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小姐好歹是個受過高等教育的知識份子,平時說話文質彬彬,現在這咬牙切齒的模樣,已然不顧形象了。

她說的明明是漢語,我卻聽不太懂,毀滅地球什麼鬼?

從出土以來,我一直在努力維護世界和平啊!

「你在憑空捏造,你在憑空想像,我什麼時候要毀滅地球了?」

面對我的質問唐小姐冷笑,「別裝了。」

「你拿出證據,沒證據就是誹謗,是誣衊。」

「好笑,你們會受人類法律的約束?」

「當然,我是遵紀守法好公民。」

唐小姐扭過頭,一副不想和我掰扯的樣子,我揪著她的胳膊,拉著她往前走。

她認命似的沒有掙扎,但眼神倔強,狠狠瞪著我,一副馬上要英勇就義,仍不向敵人低頭的架勢。

我感覺我們雙方根本不在一個頻道,現在不管我說啥,她在先入為主的況下,都會將我的言行曲解。

如果唐老先生也像她一樣,那我回去取『證據』還有意義嗎?

雖然我閃過一瞬間的猶豫,但做點什麼,總比什麼都不做強。

我拖著唐小姐在夜晚的沙漠中疾行,很快她便體力不支,這時候我不用再裝『柔弱』,裝了她也不會信,索馬力全開,爭取早去早回。

唐小姐走了一個多小時,就再也堅持不住,雙膝一軟跪在地上。

「哎呀,唐小姐何必行如此大禮,在下萬萬不敢領受。」

「你不揪著我,我能這樣嗎?」

唐小姐氣得直翻白眼,我愧疚不已,好端端的大家閨秀氣到鼻歪眼斜,啊…真真是有辱斯文。

但我必須為自己的行為狡辯一下,證明我並非大大惡之人,「我不揪著你,你走太慢啊,唐僧取經的速度都比你快,你還沒有妖精過來裹亂呢。」

聽完我一番解釋,唐小姐終於……氣炸了,如果不是她現在站都站不住,肯定撲上來撓我。

「就你這體力,我的天,肯定不是唐老先生讓你來的吧,你自己偷偷跑出來的?真是沒辦法。」我說著從背包里掏出繩子。

她一臉戒備地瞪著我,眼裡其實有幾分不安,我擰笑著俯下,將她捆成一顆榴槤,我看水果店賣榴槤或瓜,因為不方便拿,就用鐵絲捆或網兜裝。

我把唐小姐也捆成那樣,拽著繩子的一頭拖著她走。

背是不可能背她的,她對我有很深的牴觸敵對緒,我背她,她非但不領,還可能戳我眼睛、劈我腦袋,受不受傷倒是其次,關鍵是不能讓她掌握更多『證據』。

唐小姐像是受了極大的屈辱,眼圈兒都紅了,這些人類的想法真是很難理解。

她現在不過是穿上我親手為她編制的仿降落傘背帶系統,用對我們倆來說都安全的方式『趕路』,又不用她自己走,再說她也走不動了,何來的屈辱感?

我已經非常人化,在她頭上包了塊圍巾,而且每當她快變成『沙雕』的時候就停下,替她清理掉上的沙子。

在沙地上拖行,對她造成的傷害已然降到最低,呵,女人,你還不滿足嗎?

這個不滿足的女人,沒堅持到路程過半就昏過去了。

我趁她昏迷,才敢扛著她走,本來好端端地獨行千里,憑白多出一個累贅,我和誰說理去啊?

