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范主任不高興?」從陶唐辦公室出來,徐德玉問呂綺。

呂綺看了下周圍,「別管他,神經病……他有什麼資格給陶總掉臉子?別說沒用的了,時間緊,你要幫幫我……」呂綺看了下手錶,距下班時間已差十分了,「乾脆咱倆隨便找個地方對付一頓吧,乘著腦子裡還記著他講的那些東西,咱們中午加個班吧……」

「你怎麼能不回去吃飯呢?范主任怎麼辦?」

「他愛怎麼辦就怎麼辦。我這個人記性差,時間一久,什麼都忘了……」

「不是做了記錄嗎?雖然聽不太懂,我差不多都記下來了……」

「德玉,這個忙都不肯幫我嗎?」

「我不是那個意思……」

剛才,陶唐講了他對發規部牽頭搞出的公司搬遷及產品結構調整的彙報材料談了自己的意見,認為需要大改。但考察組後天就進廠了,明天一早必須交卷了,呂綺有些急。

「這種東西,不是廠辦的差事嗎?再說,我不是也領了任務嗎?何況,你的稿子太專業了,我聽都聽不太懂,怕是幫不上忙呢……」

「你的文筆好,連陶總都誇你呢。專業的東西我負責,你幫我改一下結構,壓縮下字數,他不是嫌囉嗦嗎?搞這個,你擅長。」那麼大的題目,涉及的面那麼廣,竟然要求壓縮在一萬字以內,呂綺一想就有些抓狂。

「那好吧……」

倆人連辦公室都沒回,夾著筆記本出了廠東門。

猶如雨後春筍,東門兩旁冒出了無數的小飯店,大多是簡易的鐵皮房,呂綺還真沒留意,「喔,怎麼一下子冒出來這麼多飯店?嗯,好像那家不錯……好久沒吃油潑麵了,你怎麼樣?」她指著寫著「正宗西安油潑麵」的一家小館子說。

「我無所謂……吃啥都行。」

要了兩碗油潑麵,呂綺剩了一半,徐德玉全消滅了。

徐德玉搶先付了帳,兩碗面,一碟涼菜,一共5元。

出了飯店,徐德玉對呂綺說,「呂姐,你有心思……」等面上來的時候,呂綺接了個電話,徐德玉估計是范永誠打來的,呂綺起身到一邊接去了,回來後有點神思不屬。

「傻子才沒心思……德玉,你跟我出來,不要這樣了,怎麼說我比你工資高的多……對了,你表哥的病好多了吧?」

「還說呢……醫生要一年住院兩次養肝護肝,眼瞅著又到時間了,他說什麼也不去了。想著星期天過去一趟呢,趕上手裡那個活兒,唉……」

呂綺知道徐德玉在為她的任務嘆氣。公司要宣傳部搞一份關於搬遷的、面向職工的宣傳手冊,到了這步,捂著蓋著肯定是不行了。這個任務具體地就落在了徐德玉頭上,但她要伺候的「婆婆」太多,崔部長那裡是第一關,常文海那兒是第二關,趙慶民成了第三關,最後還有陶唐這一關。現在連趙慶民的那一關還沒過呢,常常是部長認為可以了,副書記說不行,副書記說可以了,部長又覺得不妥。等部長和副書記都認可了,書記又認為欠了點什麼。總是不斷地修改,字數從初稿的15000字直逼0000字,整整翻了一番。前幾天陶唐在關於搬遷的一個小範圍會議上說到了徐德玉主編的那份小冊子(大概是常文海或趙慶民給他的),認為太囉嗦了,該講的沒講透,群眾不關心的講了一大堆。不是說老百姓就不關心公司的發展及產業產品方面的調整,但他們更關心這次新城建設帶給他們什麼,比如說棚戶區改造問題,謠言明明一大堆,迴避是什麼意思?我從來不主張迴避群眾,迴避只能讓謠言更為盛行。群眾不知道政策,我們才做宣傳嘛。另外,要將重點放在部分職工生活將要面臨的變化,不要將重心放在產業結構和產品結構調整上。一些尚未確定的政策,老老實實告訴職工目前還沒有定,還在向上爭取……總之,這個東西不行,要修改……

「陶總不是肯定了你的付出嘛,」呂綺摟住了徐德玉的肩膀,「他很少表揚人的……說明他對你很滿意。」

今天陶唐在他辦公室召集的會議上講到了那個宣傳手冊,認為裡面一些提法不錯,是用群眾的語言講的,要發規部的彙報材料借鑑,另外,兩份材料有不一致的提法,也要一致起來,「我們不能對領導一套,對群眾又是一套……」所以,呂綺才要徐德玉在結構和文字上幫幫忙。

「呂姐,你跟我說實話,是不是跟范主任鬧意見啦?」

「老夫老妻了,有啥鬧騰的?他這個人呀,很多地方不成熟。陶總卻把他放在政研室……」

「我覺得人家范主任水平蠻高呀?知識面比我寬了不知多少倍……」

「算了,有空再和你扯吧,先辦正事。」呂綺拽著徐德玉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先打開自己的筆記本電腦,把徐德玉拽坐在自己椅子上,「上午陶總的意思你清楚了,就在我電腦上改!你的材料時間寬泛,我可是火燒眉毛了,明早就得交卷了……你坐著,我給你當勤務兵!」

