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村子是早就跟旅行社搭上線兒了的,所以在第一排的房子前有一大片的空地用來停車,李池特意讓司機把車停在最外面,然後讓車上的人依次下了車,他則走在最前面帶路。

雖說只是個停車場,可人家村裡卻一點沒糊弄,就連嵌草磚里的草都是油油綠綠,一看就是有人精心打理的。

院子的兩頭都開闢了小菜園子,一排一排的,還用小石塊圍了矮牆,看著格外整潔,牆上攀著不少月季,紅紅黃黃,倒是給這小院兒增色不少。

「嘖,你看看人家這院子,真是挺乾淨的哈……」

李二邊走邊嘖嘖有聲,他本是不想來的,但是架不住他婆娘硬是揪著他的耳朵將人攆了出去,所以剛開始,李二也是滿心的不情願,直嘟囔著浪費時間,可是這才下車沒一會兒,連幾步都沒走上呢,李二卻又覺著這趟來得太值了。

你說說,這院子走的本就是農家路線,那布局和屋舍只是農村住房的改良版,不一樣的地方自然是那些村子裡一般用不上的裝修材料,就像人家的窗子不用開扇的,是推拉的,人家的門也不用木頭的,是金屬的,看著那做工就很精細。

再看看那些院子裡的裝飾,要說這簸箕吧,那是每家每戶都有的,可人家這院牆上掛的簸箕怎麼那麼光亮呢,看著就跟特意刷了一層漆一樣,還有牆頭上掛著的一排耙、鋤、鐵杴,看著就不像能用的樣子,那把手,也太細了不是,鋤不了兩下地那個鐵頭就得掉,可是架不住那些東西好看啊,人家講究的就是個中看不中用。

「嘶,你說說哈,這院子裡的東西都是咱們慣常見的,怎麼往人家這兒一放,光看著就舒服,在擱咱那兒一瞧,整個一埋汰,」李木頭是個木活兒行家,下了車就開始左右打量,嘴裡還不停地評這評那,一點都不閒著,「誒?村長他侄兒,光是這些東西,俺看著也費不了幾個錢吶,合著你先前扯大話了不是?」

李池一撇嘴:「叔啊,您是木匠,看木活兒比我們清楚,但其他的事兒您就看不出啥門道來了,您看那邊兒,雖說門口擺著的小水車您能做,那旁邊置的石頭您能瞧出是多少錢麼?咱就不說那大的,就看那塊最小的,您給估個價。」

李木頭搔搔腦袋,覺著一塊破石頭能值幾個錢?他隨便到山上扒拉扒拉就能找一塊兒,但看著李池那個故弄玄虛的樣子,他又料定這價格應該沒自己想得那麼賤,便好歹把含在嘴裡的價位往上提了提:

「也就四五百吧。」

李木頭尋思著差不多了,沒想到剛報個價,李池就噗嗤一聲笑開了,可是還沒等著李池嘲笑出聲兒,陶情卻不知從哪兒鑽了出來,直接站到了兩人的中間。

「你說說你,你也知道他是個木匠,你跟他較個什麼勁兒?」陶情推了李池一把,「這麼點路走了這麼長時間,還在那磨嘰!」

李池臉上訕訕的,但顯然還是不服氣,他現在有點神煩陶情,覺得這女人實在不省油。

「啥叫較勁兒啊?」李池咧咧嘴,決定不跟她一般計較,「咱們今天是來考察的,那當然得仔細點兒看了不是?木頭叔對這個初期投入提出了質疑,那我作為發起項目的人,得負責幫人家解惑不是?你聽你說的,也忒難聽了。」

「對!拐子他媳婦,人家村長侄兒說的對,」李木頭還不領陶情的情,非得問出個子丑乙卯來,「沒事兒,他侄兒,你該說說你的,叔信你!」

陶情在一旁翻了個白眼,心想這真是個老實人,被人賣了還在幫人數錢。

讓陶情這麼一鬧,李池也覺有點不好意思,確實,自己跟個莊稼漢較個什麼勁兒,要是李木頭反過來問問自己木活兒上的事兒,亦或者問個地里的苗子怎麼插的問題,那自己也夠嗆能回答得出來。

「跟,跟您猜的也差不了多少,也就……四五千吧……」

他低聲嘟囔著,就好像犯了什麼錯一樣。

「啥!就這麼塊破石頭,得要四五千!這不是石頭吧,這裡面不會是金的吧?」

李木頭頓時瞪了眼,從旁邊的小菜園子裡順手拎了個小鋤頭來,說著就要去敲石頭,他倒是想看看,裡面到底藏沒藏金子。

「別別別叔!可不能敲!敲壞了要賠錢的!」李池趕緊拉住「磨刀霍霍向石頭」的李木頭,「那是太湖石,它的價格跟形狀有關,越怪越貴,再算上運過來的路費,四五千也值當了。」

「你說說,你們這幫人是不是有錢沒地方花了啊?不好好省錢裝修,倒花大價錢去整塊破石頭!」

李木頭顯然還是不能理解,如果不是李池硬拽著他,看他那兩眼放光的樣子,說不定還真能上去把石頭給敲一塊下來。

「您這就不懂了,這也是裝修的一部分,別看其他的東西都是村兒里慣常見的,要真是光用它們撐門面,那不是太寒磣了麼?那還怎麼提高檔次啊?所以,非得從這種物件上下功夫,方才是質樸中透著精緻,低調中顯出奢華,人家遊客也是要面兒的呀。」

