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正值馬老太爺剛剛去世周年,擇個黃道吉日,集合人手挖開墳墓,在夜間按規矩請來道士念咒安魂,孫男弟女們燒香磕頭罷了,方才吊出棺材,靈幡明燈引路,黃牛白馬拉車,把裝殮馬老太爺屍骸的棺材,運倒「鬼帽子」風水寶地重新入土為安。

棺材是冥葬之事的核心,因為舊社會迷信風水,認為地有吉地凶地,星有善星惡星。

如果找到一塊吉壤作為祖墳,埋葬先人屍骨,後世子孫就可以借著風水龍氣發跡。

家族興旺不外乎當官、賺錢,「棺材」與「官財」同音,取的就是這個意思,所以遷動陰宅祖墳,是非同小可之舉。

而且馬家頗有財勢,驚動了十里八鄉的老百姓們都來看熱鬧,一時間觀者如牆。

原本的宅院基本上拆掉了,墓址也已選好。

但為了防止走了陰宅里的龍氣,在棺材運到之前並沒有破土,等馬老太爺的棺材運到地方,馬六河立刻命人動手挖開墳土,自古都是崇尚深埋厚葬,棺材在地下埋的越深越好,只有窮人的墳才淺,不出半個月都得被也野狗刨開。

那馬家雖然有的是錢,但畢竟不是貴族,民國時期也不再有人在地底修築冥室,只是要挖個深坑落葬。

十幾個大小伙子輪流開挖,這坑挖的比房屋地基打的還要深,眼看深淺就要合適了,卻突然挖到一塊石頭。

眾人皆覺驚奇,這穴位乃是金點胡先生所指,怎麼地層里不是吉壤,竟是岩石?

那胡先生在旁冷眼相看,也覺得奇怪莫名,心想這回可失策了,怎麼不偏不斜點了這麼個石穴?

怕是要當場出醜賣乖。

正尋思著要找機會開溜,卻見馬六河面沉如水,陰著個臉走到胡先生身邊,讓他到前邊看看,為什麼穴眼底下會有岩石。

其實馬六河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他宅子也拆了,祖墳也刨了,卻在墓穴中挖到岩石,自然懷疑胡先生是江湖騙子。

他自恃與官面上相熟,橫行霸道慣了,弄死個把老百姓不算回事,當時就想要把胡先生活埋在坑中。

胡先生追悔莫及,早知如此,當初開什麼卦鋪充什麼金點,老老實實給地主家放羊也好,現在落個活埋的下場,自作孽不可活,也只好認命了。

在眾人之下,愁眉苦臉一步三挪的蹭到墳坑前,腦子裡不斷盤算著如何能捏個大謊兒出來保全性命。

可臨時抱佛腳,哪有辦法可想?

正沒奈何的時候,卻聽挖土刨坑的幾名長工大呼小叫,說是挖到的石頭上有字跡,似乎是一截石碑,馬六河趕緊讓人把石碑掘上來。

人多手快好辦事,不消片刻,就將那石碑搬到墳坑外邊,眾人撫去泥土一看,見碑面上陰刻著六個大字,當時許多人圍攏過來觀看,識文斷字之輩多能認得,眾口紛紛念道:「居此絕……葬此吉。」

馬六河撥開眾人連看了數遍,驚得半晌合不攏嘴來,咕咚一聲給胡先生跪倒在地,磕頭稱謝不已。

「先生真乃神術!我馬六河今日算是徹底心服口服了!」

胡先生本以為這回必被當場活埋填坑了,不想竟有如此奇遇。

此地從未有人造過陰陽宅,土中所埋必是古之遺存,萬沒料到如此應驗,他也愣了半天才回過神來,更覺《十六字陰陽風水秘術》言之有物,不是等閒的江湖伎倆可比。

其時圍觀者人山人海,人人都拿胡先生當半仙看待,直如眾星捧月一般,胡先生自覺飄飄然起來,心中竊喜,表面上卻不敢輕易流露,只挑些場面話前來支應,當下主持為那老太爺落棺下葬,回家時得了好些財帛謝禮。

此後胡先生聲名遠揚,提起金點胡先生,知道的都要挑一挑大拇指,贊他一聲「神術金指」。

但樹大招風,漸漸就有許多賊人盯上了胡家,想綁了他去尋龍脈盜墓。

胡先生自我膨脹了一段時日,見一夥伙響馬巨盜不斷找上門來,也不得不收斂起來,得敷衍處便敷衍,能躲避時躲避。

但他自知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再留在城裡打卦相地,早晚要惹大禍,自己腦袋掉了不要緊,家裡妻兒誰來養活?