徐德玉先複製了一份稿子,然後開始閱讀。很快就進入狀態了,她的閱讀速度很快,不到二十分鐘就讀了一遍。的確,這份稿子有點冗長乏味,而且在職工安置章節與自己起草的宣傳手冊有不符之處,「呂姐,產能調整和發展規劃這部分我改不了,我真不懂。關於職工安置這部分,跟宣傳部的材料口徑上有點小出入,我不能肯定陶總的意思,你跟他接觸多,你肯定他贊成我那份東西?」

「嘿,你不就在現場?」

「跟你說實話吧,我有些緊張,而且,大領導們講話都比較難懂,尤其是陶總,大會上講的東西思路還比較連貫,小範圍講總是飄忽不定……這樣好了,我先按我的材料改過來,你一定要讓他審一下,特別要指出這部分,別搞錯了意思,那樣你就慘了……」

「我認為聽清楚他的意思了……你就按你的路子改吧……到時候我提醒他便是。」呂綺用一次性紙杯給徐德玉泡了杯茶,「你慢慢改,文字方面也替我把把關。老崔那邊我替你請假。」

徐德玉宣傳材料中關於因生產場所搬遷帶來的職工後勤保障方面的提法更顧及職工利益,而且講的很具體,呂綺站在陶唐立場上考慮,認為含混一些更主動。但沒想到馬屁拍在了馬腿上,陶唐不僅不領情,反而批評她的材料沒有講清楚。

徐德玉打字速度很快,因為她的手法更為專業,上班後不久,徐德玉就完成了呂綺交給她的任務,最後又統了遍稿,調整了一段結構,改了兩個小標題,順手改過一個不起眼的別字以及幾個不恰當的標點符號,「好了,你審查吧。嗯,比原來少了四頁,大概兩千字吧……」

「你別走,喝點茶,」呂綺坐回自己坐位,開始審稿,「哎,你這麼一改,真的好多了,德玉啊,我倒覺得你才是老范那個崗位合適的人選呢。」

「我哪敢跟范主任比。人家可是正牌子研究生畢業。哎,呂姐,真的跟范主任鬧意見了?不願意跟我說?嘿,我一直以為你們倆是模範夫妻,至少在我認識的人中是最優秀的……人家范主任真的不錯,你可別讓人說升了正職就欺負人家。」

「我是那種人嗎?我一直把你當妹子看……跟你說說也無妨。你知道老范昨晚跟我為什麼生氣?」

「為什麼?不會是因為工作吧?最近你倆倒是親密合作呢。」

「也不能說和工作沒有一點關係……喂,德玉,咱倆認識幾十年了,你覺得我是那種人嗎?」

「哪種人?」徐德玉糊塗了。

「還有哪種人?出軌的女人唄。」

「哈哈,這可是瞎說了。我不信,沒人會相信。」

「那我可真要謝謝你了。但我家那個混球竟然懷疑我!你說氣不氣人?!」

「范主任懷疑你?」

「他倒沒有明說,可話里夾槍帶棒的,我是傻子啊?我說你給我把話說清楚了,他又縮頭了,真是的。」

「你呀,總是這樣……有話好好說嘛……」

「換做你,聽了不生氣?」

「我不知道。真的。因為我和你不一樣。呂姐,你太優秀了,工作出色,人有漂亮,難免會有人說閒話。不過范主任不該懷疑你,夫妻嘛,懷疑其實最傷人了……啊,我這人不會說話,你別多心……」

「懷疑是夫妻關係破裂的主要起因……你說的一點不錯。德玉,你知道他懷疑我和誰嗎?」

「他不是沒說嗎?」

「或許你也聽過。他懷疑我和陶總!」

「嚇!這怎麼可能?」徐德玉吃了一驚。

「不可能嗎?要知道我們當年可是同學,不僅是同學,還是同班,不僅是同班,還是同桌呢!說起來你也是當事人,你哥哥出事,其實是因為我!羅少興那個豬頭對我不三不四,陶唐聽不慣,護著我,結果害了你哥哥,也害了他自己。誰知道水不轉水轉,陶唐回來了,還提拔了我,連帶著提拔了他,於是就有人聯想了……」

「連帶著?」

「他自然清楚。沒有我,陶唐會認識他一個科長?」

「呂姐……」

「沒事。我是替陶唐屈的慌。德玉,你也小二十年工齡了,你見過比陶總更正派的一把手嗎?我無所謂,但我不允許他那樣埋汰陶唐!這是怎麼了?小招一個小丫頭都不放過?陶唐身邊就不能有個女人嗎?你看著吧,這一次考察組來,還指不定搞出什麼么蛾子呢!」

「陶總是好人。」徐德玉起身給呂綺杯子裡續上水,「呂姐你別激動,沒錯,當初我是有些恨他,但我哥哥那件事真的不能怪他,我早已想通了……陶總是好人,你說的沒錯,論對老百姓,他是頭一份。身正不怕影子斜,你也別為他擔心。」

「身正不怕影子斜?如果沒有無中生有,這句話從哪兒來的?算了,我這就把材料給他送去。謝謝你了,德玉。等我找個機會吧,我要向他提一提你,至少收入可以增加一大塊!」

「可別!我可沒那水平!」

「什麼叫水平?領導說你夠你就夠!」呂綺惡狠狠道,「何況你水平真的夠!論筆桿子,你能排到咱廠前三名了!這點陶唐早就發現了,這麼大的一個廠子,難道不需要一個寫材料的處級?」(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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