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5日,即西方聖誕節的那天,孫敦全出院了。他的傷其實還沒好,但可以回家靜養了。

下午來接他出院的人不少,韓瑞林、柳林、李素藝、徐德玉以及鮑先冰。除徐德玉外,都是孫敦全的中學同學,徐德玉曾與孫敦全同事多年,平時又保持著來往,從呂綺那兒獲知消息後,特意請了假來。

呂綺因為有會沒來,托徐德玉向孫敦全夫婦致歉。

韓瑞林的一輛車不夠用,好在鮑先冰有本,開了孫敦全那輛途勝。

孫敦全的案子果然成了懸案。在孫敦全出院前,市局來人向他和印玉桃通報了案情,已經確定是流竄作案,那個戴著眼鏡文質彬彬的中年警察對孫敦全夫婦說,要相信警局,會抓到兇手的!懸案不等於死案,好多案子是在案發後十幾年才破的,要有耐心。

出院那天,柳林聞知這個結果破口大罵唐一昆,連帶著把警察也捎了進去,印玉桃急忙制止。這段時間印玉桃算是明白了老孫那本書引來的麻煩了,且不說唐一昆兩次派人來慰問孫敦全並送了一大筆錢,想想唐一昆的勢力,印玉桃便覺得心寒。惹不起只能躲了,萬幸老孫的傷並無大礙,總不願意丈夫落得李素藝老公的下場吧?

人有時候就得現實一點。持有理想主義的人死的總是比一般人快。

「看到了吧?」總是憤世妒俗的柳林對孫敦全說,「關鍵時候還是窮哥兒們靠得住。人啊,一旦有權有勢就沒人性了。」

「老柳你這話可不對啊,」印玉桃反駁道,「你們這幫同學都不錯,全靠你們呢……陶總的官不小,可沒有看不起老孫。要不是陶總找了市裡,公安能那樣賣力?雖然沒有逮到兇手――也算盡心了……」

「嘿嘿,我看不是說老陶。你們一口一個陶總,我從來都是老陶……」

「不是說陶總,難道是說呂綺?」李素藝也聽到了柳林剛才的話,「呂綺可不是你說的那種人……」

「得,算我說錯了,行吧?」柳林知道這種問題總是辯不過女人們,便主動認輸。何況他真的不是衝著陶唐和呂綺。他就這毛病,總是喜歡從有權有勢者開火,仿佛說上一氣就撈到了什麼好處。

一幫人七手八腳幫著印玉桃辦理了出院手續,一直把孫敦全送回家。韓瑞林、柳林和鮑先冰便先告辭走了。李素藝家裡有事,跟著也走了。印玉桃要留大家吃飯,韓瑞林說,先欠著吧,等老孫徹底利索了再補上。

徐德玉本來也準備走,看家裡實在亂得不成樣子,於是便留下幫著印玉桃收拾。這段時間孩子推給了印玉桃爸媽,印玉桃一直請假在醫院照顧丈夫,也顧不得管家裡,確實是又髒又亂。兩個女人把屋子裡里外外清潔了一遍,一直忙到下班的號聲響起才基本結束。徐德玉主要是留意孫敦全的書,「孫哥,你看的書可真雜呀……」他對孫敦全說,「這套書能給我看看嗎?」徐德玉拿起的是一本《********》合訂本。

「隨便你選,只要你喜歡……」孫敦全嘆口氣,「說起來真是慚愧,本來想著碼字掙點錢,誰知道捅了馬蜂窩……」他知道,收下唐一昆給的那張存有5萬塊的銀行卡,他那本書是不能寫下去了……

「那就謝謝了,不早了,我該走了。」徐德玉告辭。

印玉桃不准徐德玉走,「別走!反正你也是一個人,留下!我去買點菜,吃完飯再走!」

正說著,呂綺拎了一個大包,和范永誠一起來看孫敦全,呂綺對印玉桃說,「今天連著開了三個會,實在是抽不開身……喔,德玉也在啊……估摸著冰箱早空了,讓老范買了一點現成的東西,正好,咱們吃火鍋,我記得你有電火鍋的……老孫的病也不忌口,今兒可是聖誕節……就算是給老孫壓驚吧。」

