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雪晴今日進宮,是因為從明日起,就是天朝人人期盼的冬至休沐,藥圃也跟著休沐七日,她提前將冬至節喝薑茶用的生薑,從窖中掘出,送至各殿。

在承歡殿,正巧看到鄭顥送給李萱兒的同心梅。她接過那朵同心梅笑道:

「這次南五台詩會,真是各人有各人的緣分。鄭郎君他們從白雲寺附近救回一個人,竟然是我失散的堂妹。您說,這是不是緣分?」

「鄭郎君救的?」李萱兒一聽來了勁:「你快說說,是怎麼回事?」

那日回京,簡單賀完鄭顥升任太學博士,崔瑾昀就帶著李雪鳶回了藥圃。

藥圃在大明宮右銀台門外,藥田邊有兩排房屋,有陰乾、烘乾、貯藏草藥的房間,也有專門住人的小院。

李雪晴回京之後,拿著崔瑾昀的手書,找太醫署開了文書,回司農寺辦手續後,便住進了藥圃。

雖然還是在宮禁里,可李雪晴卻像擺脫了這麼多年來,一直囚禁著自己的桎梏。在白雲寺,崔公子教了她一些處理草藥的簡單方法,到了藥圃,她才知道自己要學的還很多。

藥圃里種藥的,都是些年紀大的內侍,也有一些世代靠藥圃生活的藥農,他們有自己的房子,分布在藥田附近。

這裡有自己種植的藥,也有靠山吃山,採回來的草藥。都在藥圃里統一製藥。

崔公子沒回來,李雪晴就跟藥圃的藥農學習,她原本就學過一些花草樹木的種植,種藥亦是觸類旁通。

到了崔公子回來這天,藥圃已經將今年最後一批草藥制好,部分送到太醫署直接使用,部分還要按照太醫署的藥方製成藥膏、藥丸、藥粉等成藥。

「李娘子,公子回來了,還不快出去迎接。」

看到大家都往外走,李雪晴也放下手中的草藥,高高興興的往外跑。

「公子!您回來了?天冷啦,藥圃里沒什麼事,您就別往這邊跑了。」陸主管笑著扶著崔公子下車,一看,呦,車上還下來一位標緻的小娘子。

「陸主管,這位李娘子,明天你帶她去辦個手續,算是藥圃藥女,跟著你做事......」

崔瑾昀話沒說完,就聽李雪鳶驚喜的叫道:「晴姐姐!」

他回頭一看,李雪晴慢慢的朝著李雪鳶走過來,不可思議的上下打量著她:「雪鳶?是你嗎?雪鳶?」

雪晴進宮時,雪鳶才十歲,後來祖君被一貶再貶,最後命也沒保住,一族男子被殺,妻女沒入宮中為奴。但實際上,她們都抱著求死之心反抗,和男人們一同赴死。

雪鳶是二房嫡女,藏身於母親屍身下,逃得一命。

雪晴父親早逝,被叔叔們送進宮中,在宮中做了女官,因此躲過一劫。

李雪鳶家破人亡,在外孤苦流浪了幾年,早已不是當初天真稚嫩模樣。她早就計劃著,自己成年便重回長安,沒想到機緣巧合,遇到了崔公子。

初回長安,竟然看見長房堂姐,不禁悲從中來,抱著姐姐委委屈屈的哭了起來。

陸主管心說,難怪崔公子又領一小娘子回來,原來是李娘子失散的妹妹。家人重逢是天大的喜事,趕緊讓大家都散了,別打擾人家姐妹相會。

一頭霧水的崔瑾昀這才發現,她倆的名字只差一個字。

李姓是天朝第一大姓,起初聽到,也沒往那方面想。這樣看來,自己無意間還做了件好事。崔瑾昀的心中,莫名有點高興。

李府的房產早充了公,兩姐妹現在屬於外宮的藥女,沒有太醫署指令及腰牌,不能進入內宮,但她們可以在宮外居住。

李雪晴這幾個月一直住在藥鋪,現在兩姐妹在一起,崔瑾昀也不願她們住在這個簡陋的地方。

想在長安城裡買房子,不是有錢就可以,當你的房子要出售,首先是要賣給街坊鄰居和親戚,若是順便賣給外人,若是官府查出,這也是要入刑的。

「你們......可以暫時住到我府上。」崔瑾昀鬼使神差說出這句話,連他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

也許,她們和他,有著相同的出身,誰又能保證,自己不會落到她們這個境地?同病相憐罷了。

崔瑾昀的府邸,藏著馬元贄堪比國庫的金子,本來只有鄭顥常去,現在李氏姐妹住進去,鄭顥也不禁皺了皺眉頭。

「想不到,她第一次說的身世是真的。」鄭顥若有所思的說:「別看她年紀小,人小鬼大的,你可別太小看了她。」

「當時我就脫口而出了,說出來也有些後悔。不過,李雪晴應該沒什麼問題,她妹妹......只不過是人在江湖,對自己的自我保護罷了。

你若不喜歡,趁冬天,我把藥圃的院子修葺修葺,讓她們再搬過去。」崔瑾昀認為這是小事情,他沒必要為了她們,和鄭顥意見不合。

鄭顥不再說了,大家做事都有分寸。

「武陽郡王與蓁姬的關係,他們的車夫喝醉之後透露了幾句,確實很親密。什麼都做了,只不過,處子之身留給了聖上。」

鄭顥的眉頭就沒有展開過,冬至就在眼前,楊玄價故意以鄆王擅闖溫室殿,讓羽林軍放箭,鄭顥當時剛巧陪公主回宮,臨時陪著鄆王一同去的溫室殿。

沒想到,就算是加上一個駙馬,楊玄價也沒打算放過鄆王。

還好鄭顥為鄆王擋了一箭後,聖上及時出現。只說是誤會,讓他們不要再宣揚此事,以免被人說他縱容宦官,殘害長子。

這次冬至休沐,鄆王不在京城,楊玄價那件事應該就不會發生了吧?可武陽郡王與蓁姬的關係,會不會又有什麼新的變數?

「匕首的主人,要儘快找到,他那樣一位人物,怎麼會說失蹤就失蹤,連霍侯爺也說,很久沒見過他。」

崔瑾昀突然有些內疚:「我本來就幫不上你,不該給你添亂。崔府那些金子,我藏得很好,我不會讓它出問題。」

鄭顥看著他笑道:

「你以為我是怕你把我的金子弄丟了嗎?你在我身邊好好坐著,就是對我最大的幫助。明日開始休沐了,三天後才是祭天大典,我們兄弟幾個喝一杯。」

是啊,冬至過後就是年。

冬天來了,春天還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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