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正要出門散步的呂綺被客人堵住了。來人是營銷部的雷雲,拎著東西。

「哎呀,我說小雷,你這是什麼意思?」當年呂綺在營銷部綜合科時,和雷雲是一個辦公室的同事,建立了不錯的友情。私下雷雲都是稱呼呂綺呂姐的。呂綺裝修這套房子時,裝修隊就是雷雲找的,算得上價廉物美。

「呂姐,家裡沒外人吧?」

「沒有。誰到我這兒呢?」

「可不能這樣說。你還算得上實權派,不說陶總跟你的關係,就憑你手握對各單位的考核權,就會怕你……剛才我遇見范科長了,他說你在。還好,要不撲空了。你這是準備散步去?」

「隨便走走……別換鞋了,坐吧。」

「我就說幾句話。呂姐,謝謝你了,真的,這份大恩情,小弟我會銘記不忘。」

呂綺心裡明白,但裝糊塗,「你謝我什麼呀……」

「這次出差,陶總跟我長談了一次。呂姐,沒有你在陶總面前美言,我可能在紅星就完了,徹底沒前途了,真的,我已經準備離開了,我還不到四十歲,不能等死。但現在不了,不走了。」

「他跟你談什麼了?」

雷雲注意到呂綺的用詞,說明呂綺跟陶唐的關係確實不一般,「陶總問了礦機的市場情況,問的很細,包括我為什麼被撤職……謝天謝地,總算盼來個好領導。可惜我過去建立的關係很多已經不在了……」

「這次不是李總也去了嗎?有時間跟你談?」

「陶總是工作狂……每晚都約人談話到很晚,能見到的營銷員都談過了,李珞能怎麼樣?他總不能不讓陶總見他的手下吧?我看他沒什麼拿住陶總的好辦法。古人說的好,壁立千仞,無欲則剛。陶總光明磊落。誰敢不服?呂姐,今天下午,李珞跟我談了,讓我回三科去,估計這是陶總下的命令。李珞先給了我一個任務,要我為他營銷大會的報告準備一份關於礦機市場前景的報告。」

「職務呢?也解決了?」

「李珞沒提……」這是雷雲此行的主要目的。謝天謝地,呂綺主動提出來了,來的路上,他還在琢磨怎麼提出這個問題呢。

「雷雲,既然你來了,我就說你幾句吧。沒錯,我是向陶總推薦過你,不是因為我們有些私交,而是覺得長期閒置你太可惜了。你的性格太張揚了。而且嚴重的自以為是。沒幾個領導會喜歡你這樣的性格。能力?什麼叫能力?人家不用你,你的能力在哪兒?雷雲,如果你還想在紅星做點事,改一改你的性子吧……」呂綺突然有一種從未有過的溫暖,當然是因為陶唐。

「呂姐,不換掉李珞和劉書林,營銷口就不會好起來。陶總再努力也白搭。」

「為了你換掉李珞和劉書林?」呂綺至為失望,「我以為你這兩年會明白一些道理……你這句話太幼稚了。」

「但是我說的是事實。李珞把持營銷太久了。欺上瞞下成了習慣思維,他喜歡做的市場。不計成本也要做。不喜歡的,不顧大局也會拋棄。陶總是個敢作為的,我看得出來。對了,今晚好像調班子了,你知道不?」

「雷雲,你聽我說。先不說你們的劉助理,就你和李總的關係而言,我認為不能全怪李總一方。如果轉不過這個彎子,你就是重新回到三科科長的崗位上,你一樣要栽跟頭。你以為陶總會因為你和他的常務副總翻臉?沒錯。陶總是一把手,但陶總不一定能搬動李總。而且,他為什麼要搬動李總?你比人家更強?你想做點事,首先要創造做事的環境,我就不相信李總故意搞壞紅星,你和李總的矛盾,更多是性格上的衝突,不是工作中的分歧。作為下級,要具備這樣一種能力,就是要領導相信你的辦法是最好的並且給你必要的資源支持,做不到這點,就不是稱職的部下。你好好想想吧……」

「呂姐,你說的太理想化了,我做不到……關鍵是他們做不到。」

「做不到你就不要乾了,真的。我參加了幾次會,認為李總是積極輔佐陶總的,李總不是宋總,更不是楊文歡,這點你要想清楚。」

李珞不是宋悅,至少李珞表面上不貪不腐,就算雷雲對李珞有成見,他也得承認耍權不等於貪腐。

「呂姐,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好吧,我聽你的。」

「這就對了。動班子?你怎麼知道?」呂綺很奇怪,如此敏感的問題,雷雲一個下台科長從哪兒獲得的消息?