有唐小姐這個負重,我的行進速度稍稍受到些影響,好在不是太多,後半夜的時候順利返回曾紮營的岩洞。

但在洞外,我只看到一副乾乾淨淨的骨架,幾個月沒吃過炸雞架的人,都不會把骨頭啃成這樣,這骨架細到來一陣強風就能折。

大蟲子的骨架絕對沒這麼細,它和別的蟲子有些區別,外殼下有肌組織、肌組織內包裹著骨頭。

小紅在受到它攻擊時,曾劃傷它的一條腿,傷口深可見骨,所以我們知道這蟲子的組成結構和別的蟲子不太一樣。

而現在它的外殼沒了、肌組織沒了,連骨頭都剩下極細的一點,看骨架的輪廓,它就是之前被我和小紅殺死的大蟲子。

我看到骨架的一瞬間,心說完了,這回別說腦組織和血了,就是骨頭都沒剩多少了。

但隨即又一想,沒準兒它的骨頭也有毒,再不然興許它有骨髓呢,想到骨髓,我拔出匕首,打算撬開它的關節,結果剛輕輕撬了一下,整副骨架嘩啦啦散掉,我跑得快才沒被砸到。

等骨頭塌方結束,我湊過去,打算挑一根下手。

唐小姐被我放到一塊岩石石上,我不知道她是累的還是餓的,又也許兩者皆是。

在我的手即將摸上蟲骨之際,上面的『齒痕』讓我動作一頓。

近距離看的話,骨頭上有許多牙印,要是旁的東西的牙印,我還不會在意,畢竟蟲屍不可能自己變成這樣,減肥也沒有這麼減的。

食腐生物有很多,這麼大一具蟲屍,不可能無『腐』問津。

但骨頭上的牙印,卻不是老鼠、蟲子一類的生物留下的,那是屬於人類的牙印。

我警覺地看向四周,本來我想挑根稍大點的骨頭拿回去,可是現在我改變主意了,大的拿著不方便,我換了個小的揣進口袋。

四周只有微風掃過沙子的細小聲音,沒有動物和昆蟲的叫聲。

我緩緩退回放唐小姐的石頭處,誰料她這時候突然醒過來,我連忙一把捂住她的嘴。

因為她剛剛發生的那點嗚嗚聲,我已經聽到周圍有別樣的動靜。

我打了個手勢,威脅她再出聲就打暈她,然後指指岩洞上方,她看懂了,瞪著一雙紅紅的眼睛點了點頭。

並非所有生物都會無視我,有些東西攻擊目標,不一定是為了吃,也可能是守護地盤。

我這會兒也不能拖她走了,從她上搜出能當武器的東西,然後背上她,向來時的路撤退。

這片區域這麼快就有了新主人,而且目測是不好對付的東西。

唐小姐沒在這種時候找不痛快,老老實實在我背上趴著沒動,也沒出聲。

往回走了大概一里地,唐小姐以為安全了,小聲問:「你發現什麼了?」

她聲音聽上去有點彆扭,我也不知道她在彆扭啥,果然人類的心理很奇怪。

「不知道什麼東西變異了,好像是人,把蟲屍啃光了。」「人?」

「嗯,齒痕和人類很像,不是人就是猴子。」

「這片沙漠沒猴子。」

「那就是人嘍。」

「不可能,那蟲子有劇毒,吃了它的屍體,沒有生物能活。」

「世界之大,無奇不有啊大小姐,最有效的感冒藥,還有吃了不靈的呢,你是不是學者,能不能嚴謹點?別一概而論。」

「你、你懂什麼?」

「我不懂,但我懂萬里有個一。」

「絕對沒有。」

「噓!」

我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仔細聽聽周圍的動靜,還是沒有聲音。

「糟了,完了,壞菜了…」

「怎麼啦?」唐小姐緊張地問。

「我們被跟蹤了。」我不再壓低聲音說話,用正常音量說。

「那、那怎麼辦?」唐小姐不知為啥,先是難以啟齒的樣子,後又一臉擔憂。

「打唄,打不過我把你扔過去,夠它們吃一會兒的,我好有機會跑。」

「你剛才直接把我扔那多好,何必帶著累贅?」

「底牌能隨便扔嘛,得留到最關鍵的時候。」

唐小姐捶了我一拳,但沒打要害,這是又不想殺我了?女人真是善變的生物。

我心裡嘀咕著,眼睛望向四周的黑暗,今晚的月亮不圓也不亮,我抽出別在腿上的鉤棍,兩手持棍,叫唐小姐摟住我,別一會兒我施展功夫,她再被甩出去。

她哼了一聲,

無用沉默幾秒,像是在回憶,陳清寒則在她沉默的時候觀察這個房間。