「啊,這可省了我的事兒了,」印玉桃笑著說,「正準備出去採購呢……」

徐德玉要走,被呂綺一把拉住,「你回去不也得弄飯?老實坐著!」

「家裡一直沒人收拾,髒的都進不來人了,今兒多虧德玉了……」印玉桃說。而范永誠和孫敦全則回臥室去聊天了。

「印老師太客氣了……」徐德玉翻看著那本合訂本。做飯她不在行,只能袖手旁觀了。

「那個姓安的真是瞎了眼!」印玉桃罵了一句,「德玉這樣好的人,竟然不知道珍惜!」

「過去的事,不要提了……」呂綺岔開話,「哎,你家的調料呢?我可沒帶……」

很快,火鍋就弄好了,肉和菜都是現成的,呂綺只是動手配了調料,她帶了芝麻醬、辣椒醬和韭花,甚至連蔥都帶來了。

「開飯!」呂綺喊道。

吃過熱騰騰的火鍋,徐德玉先告辭走了。呂綺對孫敦全說,「你那本書惹了大亂子,連市委陸書記都驚動了,還打算寫下去嗎?」

孫敦全看看自己仍包著紗布的手指,「還寫什麼呀?不寫了。」

「那最好……我也勸你別寫了。如果寫書不是個路,就重找份工作吧……總得有個事兒做呀。」

「再說吧……」孫敦全儀態蕭索。

「我跟小緯說了你的事,他可以幫忙。國企不好辦,民企隨便進。」呂綺說。

「唐一昆來看他,也說了請他去東湖。我家老孫怎麼會去他手下?你是了解他的,表面隨和,心裡固執著呢。」印玉桃說。

「老孫,我看了你那本書,」范永誠說,「我覺得你有些細節寫的非常好,感覺你不太可能對民企的內部運作那麼了解……誰給你提供的素材?」

孫敦全長嘆口氣,「是張紅芹。」說完看了呂綺一眼。

這個呂綺是知道的,「張紅芹是東湖的老人了……從東湖創立她就加入了。」

「不那麼簡單。」孫敦全說,「前幾天才知道,張紅芹的姐夫叫徐成彥,現在是東湖的副總裁。我可能當了人家的槍了。」

「是嗎?不會搞錯?」呂綺吃了一驚。

「是唐一昆親口對我說的,

「是唐一昆親口對我說的,」孫敦全說,「唐一昆再無賴,也不至於騙我一個小卒子吧?這個徐成彥,原來是東湖礦業公司的副總,而東湖礦業是唐一昆小舅子魏舍剛的公司,唐一昆今年才把徐成彥調到他的東湖總部。」

范永誠看了呂綺一眼,「我就說嘛,果然有名堂。」

「名堂不名堂的,我也不關心了。」孫敦全看上去情緒低落,「這本《白晝》我最用心,說實話,我是第一次體會到寫書的難。為了寫好這本書,光是經濟類的參考書都買了十幾本……現在我才知道,胡編亂造的沒關係,隨便寫。但如果用心了,就不成了……書我是不寫了,以後再找一份能幹的工作吧……保不定真要你弟弟幫忙呢。」

「我都說了可以嘛。不過,你當初就不該發神經辭職的,留在廠里多好?你看徐德玉,如今在宣傳部不是很受重用?老孫,咱們都是四十來歲的人了,還有什麼看不透?你不改改脾氣,到別處一樣會憋氣的。」

「嘿嘿,德玉如今受人待見,還不是沾了陶唐的光?沒有陶唐罩著她,她能從崔健那個王八蛋手裡活出來?」孫敦全再次嘆氣,「呂綺你說的對。我骨子裡是個不諳世事的書生,古人說,百無一用是書生,我其實就是個廢物。自己的毛病確實應該改改了……這件事對我,其實是件好事。陶唐那天在病房批評我,批評的對。我就是太自以為是了……」

「也別想的太多。如果不辭職離開廠子,你也不會發現自己還有文學創作的才能。」范永誠微笑著說,「我不贊成呂綺的意見,書可以寫,但選材嘛,就不要太現實了……歷史類,玄幻類,都不礙的。」

「哎,別談這個了。」印玉桃打斷了話題,「有個事兒,我一直憋著,都不是外人,說出來你們倆給參謀參謀?」

「什麼事?」呂綺問。

「哎,你覺得德玉和陶總合適不?」

呂綺吃了一驚。不等呂綺說話,范永誠說,「印老師你這是亂點鴛鴦譜嘛。且不說陶總的妻妹擱在那裡,人家可是花黃大閨女,要模樣有模樣,要身材有身材。那天我看到一本雜誌的封面女郎看著眼熟,事後才想起來就是陶總那個妻妹嘛。徐德玉人是不錯,年齡也般配,但怎麼配得上陶總嘛。」

印玉桃不同意范永誠的話,「什麼叫配不上?我看蠻般配!德玉模樣差嗎?那是她不打扮自己!關鍵是陶總的性格我了解,他不是那種貪戀女人外貌的人,他需要的是一個貼心的伴兒!德玉性情好,這是最重要的。唯一的缺點就是她不生育,但這對陶總不是問題啊?是不是?你們可能不清楚,我清楚,陶總一直對他妻妹沒感覺,他親口對老孫說過,年齡相差太大,很多觀點是難以統一的。我覺得陶總說的對!」

「這,這,真是沒想到……」呂綺結結巴巴地說,「老孫,陶唐真跟你說過?」

「你別聽她胡扯。我倆是聊過,我希望他早點有個家,更希望他一直留在紅星別走了……他有主意著呢,咱們就別攙和了,這種問題,越幫越忙。對了,千萬別跟陶總和德玉說,德玉麵皮薄,說出來,指不定會變成什麼味兒呢。」

「他不喜歡他小姨子?我看他對那個方可很好呀……」呂綺道。

「他心裡把她當妹妹。這個我知道。」印玉桃說,「不過我不贊成老孫說的,陶總在廠里沒什麼朋友,他家人更是不靠譜。這種事兒,還要朋友幫忙嘛,我們不幫誰幫?成個家,下班也有個說話的,也能吃口熱乎飯……」(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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