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郎中不太相信,眼前的小姑娘會有白朮這樣的藥材。

「我們奉遷民令要去洮州,」趙洛泱道,「不是這裡的人。」

這麼說,韓郎中就明白了。

藥鋪這樣的地方,還是能聽到許多消息的,確實有搬遷的百姓入城,而且這些百姓還與朝廷一起抓住了山匪。

趙洛泱道:「剛剛我們先去了廣仁堂,那邊的管事說白朮一斤兩貫錢。」

趙洛泱說起「廣仁堂」,韓郎中下意識地向外看去,就瞧見了藥店外一個鬼鬼祟祟窺探的人影,真是廣仁堂的夥計。

這事八成是真的了。

韓郎中臉色立即就沉下來,他伸手讓徒弟招呼剩下的病患,看向趙洛泱道:「你們跟我去後堂說話。」

趙洛泱帶著趙元讓、趙元吉順著側門,一路跟著韓郎中去了後罩房。

身邊沒有旁人打擾,韓郎中才看著趙洛泱道:「你真的有白朮?」

提起「白朮」這味藥,韓郎中神情還算平和。

趙洛泱點頭。

韓郎中接著道:「廣仁堂能給兩貫一斤的價錢,我這裡……最多只能給一斤一貫,這已是最多的了。」

「這城中,你想要將白朮賣出高價,也就只有廣仁堂。」

趙洛泱點頭:「我知道,但聽說廣仁堂賣白朮的時候,一斤要賣三貫錢。」

「賣三貫?」韓郎中臉上浮起一絲冷笑,「他們兩貫收,至少要賣四貫,鬧出時疫之後,城中的白朮就被收走了,我懷疑都在廣仁堂,他們現在一點點地往出賣,是要等著時疫鬧得厲害了,將藥價再漲起來,那時候只怕一兩白朮都要一貫錢。」

「那您呢?」趙洛泱看著韓郎中,「您若是現在一斤一貫收,到時候城中有了時疫,您這藥怎麼賣?」

韓郎中沒有遲疑:「最多賣一兩八十文。」

說到這裡,他停頓了片刻:「我可能不會賣,若是時疫來了,會留作急用。」小姑娘能賣多少白朮?最多也就一斤罷了,他還能往外賣嗎?

「好,」趙洛泱道,「那我就按一斤八百文賣給您,但您將來若是賣的話,也不能賣得比這貴。」

韓郎中驚詫,這小姑娘不賣廣仁堂一斤兩貫,卻賣給他一斤八百文。

韓郎中道:「那你……這……為什麼?」

「我們雖然缺銀錢,」趙洛泱道,「但有些銀錢能賺,有些卻不能賺,無論到啥時候都不能昧了良心,要不然和那些殺人搶錢的山匪有啥兩樣?」

「這次我們搬遷遇到山匪,死了許多人,還有不少人受傷,但也遇到了武衛軍的聶雙大人,還有一直跟著我們的典吏,沒有這些人護著,我們恐怕也沒了性命。我們姐弟雖然沒啥見識,但好壞還是能分得清的。」