這個房間我上次來的時候已經看過了,陳設簡單,到處都是灰,牆角的蜘蛛網還是『新鮮』出爐的。

只有幾個地方乾淨,地面、衛生間的地面,還有裡面那個池子的邊緣。

地面有無用和雙頭狼走來走去的痕跡,灰塵可能都被狼爪子給踩乾淨了。

衛生間的池子她經常用,其它區域,她可能從未伸手碰過。

房間裡沒有,有一面鏡子,上面除了落灰,還有泥巴塊,或許在它被灰塵罩住前,就有人用泥巴把它糊上了。

只是露出邊緣的一點點小角,看樣式我猜它是面鏡子,它和一張桌子是一體的,跟現代梳妝檯一樣。

「365天內沒有,一千多天前有這麼一個人進來,他們還有一支隊伍。」

一千多天,那就是幾年前了,幾年前古城還在地下呢。

「古城還在地下的時候?」我問。

「是。」無用虛聲應道。

我看了看陳清寒,腦子裡其實在想牛仔帽的事,目前看來他只有一個人,一個人能從古城在地下的時候,堅持活到古城浮出地面嗎?

我們走這一路,沒看到能食用的植物,動物更不用說了,它們自己都發生了變異,根據杜醫生的推測,吃這些變異植物、動物,人類也會發生變異。

在地下『污染』沒泄漏的時候,或許他是安全的,可古城浮上地面已有一年多,除非他有一處『安全屋』。

不過我不太相信這種假設,牛仔帽的衣服看著還是成新的,特別是那頂牛仔帽,他很是護,擦掉浮灰就和新的一樣。

如果他進沙漠的時候,不是只帶了一背包的換洗衣物,那他的衣服鞋子肯定早就穿舊了。

我想繼續問問細節,陳清寒卻拉住我的手,輕輕攥了下,這是一個暗示。

「原來真有這麼個人,謝謝,那沒事了。」陳清寒向無用道了謝,拉著我要走。

「等等。」無用的聲音聽起來有點怪,這次見面她說話聲音特別虛,好像嗓子不舒服似的。

我等著陳清寒的動作,他要是直接開跑,那我也跟著跑,他不動、則我不動。

他沒動,我便收回要邁出去的腳,問無用:「怎麼了?」

無用的聲音聽著好像她特別難受,就像感冒嗓子發炎的人。

「他是誰?」

她雖然這麼問,但體仍舊背對我們,也不轉過看看來人長什麼樣。

「救援隊的隊長,來救唐小姐。」

「他上有種奇怪的味道。」

「味道?可能是好些天沒洗澡的關係,剛才下雨淋了一會兒,算是洗了回澡。」

「不,不對……」

無用想轉,但她剛動了一下,就突然停住,從這個不自然地停頓,我看出了不對頭。

如果一個人是自己決定停住,那應該是她的體主動停,無用卻像是她的體在動,但被一股力量給突然扼住了。

「呃呃呃……」無用的嗓子裡發出令人渾不舒服的打嗝聲。

陳清寒握著我的手,又不輕不重地捏了下,我抬頭順著他的視線看去,目光落在無用脖子處。

剛才無用完全背對著我們,她上又全是蟲子,我真沒注意她的脖子。

現在她稍稍側了一點,角度發生變化,於是我們能看到她喉嚨一側扣著幾根手指。

那是人的手指,或者說像人手一樣的手指,沒有大拇指,因為從手指的位置來看,大拇指應該扣在喉嚨的另一側。

這應該是個扼住喉嚨的動作,她上的蟲子是暗紅色,那隻扼住她喉嚨的手是黑色,所以剛剛我沒注意。

我說她聲音怎麼古古怪怪的,原來是被人掐著脖子說話。

「無用。」我叫了她一聲,如果那隻黑手可以暫時放開她,我或許能救她出來。

「一步錯…步步錯……」無用又從嗓子裡擠出一句話。

我想進屋,被陳清寒給拉住了,無用突然低低地笑起來,像中邪了似的。

「不一樣的,我再怎麼努力,也是不一樣的!」無用帶著哭腔,笑完又哭,明顯緒要崩。

我一直盯著那隻黑手,那手始終沒離開她的脖子,可她前並沒有人。

陳清寒拉著我往後退,無用小聲碎碎念著,大樓里沒有燈,樓梯和走廊上也沒有窗戶,漆黑的房間裡,只有無用在小聲抽泣念叨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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