於是胡先生卷了金銀細軟,舉家出奔,他本就不是湖南人,說走就走,並無任何牽掛。

過了兩年,趕上時局艱難,手頭有點吃緊,想起還有一匣子「袁大頭」埋在洞庭湖邊的秘密所在。

那是當年家境富裕時備著救急用的,先前走得匆忙沒來得及帶上,現在急需要用,便化了裝易容改扮成客商回去拿錢。

胡先生小心謹慎,處處躲人耳目,他又熟悉路途,沒費吹灰之力,便輕易取回錢匣,準備帶著錢回家的時候。

忽然想起馬六河來了,心想那年給他相取了「鬼帽子」陰財地脈,此時馬家必定更興旺了,何不前去敘談一回,說不定能再得些好處。

他打定主意就繞道去找馬六河,誰知一到地方就傻了,馬家滿門都已死絕,連馬老太爺的墳墓都叫散盜給刨了。

胡先生覺得此事出乎意料,心裡不免嘀咕:「莫不是我地脈相的不准,竟把馬六河一家給害了?」

可是轉念一想,「不能夠啊,那墳址中挖出古代石碑,分明寫著居此絕、葬此吉,說明古人早就認出這塊風水寶地了,又不是有人動了手腳,怎會有錯?」

胡先生滿心疑慮,此事關係一家大戶人家的幾十口子性命,不打聽明白了回家也睡不安穩,當即在附近套取舌漏,終於知道了整件事情的經過。

結果更是出乎他的意料。

原來馬六河家牽動了陰陽二宅,果然生意更加興隆,買賣做得如日中天,錢財好似流水般賺進庫里。

可是天有不測風雲,忽有一日,家裡的水井被人投了毒,一併藥死了幾十口子,雖然家裡有錢,但死得人太多,倉促間連棺材都置辦不齊。

馬六河大罵胡先生是個神棍,這頂「鬼帽子」仍然戴在馬家活人的頭上摘不掉了。

他怒氣沖沖帶人去城裡砸胡先生的鋪子,那時候相地的金點胡先生已經不知所終了。

馬六河遍尋無果,只得打道回府,他是乘船從湖上走水路回去的,不想途中一陣風浪翻起,打沉了坐船,一眾人等全喂了龍魚水族,沒有半個活命。

馬六河偌大個家族,竟就此死了個乾乾淨淨。

當時戰亂頻繁,馬老太爺的墳墓是座新墳,等於是樁明面上擺放的金銀。

湘陰的大股響馬散夥後,就有不少人就地做了散盜,有百十號人帶著武器流竄過來,明目張胆的挖了這座墳墓,把馬老太爺陪葬的東西掠去一空。

當時厚葬之風已衰,但還是流行給死人放壓口錢,嘴裡含著銀元和銅錢,而馬家又是財大氣粗,棺材中著實有些闊綽硬氣的事物,死屍的衣服不用說了,單是那煙袋的殷紅玉嘴,就能值幾百塊現大洋。

最後連馬老太爺嘴裡鑲嵌的幾顆金牙都給拔了,方才砸棺毀屍揚長而去,其狀慘不可言。

後來又有數伙規模更小的民間散盜,以及附近的一些山民前來濾坑,墳坑是越挖越大,底下沒動過土的地方,又露出一塊石碑,那些好事的人們,都來看過,見那截新出土的碑面上,也有六個大字――「義者吉,不義絕」。

事情轟傳一時,當地人對此議論紛紛,有人說金點胡先生浪得虛名,騙了馬六河的一注錢財,卻為人家指了個凶穴,結果壞了他家幾十條人命。

可能那位胡先生自己也知道事發了,所以卷著家當逃了個不知去向。

但更多的人卻不這麼看,「鬼帽子」墳土中先後掘出兩塊石碑,上邊刻的碑文何等警醒!