「我出門遇到劉秀雲了。她說要開黨政聯席會……」

「是嗎?」呂綺估計是處理工傷問題,也可能是研究別的大事。雷雲顯然在盼望陶唐馬上啟用他,但這不大可能……任何一個急於動班子的一把手都不會有好結果,「雷雲,你要沉住氣。陶總肯定對營銷口有些看法,也僅僅是看法而已……李珞是常務副總,李珞的命運掌握在燕京,不在紅星,你一定要記住這點。另外,不要對任何人提陶總和我的同學關係,那樣對我很不利……」

「我明白。一些話我就是對大姐你說說而已。另外,陶總要我在營銷大會上做個發言,主要是針對礦機市場營銷機制弊端的。我正在準備,那個會可能很快就要開了。我給你帶了點東西,完全是我的一點心意,不值什麼錢,煙是給范科長的,其餘是給你的,務必收下。」

「你先說是什麼東西。」呂綺望了眼茶几邊上的包包。

「一點補品而已,是我當年去西藏買的,真不值什麼錢。」雷雲站起身,「再次謝謝大姐了。有機會一定報答。」

「別提什麼報答了,」呂綺沒有挽留,「小雷。一定要沉住氣,一定要先把手裡的工作干好。」

「放心吧,我會珍惜這次機會的。」

此時,在三號樓小會議召開的黨政聯席會上,就工傷事故引起的人事任免發生了嚴重的分歧。

會議是趙慶民主持的,會議的議程第一項是討論財務部副主任的人選。之所以把這件事列為第一項。顯示了趙慶民的老謀深算。事實證明,如果先討論2分廠工傷事故引出的人事任免,明筱月的通過就難了。

趙慶民毫不避諱地提出了加強財務部領導力量的要求,但把「帽子」扣到了陶唐頭上,「最近財務部工作比較繁重,特別是訂單帶出的價格問題,陶總提議加強財務部的領導力量,從業務考慮,建議人選最好產生於財務部。陶總已安排組織部按程序進行了考核,下面請彭傑同志彙報考核情況吧。」

彭傑的考察結果是,明筱月呼聲最高。

組織部到財務部考察是公開的,幾乎所有關心此事的人都知道財務部要提拔一個副主任了,當然不會瞞過韓志勇。韓志勇和財務部主任李建國的意見一直不一致,李建國屬意榮尚明,而韓志勇則屬意史誠。韓李二人都做過陶唐的工作,便是財務部內部也認為幸運兒不是史誠便是榮尚明。大部分人都沒想到明筱月這匹黑馬殺了出來。

對於這個結果,韓志勇當然不能接受。「考察?怎麼考察的?就憑群眾的推薦?組織部有一項本領,那就是操縱民意!對於財務部提一個副主任我是同意的,但我不同意明筱月,她不合適。」

這就顯出趙慶民會議程序安排上的高明了,因為韓志勇在這件事上比較孤立。除了馬光明之外,幾乎沒有盟友。當然。韓志勇還不知道趙慶民和陶唐有過利益交換。紅星的黨政聯席會不同於地方的常委會的票決制,在一把手掌控班子的情況下就是一個程序而已。如果一把手不能完全掌控班子,票數就顯得重要起來。紅星現在的情況是,既不能說陶唐徹底掌控了局面,更不能說他沒掌控局面。因為他來的時間還很短。之前只處理過一次人事問題,那次權建和是咎由自取,別說韓志勇當時出差不在,即使在也扭轉不了局勢。

現在韓志勇公開質疑組織部的考察結果,還不能視為對陶唐的挑戰,因為韓志勇可能確實不知道陶唐的態度,彭傑不會告訴他,也不應該在主要領導未許可的情況下告訴他。不過,韓志勇確實帶著情緒,因為安排組織部考核,陶唐並未知會他。