「藥鋪是為了救人還是賺錢,我們都明白,所以這藥得賣給救人的藥鋪。」

韓郎中怔怔地看著眼前的小姑娘,大多數人只會圖利,如何能想這麼多?這小姑娘不一般。

「你說讓我去給你三嬸看症?」韓郎中道。

趙洛泱點頭:「希望您能幫忙。」

韓郎中道:「伱們何時離開,便讓人來知會,我與你們一同前去。」不管這小姑娘能賣多少藥材給他,就算一點不賣,能說出這樣一番話,他也會跑這一趟。

趙洛泱嘴角一揚,露出歡喜的神情,旁邊的趙元吉更是高興。之前阿姐說請郎中給阿娘看病,他覺得郎中不可能答應,可現在……

果然沒有阿姐做不成的事。

趙洛泱將懷裡的背簍拿下來,從中取出那個包的嚴嚴實實的布包遞給韓郎中。

趙洛泱道:「這裡大約有一斤。」

一斤已經不少了,比韓郎中預想的要多。

趙洛泱道:「您打開看看藥材怎麼樣。」

韓郎中將布包一層層揭開,看到了裡面的藥材,這是曬乾了的白朮,一根根個頭很大,表面是灰棕色,周身沒有焦枯、霉變的跡象,聞起來也是淡淡甘苦味兒。

是白朮沒錯,而且是尚好的白朮。

韓郎中又驚又喜:「若是往常,你賣一斤八百文不虧,但現在……確實有些低了,我這藥鋪雖然不大,但也不能占你的便宜,這一斤我給你一貫錢。」

趙洛泱道:「那剩下的呢?」

韓郎中一時沒聽明白:「什麼?」

「我還有許多白朮,」趙洛泱道,「也是這般成色,您也是一斤一貫錢嗎?」

還有許多?韓郎中只覺得整個人都僵住了,好半天才道:「你……還有多少?」

趙洛泱道:「算不准,但比這多多了。您也不用給我們一斤一貫,還是按八百文算,您能給我三嬸看症,我們就已經很感激,出診費……」

「不收了,」韓郎中道,「我還會拿上藥材前去,藥材也不另收銀錢。」

請一位可靠的郎中上門診治,至少要兩三貫,若是治好了病症,酬謝更是不少,即便藥材便宜些,趙洛泱覺得自己也賺了,這可是銀錢難換的。

趙洛泱重新將筐簍背好:「不過還有件事,需要您幫忙。」

韓郎中道:「說來聽聽。」

趙洛泱點點頭:「其實我還有一些尚好的人參,想要賣給廣仁堂,這參不是一般人家能用的,既然只能賣給達官顯貴家,賣貴點也是應當。」

韓郎中不知曉這小姑娘準備如何賣參:「你準備讓我如何幫忙?」

趙洛泱道:「我向您詢個價兒,三根一斤的三十年老參能賣多少錢?」

韓郎中想了想:「還是要看到才能確定,不過三十年老參,在我這兒一斤不少於十貫,在廣仁堂……那就不好說了。」

趙洛泱點點頭:「廣仁堂這樣的地方,做生意不實,可能會哄騙我,所以我才想要先問問價錢,以免上當。」

韓郎中道:「你們是從哪裡來?」

趙洛泱道:「河東路。」

「那就怪不得了,」韓郎中捋了捋鬍鬚,「河東路有好參,那老參必定不差,若是賣的好,十五、二十貫也是尋常事,咱們這裡參價便宜,買到南方能貴一倍不止。」

趙洛泱點點頭:「廣仁堂若是與我好好說,我便賣給他十貫,若是不能……我就賣給他十五貫。」

這姑娘好大的口氣,韓郎中暗自思量,好像一切都會按照她說的進行,廣仁堂的管事一向精明,豈可被一個小姑娘牽著鼻子走?這小姑娘可別大意吃了虧。

韓郎中還在為趙洛泱擔憂,趙洛泱心裡卻已經在盤算能賺多少銀錢。

十五貫,兌換成財富值是4500元,而她換一斤野生三十年黨參才需要880元。

這才是真正的大生意。

不過現在趙洛泱還不能確定,系統里說的黨參,是不是人參?

「人參出上黨,狀類人者善。」這話是他們常聽的,很多人就將人參說成黨參,上黨的人參。

而她家鄉河東路所在,本就離上黨很近,每年都有不少藥商過去收人參。要不是有這個前提,趙洛泱也不敢猜測,人參和系統里的黨參就是一個東西。

雖然有疑惑,但趙洛泱還是覺得,先從系統兌換了黨參再說。

「一會兒我出去就說您一斤兩貫收的白朮,」趙洛泱向韓郎中道,「有人問起,您也不要透露實情。」

韓郎中應允,這本也不是什麼大事:「你可要小心,賣人參的時候定要叫上家裡大人。」

趙洛泱點頭。

幾個人說完話離開後堂回到藥鋪中。

趙洛泱問時玖:「廣仁堂的夥計還在嗎?」

時玖道:「在,你說話他能聽得見。」趙洛泱問起夥計,自然是有話想要夥計傳回廣仁堂。

「韓先生,」趙洛泱笑著道,「我回衙署將剩餘的藥材都取來,咱們商量好的銀錢,可不能變了。」

韓郎中道:「這白朮……唉……兩貫確實貴,但老夫既然答應了,就沒有反悔的道理,你只管去拿。」

趙洛泱道:「您還答應去給我三嬸看症,這話也得作數。」

「放心,」韓郎中道,「作數。」

趙洛泱向韓郎中行禮,然後帶著趙元讓、趙元吉走出藥鋪,前往的方向正是衙署。

「不要回頭,」趙洛泱囑咐趙元讓和趙元吉,「身後有人跟著咱。」

趙元讓不禁心裡緊張:「是……是誰?」

趙洛泱道:「給咱送銀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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