掘出更多有關那個女人的消息,然後才好對付她,至於為什麼連劉平忠都審問不出來的消息,賈玫芳卻非要選擇相信齊雲姝,這一點連她自己都說不清楚,大概就是所謂的眼緣!

齊雲姝對賈宅這個被三皇子稱作地牢,但實際上只是一個地窖的地方早就聞名久矣。

但還是第一次來!

看著跟她曾經在電視里看過的那些地牢也沒有什麼區別,陰暗潮濕,霉臭骯髒。只不過這裡下了台階,便到了,偌大的地窖,只有一間單人牢房,四周的牆上掛滿了各式各樣的刑具,在燭燈的照射下散發著暗暗的紅銹,那些玩意兒上面不知道沾染了多少人的鮮血。

這整個就是劉平忠私設的一個知府大牢。

齊雲姝不由得懷疑起賈玫芳先前所說的一心皈依佛祖,全心向善的話。

正中最黑暗的地方杵著一根鐵柱子,何觀正就被五花大綁地

立在那裡,雙手呈大字打開,一身白色衣衫已經染成了紅色,頭髮凌亂,血污滿臉,聽到有人進來的動靜,懶洋洋地抬頭看了一眼,然後立刻瞪圓了眼睛,衝著賈玫芳大口吐唾沫,大聲喝罵:「我呸,賤人,你居然還有臉來!」

「哼,臉皮好厚的何觀正,傷害我的小寶,朝我們一家三口下毒的可是你,如今你不過是被齊大夫揭穿了真面目,就讓你連是非黑白都分不清楚了嗎?」

明明自己做錯了事,還擺出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臭臉,誰特麼要捧他的臭腳?

在口齒伶俐的賈玫芳那裡他沒有討到任何好處,轉而又去攻擊齊雲姝。

「你,你,還有你,你以為你幫了她,治好了她,就可以得到好處了嗎?

這個女人……你出去打聽打聽,在滁州府里可是出了名的破落戶,撒起潑來,發起狠來,哪個不畏懼她三分?」

齊雲姝低頭垂眸,看似不在意,其實一直都在關注著何觀正的一舉一動,他的話里有真有假,不過這都不是她在意的,她徑直道:「那是賈娘子的事,我現在只知道你居然為了知府夫人洛氏而對兩個年幼的孩子和他們的母親下手,你學醫時的醫德呢,還有你的良心呢?」

「胡說,我才不是為了雁兒,我就是單純看她魚肉鄉里平民百姓不順眼,就想為大家教訓教訓她……」何觀正話未說完就立刻發現自己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

齊雲姝眼前一亮,像發現了新大陸一般看著他,眸底深處一片森寒,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有他這句話,她原本一直沒有想通的地方一下子想通了,沒有打通的關節也終於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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