李池邊拖著人往前走邊叨叨,那個滔滔不絕的勁兒,看著就跟一傳銷頭子似的。

大部隊在這條道兒上耽擱了不少功夫,人家飯店的服務員早就在門口候著了,就看這一群人怎麼都不過來,今兒個雖是工作日,但眼下好歹是旅遊旺季,屋裡還有不少客人呢,服務員等急了,便小跑著過去招呼:

「大家來了?快往裡面請!哪位是李池先生?」

李池也是急得不行,可奈何大家的興趣正濃,怎麼都不肯動的,這會兒聽見有人叫,便趕緊抬手應道:

「這兒,我在這兒!」

小服務員趕緊迎上去,嘴裡多少帶著點催促:

「哎呦喂,您可來了,我們村長都在裡面等了老長時間了,大伙兒快些進去吧,外面太曬,裡面開的空調,還能涼快涼快。」

「對對對!」李池萬分感謝地悄悄對著小服務員拱了拱手,「大家先別看了,裡面還有好東西呢,外面沒看夠的話,咱等著走的時候再看看,人家村長還在裡面等著呢!」

李池本來尋思著喊一嗓子肯定不能行,沒想到大伙兒一聽著這個村的村長也在,竟齊齊地收了心,乖乖地跟在小服務員身後往裡走。

得,李池在後麵攤攤手,看樣兒頗為無奈。

一進門,冷氣撲面而來,李池就像離水許久的魚一樣,在這速干汗液的空調房裡長長地嘆了口氣,聽著頗為滿足和放鬆,他是習慣了冷熱交替,但其他的人都是順應著時節而活的,夏天該著出汗,冬天該著添衣,就算在最熱的三伏天裡,也只是會打開風扇吹一吹而已,何時受過這種「待遇」,當即就有人打起了連串兒的噴嚏。

這其中就包括拐子,只是別人打噴嚏頂多噴噴口水,他倒好,一個鼻涕泡就鼓出去了,好在他自己手快,堪堪將鼻涕捂在手裡,否則陶情那身新衣服就要遭了秧了。

「啊呀!」

陶情嫌棄地跑到一邊,順手拽了一旁桌上的幾張抽紙扔給拐子,拐子笑嘻嘻地接過,擦鼻涕擦得分外欠打。

「大家可以自行參觀一下,里廳有客人,大家就先不要進去了,等著客人走了再看也不遲,另外,李池先生和陶情小姐請來這邊,我們村長在那邊等著呢。」

「嗯,好。」

李池應下,轉頭交代了大伙兒幾句,便跟著服務員往另一邊走去,陶情自然也要跟上,還趁著別人不注意,悄悄地拽走了拐子。

好在大家都已經被屋內的裝潢所吸引,倒也沒人注意拐子去了哪裡。

「嘶……」

李木頭在那兒站了半天就開始疑惑上了,但這次他卻沒急著嚷嚷,一則李池不在,二則他怕又丟了人,讓人家說自己沒見識,只是最後實在憋不住了,才小聲地在那自言自語:

「嘶,他們咋連牆大白都不刷呢?光抹個水泥面兒?這又是低調中透著奢華?」

小服務員把李池和陶情他們引進了一個包間,剛打開門,裡面的人就下了炕,走到門邊兒來迎人。

「呦,李家屯兒的代表,你們好,俺是東家夼村的村長,俺姓杜,叫俺老杜就好,您二,哦不,是三位,您三位怎麼稱呼?」

這位村長是個中年人,看著就蠻精神的,說話也是不急不緩,讓人聽著也很舒服。

李池忙上前跟老杜握了握手,開始介紹著:

「鄙姓李,單名一個池字,您叫我小李就行,這位是陶情陶女士,那位是陶女士的對象,李……老哥兒……」

李池差點直接把「李拐子」仨字兒給禿嚕出來。

「呦,」老杜兩眼一放光,看著頗為驚奇的樣子,「李老哥好福氣啊,娶的媳婦這麼漂亮,看來老哥是個能人!」

李拐子就聽著老杜夸陶情漂亮,也沒弄懂人家其實是在恭維自己,竟然同意地點了點頭,倒看得李池替他害臊。

「來來來,快別在門口站著了,咱炕上坐。」

老杜側了身子,眾人終於坐上了炕。

這張炕很大,上面擺了一張方桌和五個蒲團,那蒲團不像是稻草編的,反倒散發出一股艾葉的清香,人坐上去也不會覺得硌得慌,炕頭上連著開關一起有一排控制鍵。

「嫂子,他們家這電熱炕是最新型號的,安全,輻射還小,回頭咱也進這種。」

李池給陶情指了指,他顯然是早就考察過了。

李拐子倒是驚奇了,他在旁邊又是「嘶」又是「嗯」的,讓人想不注意他都難,本來陶情也不想搭理他,怎想到老杜偏偏因著陶情覺得李拐子是個有本事的,見其有話想說,便笑著問他怎麼了。

李池在一旁摸了摸鼻子,本來今天他和陶情倆才是主要人物,這下好了,老杜顯然對李拐子的興趣更大點兒,雖然李拐子照舊是簡衣素衫覆身,看著就不像個有錢的主兒,奈何人家的「老婆」光亮啊,陶情往旁邊一坐,就跟個大金子似的,連帶著閃了拐子一身唬人的金光。

可見,女人在某種程度上,確實算得上是男人的臉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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