仔細想像「葬此吉、居此絕,義者吉、不義絕」之言,就能明白不是金點胡先生指錯了穴眼,而是馬六河喪盡天良,這些年明爭暗鬥,又倒賣假藥材,在他手中也不知害死了多少人命,方圓幾百里,誰不恨他?

可見欺心的事是做不得的,老天爺專要收他這一門,真正是蒼天有眼,神目如電,報應不爽。

胡先生再往深里打聽,人們果然都對馬六河這一家恨之入骨,此人欺詐親戚,侵害鄉里,窩藏盜賊,生意上專做些無風起浪、沒屋架梁的虛假勾當,把地方上攪得寸草不生、雞犬不寧。

可以說是惹得天怒人怨。大多數老百姓對其家滅門慘禍鼓掌稱慶,都道這是「人惡人怕天不怕,人善人欺天不欺;善惡到頭終有報,只爭來早與來遲」。

而馬六河祖墳中刨出的殘碑,也是真有出處來歷的,據本地廟裡的一個老僧講,很多年前確實有過「鬼帽子山」的地名。

山下這片曠地,曾是城隍廟的所在,趕上鬼節給死人燒紙錢,就在這山口處。

廟底下埋了石碑是為了告誡後人――「陰地不如心地」,風水龍脈再怎麼好,也不如自家積德行善最好。

後來城隍廟毀於兵火,幾百年歲月消磨,舊址早已不復存在,想不到埋在土中的殘碑至今尚存,又因馬六河家的事情重見天日,讓世人知道天意之深、天道之巧。

從此以後,胡先生再也不敢聲稱自己精通風水地理了,他算是終於知道當年師傅所言之意。為何說「天道無言」?

只因老天爺不會說話,但天地之感應往往在於人心,無論是造墳建宅,都應當以積德為本,正所謂「心為氣之主,氣為德之符」,天地未必有心於人,而人的心意德行往往與天地感應。

……

畫面漸漸的清晰。

秦風也漸漸的能夠控制住自己的身體了。

最終,隨著畫面清晰之後的消散。

秦風從這個詭異的場景裡面出來了。

盤膝而坐的秦風,看著手中的這個石獸。

整個人都沒有回過神來。

「這是什麼情況?」

「功德之力被吸收了將近三分之一,就給我出現了這樣的一個畫面?」

「這石獸不是當初古時候用來鎮水的神獸嗎?」

「怎麼會出現這樣的事情?」

「特麼的還能夠吸收功德?」

「還有,這個故事到底想要表達什麼樣的意思?」

「難道是最後那修士的感觸?」

「天道無言?」

「也就是說大道無情?」

「還是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

清醒過來的秦風,腦子裡面充滿了無數的疑惑和疑問。

可是足足思索了片刻的鐘頭,依舊沒有任何的結論。

想了許久,秦風準備不再耽擱時間了。

然而,就在秦風剛剛站起身來的時候。

手中的石獸,突然發出一聲「咔嚓」的聲音。

「碎了?」

秦風看著自己手中的石獸。

這石獸在之前朝陽山,施法承受巨大氣場壓力的時候,都沒有碎。

但是在這個時候,居然碎了。

吸收了功德之力,然後居然碎了。

秦風愣了一下。

不過隨後就發現了不同尋常之處。

因為在這石獸裡面,有一塊令牌。

此刻。

秦風將碎裂開的石獸清理了一下。

一塊巴掌大的令牌出現在了秦風手中。

令牌不知道是什麼材質做成的。

顏色顯得有些黯淡。

類似於灰色一樣。

在令牌的表面,有著一些花紋,如同古代印記一般。

秦風知道,這種花紋並不是什麼印記,更不是什麼符文。

簡單的只是花紋裝飾而已。

令牌握在手中,有著一股子冰涼的感覺。

令牌顯得十分的有份量,差不多有兩三斤重。

很明顯,這麼巴掌大的令牌,就算是銅鐵製作的,按照大小厚度,撐死也就是半斤重。

但是現在,重量方面明顯的有詭異。

「沒有氣場波動,就如同一面普通的令牌。這東西很明顯是被隱藏在這石獸之中。」

「難道……」

秦風內心猜測著,一個念頭,從秦風的腦海之中,緩緩的浮現出來。

隨著這個念頭的浮現,秦風的內心,漸漸的引起了波瀾,雙眸之中,也閃爍一道精湛的光芒,神情變得凝重起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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