「韓總這樣說是不對的,」陶唐開口道,「組織部考察幹部有一套固定的程序,據我所知,這次考察,組織部徵求意見做到了百分百,既有談話,也有背靠背的投票。東西都在,我看程序上沒問題。如果不相信組織部的考察結果,可以讓紀委核實。儘管明筱月同志的推薦也未超過半數,但她是最高的。至於業務,我倒覺得明筱月同志不錯,這次搞東湖產品的價格分析,做的不錯。現在我們就需要有闖勁的幹部……我看了明筱月同志的履歷,是一個在財務口有豐富經驗的同志了,我同意組織部的考核意見。韓總剛才表示了反對,也算一種意見。其他同志都發表一下自己的看法吧。」

彭傑的考察結果並未做任何手腳,完全是事實。如果沒有史誠和榮尚明競爭,明筱月的推薦票壓不住榮史二人中的任何一人。但史誠和榮尚明謀求副主任在財務部早已不是秘密,反而給了明筱月機會。當彭傑看到結果,心裡的一塊大石就放下了,不然他真不知如何交差,就算彭傑資歷很深,也不想第一次領受一把手的任務就砸了鍋。

陶唐這樣表態,就把韓志勇逼到了死路上。包括馬光明,也不好公開與陶唐唱對台戲。遊戲規則就是這樣,不是萬不得已,副手是不能公開與正職唱對台戲的,那樣後患無窮。

當然,陶唐搶先表態也不符合慣例。這等於公開說,明筱月是我要用的人,你們看著辦吧。所以趙慶民心生感激,陶唐這樣做,徹底將他掩護起來了。

所以,接下來的表態不出所料,都贊同了組織部的考察意見。包括韓志勇的盟友馬光明。

「那就通過。」陶唐點點頭,「組織部按照程序公示吧。下面討論今天會議的主題,」陶唐不去看一臉舊社會的韓志勇,「今天上午,二分廠發生了一起工傷事故,事故的情況,我想同志們已經知道了。前幾天,就在這裡,我才嚴肅地強調了安全問題,好嘛,2分廠馬上就狠狠地抽了我一巴掌!打我的臉無所謂,但讓一個女人就此殘廢,必須有人為此負責!請周總先介紹下事故情況吧,這裡面再次暴露了我們管理上的大漏洞,不用研究了,這起事故就是典型的責任事故。」

周兵扼要介紹了事故的情況,特別指出了受傷者是私下代崗,分廠不知道,人力資源部更不知道。誠如陶唐所言,至少在人事管理上存在嚴重的問題。

趙慶民先表態,「獲悉事故的原委,我感到震驚,也感到痛心。給公司帶來的經濟損失尚在其次,關鍵是暴露了公司在人事管理上的漏洞。分廠推說不知情是荒謬的,人就在你眼皮子底下嘛,怎麼能說不知道?荒唐嘛。所以必須嚴肅追責。具體如何做,是不是請周總先談個意見?」

剛才陶唐支持了他,現在他必須有所回報了。

「主要責任在車間、分廠,人力資源部也不能說沒有責任。另外就是技安部和我,都應該為此負責。根據慣例,我建議給予2分廠通報批評,給予發生事故的車間主任、負責安全和生產的副主任行政警告處分,並處相應的罰款。技安部和我也要罰款……」周兵只是接到了會議通知,並不知道董事長和書記的心思,所以只能按慣例辦,「罰款的金額,我建議走上限,分廠3000,分廠廠長、主管安全的副廠長、車間主任和副主任各1000元,潘成貴、慕青雲各500,我1000。」

「其他同志的意見呢?」趙慶民問。

除了邱林和李珞,其餘人都同意周兵的意見。李珞和邱林都認為處理有些輕了,李珞建議免掉負責安全的車間副主任,邱林比較狠,認為分廠廠長的責任最大,應予免職,至少要降職處理,「陶總才強調了安全……可以說陶總的指示尚未傳達到基層,但這起事故不是一般的安全事故,而是典型的責任事故。我認為陶總的定性很準。分廠推說不知情尤為惡劣,趙書記說的對,怎麼能不知情呢?為教育全廠,為配合正在進行的人員脫崗清查,從重處理是必要的,不然公司為什麼要這麼快開這個會呢?」

馬光明生氣了,「廖俊偉(二分廠廠長)同志多年來勤勤懇懇,任勞任怨,在座的誰不清楚?邱總你不清楚嗎?因為一件小小的工傷就一擼到底,讓一線分廠廠長們寒不寒心?邱總的這個動議,我堅決反對。」(未完待續。。)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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