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門窗緊閉,難免會有些炭氣和其他氣味,所以要時時薰香。即使如此,從屋裡出來,阿福還是深吸了一口氣。

帶著雪味兒的空氣似乎有一種天然的甘甜,在屋裡人很萎靡,到了屋外一下子就感覺清朗起來了。

早起來兩個人忙而不亂,阿福梳好了頭,杏兒看見自己肩膀上掉了兩根頭髮,隨手捏起來丟進炭盆里。

阿福看她小心翼翼的揭開鏡袱,從墨盒裡拿出一小段眉墨來,對著銅鏡仔細的描畫眉毛,微微驚訝,站在那裡看了幾眼。

杏兒什麼時候……

杏兒把眉毛描長了,顧鏡自賞,似乎很滿意。阿福看著,倒覺得那一對眉毛末梢上挑,並不襯她的臉型。而且杏兒原來眉淡膚白,看起來很可愛,這一對眉毛畫的濃了,就好象一幅渲染粉桃畫上,突然伸出了兩根枯柴枝,突兀之極,整張臉就只能看到這對眉毛了。

杏兒轉頭問:「好看麼?」

「你哪兒來的墨?」

託人買的麼?阿福知道那些小宦官常與出宮的採辦們打交道,宮女們要用脂粉墨黛什麼的都請他們幫忙。

「嗯?慧珍給我的。」

「哦?」這什麼時候的事,阿福一點兒也不知道。

「她們都畫呢。」杏兒拿了一朵

雪青的絨花別在發間,看了看,又拔下來扔在盒裡,拿了一朵大紅的戴上。

阿福搖搖頭:「你收了人家的的禮物,要是人家有事求你呢?」

「這算什麼禮物?況且還是她用過的呢。」杏兒說:「你沒看慧珍的盒子,她有一對嵌紅寶石的簪花呢。而且她還會往身上灑香露,或者是灑在帕子上頭。」杏兒從袖裡摸出塊手帕:「喏,這也是她給我的。上面灑了好幾滴香露呢,你聞聞,香不香?」

阿福初時還以為只是阿杏自己有變化,可是再仔細看,好象其他人也或多或少受了一些新來的宮女的影響,除了佳蕙和阿福,其他人或是頭髮換了個樣子梳,或是塗了顏色比平時鮮艷的口脂,還有人大概是往荷包里塞了香草香丸之類的,走過時裙角擺動,帶起一陣隱約的香風。

好象一夜間,清寂的太平殿忽然染了些玫瑰色澤。

真是新人新氣象啊。

阿福感慨之極。

天寒,韋素來的少,三公主倒是多來了幾趟,每次都帶些新巧精緻的禮物來,其中就有一串貝殼羽毛的風鈴。掛了起來,風吹著羽毛,貝殼輕輕互撞,發出叮叮呼呼的聲音,清脆悅耳。皇子道了謝收下,阿福十成里有八成能確定,三公主應該是和她一個來歷的。

即使阿福克制自己不去和她說話,但是目光每落到她身上,心裡就有點異樣的感覺。懷中揣著一個秘密,無人可以說。看著三公主明媚的笑臉,阿福發起怔來。

「咦?你怎麼了?」三公主常來常往,也知道阿福這個人。

「啊,我在想,這鈴真好聽。」

三公主一笑:「這個掛在檐下,不拘誰都能聽著。只要一聽著叮叮的響,就知道外頭又起風了。要是風小就響的輕,風大,那就響成一片了。」

她轉頭對固皇子說:「對了,你可知道,昨日有位宮人受幸,得了個封號玉美人?」

「我哪有你的你消息靈通。」

「是啊。那次賞花會上沒見這人,好象那天是偶染風寒才沒去赴會。我還沒有見過呢,只聽說確有傾城傾國之姿……」她頓了一下,慢悠悠的說:「有幾分當年元皇后的品貌呢。」

固皇子手裡的茶碗蓋落回茶盞上,佳蕙急忙把茶盞接過來,扯了帕子替他拭去滴在身上幾滴茶水。

固皇子沒說話,三公主小坐一會兒也就告辭了。

元皇后?那不就是固皇子的生母嗎?

阿福看他坐在那裡,半晌一動都沒有動。那雙眼睛望著一個固定的地方。

其實他什麼也看不到。

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誰也走不進去。

阿福聽著風鈴叮叮,叮叮的響,忽然覺得這聲音如此無聊,惹人煩惱。

三公主為什麼突然冒出這麼句話來?

太平殿里這股玫瑰色的旋風還未成氣候,就劈頭蓋臉的被打壓下來。

晚間楊夫人把她們召集起來,阿福和佳蕙幾個人待遇好些,站在屋裡,其他的那些宮女宦官站在廊下,一陣北風吹來,吹的人瑟瑟發抖。楊夫人將她們訓誡一番,特別點出兩個小宦官為了烤火險些燒了床帳,每人罰了五板子,大冷的天扒去了衣裳,就在庭中打了起來,那木杖一端圓,握在手中,一端扁是用來行刑罰。一下一下的,啪啪的聲音象是抽在每個人臉上心上。天冷,皮凍的緊,不過兩下臀就破了,血點濺在雪裡,紅白交映鮮明,讓人觸目驚心。然後又指出兩個小宮女衣容不整,在滴水檐外罰跪,並扣了一個月的月錢。

楊夫人發作完,又容色又緩和下來,誇了幾句佳蕙服侍用心,賞了她一個襖一個裙,阿福也跟著沾光,得了一件襖子。

楊夫人這是分明殺雞儆猴,不但敲打她們,更是敲打那四個新來的。

阿福暗自警醒,自己決不能忘形,不然楊夫人這冷麵虎那是說吃人就吃人的。

杏兒也給嚇的不輕,晚上睡的不安穩,驚醒兩回,擠到阿福床上來一起睡。

她身子涼,一進被窩帶進一股冷意,阿福朝里挪挪,讓出一半被子給她,兩個人並頭躺著,杏兒小聲說:「阿福姐,你身上真暖。」

阿福眯著眼應了一聲。

「我覺得我可能做不了管事夫人了……」

「怎麼?」

「我不識字。」她靠的近了一些:「哪個管事夫人不識字呢?起碼自己得記下來宮人名冊,會看帳會寫信……」

「嗯,我聽說楊夫人,好象也是官宦人家的女兒,讀書知禮,進宮就是女官的……和咱們不一樣。」阿福含含糊糊的說。

「阿福姐,你能教我識字不?」

阿福昏昏沉沉的說:「有話兒明兒再說……」

杏兒不再出聲,滴漏一聲一聲的。外頭的雪光映在窗子上,太平殿的夜,依然靜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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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受死了,這次感冒怎麼這麼重。。鼻子裡象塞了十斤棉花,頭疼,憋悶,眼睛疼頭疼喉嚨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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