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一面,稍稍兩安。其中微妙,卻一個「拖」字難為。

大年初一清晨,李溫領著兩位誕有皇孫的顏氏、溫氏進宮請安。這兩位都是他開府建衙時,就跟著他的侍妾,身份地位不高,萬幸都誕下兒子,也算是有了依託。

在他冊封太子之後,這兩個兒子,就成了他鞏固地位最有利的幫手。是功臣。

晁美人早早到了溫室殿,身穿狐色華麗襦裙廣袖禮服,頭上戴著三尾金鳳鈿釵,平時樸素的她,全然變了模樣。

聖人臉色好了許多,昨夜家宴,看到一群兒女漸漸長大,除了李溫、李滋、李萱兒、李蝶兒、李霜兒,其餘孩子都是他入主大明宮以後才出生的,女多男少。

萱兒、霜兒站在母親側面,她們也打扮得富麗華貴,宛如又回到了天朝鼎盛時期。

「兒子領婦兒,拜祝父親、母親與天無極如日光,千秋萬歲樂未央。」

李溫小小的兒子們。在母親的懷裡跟著磕了三個頭,大兒瞪著眼好奇的看著不遠處的燭台,小兒閉著眼神遊夢中。

「好啦!都起來吧,賞。」

聖上說完這句,萱兒、霜兒都上前去把兩個皇孫接過來,抱到母親跟前看。只低聲說笑了幾句,禮官進來報,時辰已到,請聖人起身,到玄元皇帝廟去祭祖。

元日的祭祀活動都是在宮中,京城的皇族都要進宮來隨聖人一起祭祖。

大家原以為仍是由太子代替聖上,沒想到,傳說已經病得下不來床的他,居然精神抖擻的親自到玄元廟磕了頭。

新的一年,總會有些什麼不一樣。

太子見到鄭顥,是在終於祭祀完畢,帶著兩個熟睡的兒子回東宮的路上。馬車走得慢,坐在前面的阿楠忽然回頭小聲叫道:

「殿下,是郎君。」

天朝男子老老少少都叫得「郎君」,可他們這群人裡邊,唯獨把鄭顥稱為「郎君」,哪怕他的身份也稱得起「公子」這個稱呼。

太子撩起窗簾一看,鄭顥身披玄色裘皮大氅,戴著圓頂直角幞頭,筆直的站在雪地里。他的神色平靜,比半年多前送他的時候,似乎更多了些讓人不能忽視的淡定。

「讓他上車吧。」

「諾。」

很快,鄭顥向停下來通傳的阿楠行了一禮,一撩袍子,上了太子的馬車。馬車很寬敞,只有太子一人坐在上面,鄭顥上來本就躬著身,順勢就給太子行了個大禮:

「草民拜見太子殿下。」

「坐吧。等了很久嗎?初一宮中有祭祀,你又不是不知道。」

「某清早到府里給母親拜年,既然已經出來了,乾脆就等等。」

馬車裡兩人坐得很近,鄭顥含笑看著太子,七年前初見他時,他還是個京中紈絝,如今他已經成了個精明的天朝儲君,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府上令慈還好嗎?」

「她身體康健,只是思念常年在外的父親。」

太子點點頭:「不錯,你令嚴放外官也有七八年了,有機會的話,本太子會讓他回京,讓你們一家團聚。」

兩人不咸不淡的聊著,很快入了東宮。

東宮在太極宮的東面,面積只有大明宮的三分之一,太子妃嬪不多,還是太子冊封大典後,內侍省前後增加了兩批內侍宮女,東宮才多了些人氣。

兩人一直走到崇仁殿,這裡是太子和心腹大臣議事的地方,鄭顥以前都是不需通報,來了便可直入崇仁殿。

如今再來,卻已官身不再,一介素人。

待太子坐定,鄭顥跪地行禮道:「太子殿下恕罪,草民身份怪異,常人難於理解,故未向太子殿下稟明。給殿下造成困擾,是鄭顥之罪。」

妖人案是翻過去了,但鄭顥知道,這已經成了太子心中過不去的坎。幫自己,那是念舊情、念公主兄妹之情,但絕不是信任。

他若想得到太子幫助,必須坦誠相待,不管他接不接受,重生之事不能對他隱瞞。當然,這只限於說他自己,萱兒的事,說不說在她,自己不會替她決定。

「賜座。」

「我曾在前世的今年,死在洛陽留守任上,當時我是駙馬都尉,娶的便是您的妹妹萬壽公主。年起輕輕,被毒死在世家勾結的陰謀里,心有不甘,得上天憐憫,讓某帶著記憶重生回到六歲之時。」

六歲......那他後來的經歷也不算騙我。太子心中的惱怒消了一半。

鄭顥將自己今世修武經歷,原原本本說出,順便還將他對隴西河套各族的看法詳細講了一遍。

「回京以後的事,您都已經知道了,我也就不贅述。當初刻意接近您,就是想幫您早做準備,一旦您監國或是臨朝,才能從容應對。」

「你是說,後來有可能鉗制我的內侍,今生已經被我們逐步殺了?」

「是。」

「你之前想辦法除掉的貪官,也是為我清除了道路?」

「是,殿下。可惜某死得早,您登基以後的事,某就不知道了。」鄭顥將公主告訴自己的事,有些揉在自己前世的記憶中還行,有些就堅決不能說。

比如,二十年後,黃巢殺入長安,屠盡城中皇族。

太子愣了半天,終於回了神,看鄭顥的眼神也變了,臉上泛起熟悉的笑容:「你兩世都是忠臣,前世沒能和萱兒白頭到老,今生希望你們沒有這個遺憾。」

鄭顥趕緊站起來行禮:「今日來求殿下正是為此事,還求殿下可憐我夫妻二人,不教公主嫁了別人。」

「對了,這有個問題,既然前世聖上指婚將妹妹許配給你,為何今生她卻拒婚,讓你倆斷了姻緣?」

鄭顥滿頭黑線,只好答到:「大概是之前做了一些改變,後面的事也隨之改變。就像如今的我,已經無法預知後面將會發生怎樣的事一般。」

太子想想,點頭道:「不錯,是這麼回事。你再忍忍,等呂用之那件事慢慢淡了,有的是機會讓你官復原職。

但萱兒指婚這事,聖上昨晚家宴上已經說了,估計很難改變......你也要做好心理準備。好在萱兒不知前世之事,否則還不知有多傷心。」

鄭顥心頭一緊,急忙問:「難道沒有迴旋的餘地?哪怕拖幾個月也行。前世這年,南詔會犯我天朝,某願帶兵去打南詔,求殿下給某一次立功的機會。」

事到如今,只有立下大軍功,才有可能重新求賜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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