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第二百零九章 恩絕

澄泥金磚漫地的正殿中,紫銅鎏金瑞獸口中徐徐吐出紫煙氤氳,香氣瀰漫一殿,由東而入便是一闌朱紅『門』檻,二十四扇通天落地的鮫紗帷帳以珊瑚金鉤挽起,重重帷幕由宮人翩然而垂,仿佛與外界隔絕。

御榻前,紅燭高照,明玄的騰龍帷帳高高挽起,新後鳳冠間珠『玉』累累,幾乎遮住面容,華光瑩燦中,她斂目端坐。殿外風卷狂瀾,枝葉在窗上投下張牙舞爪的猙獰照影,黑暗中,仿佛有誰低低嘆息了一聲。

就是今日了嗎……

晨『露』問自己,一顆心有如涉入忘川之中,漂流直下,最終淪落萬丈深淵,再無回寰的決絕。

殿『門』一聲輕響,所有宮人皆跪地賀喜,晨『露』便知是皇帝到了。

元祈大步邁到榻前,在那一瞬被她的無雙風華所震懾,於是笑嘆:「終於等到這一日了……」

聲音中卻聽不出什麼喜悅,卻隱約帶出悵然和焦灼來。

宮人們卻渾然不覺,紛紛掩口而笑,她們伺候帝後二人以『玉』杯喝了合卺酒,行過正禮後,便紛紛退下,滿殿繾綣中,惟有帝後二人在燈下對坐。

皇帝飲盡後,把玩著手中『玉』杯,見其上有隸書銘文,於是低聲念道:「九陌祥煙合,千香瑞日明。願君萬年壽,長醉鳳凰城。」

他笑容清朗,眉宇間有說不出的寥落惆悵,「詩是好詩,可惜……」

他深深凝視著身畔佳人,輕笑道:「累你久等了……」

「臣妾真是惶恐。(16K,電腦站.更新最快)。儀禮本就冗繁,又怎麼談得上久等?」

晨『露』的聲音從累累珠『玉』後傳來,靜夜燈下聽來。不復往日的清冽無垢,金聲『玉』振。卻似滿含著疲倦與空芒。

「你累了嗎?」

皇帝伸出手,『欲』要取下她發間累贅的鳳冠,卻在下一瞬,被一道冷冽地寒芒驚在當場-

短劍從重染的羅袖中倏然伸出,鋒刃在燈下灼然生燦。幾乎將滿殿照耀,

皇帝悚然大驚,正要後退,卻發現全身酸麻,無力動彈。

「合卺酒……!」

他恍然大悟道,抬眼看向晨『露』,苦笑道:「果然如此……」

他也不掙扎,只是低聲嘆道:「裴楨說你圖謀不軌,朕不相信。沒曾想,居然一語成讖。「

那柄短劍橫在身前,刃身凜冽生輝。一見便知是悉心磨礪過,在燈燭下猶如半輪幽暗的月。

一握黑沉沉地鬢髮被橫厲的劍氣掃過。從束髮地『玉』藻中被削落下來。直直墜到那青金石鋪就的地板上。

「圖謀不軌……?」

晨『露』微笑著,帶著幽微的譏誚與沉痛。「我若是圖謀不軌,難道真能做『女』皇帝不成?!」

「你將鎮北軍將士滯留京城,難道沒有任何圖謀?!」「國君一旦駕崩,群龍無首之下,有他們在,便能安定京城。」

「駕崩……」

皇帝喃喃咀嚼著這詞,苦笑道:「你是要在今晚取朕的『性』命了。」

「可惜,裴楨早已報知了朕,鎮北軍將士今夜便會離開----你就算殺了我,也別無所持。」

皇帝以痛怨的目光緊緊凝視著她,晨『露』亦以寒凜黑眸深鎖,兩人對視著,『交』匯著纏綿與隔閡,天涯咫尺間,仿佛只剩下這一抹深憾。

「你地父皇母后,與我有不共待天之仇……」

許久以後,晨『露』才低低說道。

皇帝愕然抬眼,卻被她眼中的決絕所震驚,他艱難的開口道:「父皇母后……?」

「還有那個遁入黃泉的王沛之---歲月悠長,所有的人都不及等到我的報復,都一一個爭先恐後的死去,那上天讓我重生在世上,又有什麼意義?!」

她聲音越發低沉,卻更顯『激』越,雖然痛徹心肺,卻仍是倔強地昂首佇立著,蝶翼一般濃黑的眼睫下現出詭譎的深紅,卻逐漸泛上水意,眨了數眨。

紅燭地內芯在此時噼啪一聲爆開,殿中這一瞬光華大盛,皇帝只看見那雙黑眸中,有兩滴淚墜了下來,落到他的手背上。

皮膚上猛然一燙,心也在這一瞬漏跳了一拍,皇帝焦心似焚,禁不住想伸出手,抹去這淒清已極的淚水。

然而他絲毫不能動彈,只能眼睜睜看著她收了淚,微微踉蹌著持劍『逼』近。

吹『毛』斷髮地冷洌讓他身上的肌膚都起了寒意,晨『露』凝定了他,黑嗔嗔地眼中有如冰刃划過,萬千掙扎,只在這一動念。

一念三千,這悠長地糾葛纏綿,終於隨著短劍緩緩掣出而戛然而止,那劍直直刺來,竟有低低龍『吟』,在暗夜中響起的那一瞬,象是有無數黑沉沉地英魂呼嘯著撲面而來。

劍尖到了『胸』膛,在穿透袞服的那剎那,晨『露』的手停滯,她手下顫抖著,卻怎麼也刺不下去----那仿佛流光片影一般,過往的情形在眼前翩然浮現……

御『花』園初見時,他睿智清朗的微笑……

靜夜宮檐上,兩人並坐觀星,那一縷長存不滅的笛音……

滔滔河水中,那血『肉』模糊也不肯放開自己的寬厚大掌……

封后前夕,含笑看自己青黛初描的安寧喜樂……

「住手!!!!!!!

殿『門』被一道巨大無比的力量撞裂,電光火石的,瞿雲直衝而入,正好看到這一幕,將手中佩劍擲出,將短刃撞出了一個米粒大的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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