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照射出去的一瞬間,容遠只覺得眼睛被閃了一下,他不由自主往後退了一步,拿手擋住眼睛,等適應了眼前的亮光以後,才慢慢睜開。

人類乏味的語言,無法形容眼前這一幕的絢麗和夢幻。

黑暗裂縫下方,竟然是一個巨大的方形空洞,洞內的岩石嵯峨嶙峋、千姿百態,更有幾十米高的石頭珠簾自洞頂垂落。更奇妙的是,在岩石壁上各種天然礦石晶體簇擁成堆,有的奼紫嫣紅,有的剔透玲瓏,手電筒的一束光芒經過這些晶體無數次的反射,將整個岩洞照的光輝璀璨、熠熠奪目。更有少量晶體碎屑被震落,在空中漂浮著緩緩落下,折射著細碎的星光,猶如無數墜落的星子。

豌豆仰頭看著,黑黑的瞳孔中也印上了無數星光,它伸出小手,一枚星子飄落在它掌心,折射的光芒被擋住以後,可以看出這是一小片金色的礦石晶體,顏色極為純粹,仿佛有金色的陽光在其中流淌。

容遠把手中的手電筒輕輕晃了晃,便見整個洞中的光芒都為此色彩變幻、游移飄動。他定了定神,向前走去。

地球上現存最大的鑽石也只有五百多克拉,未被切割前有三千多克拉,大約是一個成年男人的拳頭大小。但在這裡的岩壁上,處處可見手臂長短、直徑堪比籃球的礦石晶體,而且色澤純粹,品質極佳,將這岩洞妝點的如同傳說中的仙府龍宮。

饒是容遠再怎麼冷靜,也覺得心臟砰砰直跳,呼吸都有些艱難。他按捺住想要撲上去將這些寶藏都打包帶走的衝動,反覆告訴自己:放在這裡,跟放在自己的口袋裡沒有區別,反而是帶回地球會惹來麻煩。

容遠繼續向前探索,同樣的景色看的時間長了,那種攝人心魂的魅力也就漸漸習慣了。走了不知道多久,地面和周圍的岩壁上凸出來的寶石少了,越來越厚的冰層將礦石包裹在裡面,漸漸的,整個岩洞都變成了冰洞,四面的冰層倒映著容遠的身影,讓他覺得自己好像行走在虛空中一樣。

也許是因為冰層凝結的關係,冰洞變得越來越狹窄,道路變得更加曲折蜿蜒,大洞套著小洞,有些地方走著走著變成了死路,容遠就繞一圈換個方向走。多虧了他有光腦可以一直記錄走過的路線,否則在這樣複雜的環境中非迷路不可。

又此次被冰壁擋住了去路,容遠照了照,隱約能看到冰壁後方有個洞穴。他伸手敲了敲,退後兩步,然後半轉身猛地一個迴旋踢!

冰層中心「咔」地蔓延開蛛網般的裂縫,一片片細碎的冰塊剝落,露出了一個半人高的空洞。容遠上去又在下部的冰壁上踹了一腳,將整個通路打開,然後走進去,然後出乎意料地發現,這竟然是一個人造的冰室。

冰床,冰桌,冰椅,冰制的柜子、碗筷、台階、博物架和梳妝檯,梳妝檯上,還有珠釵、簪子、步搖、耳環、手鐲等各種首飾。

這些半透明的物品,都被雕刻的美輪美奐,精緻異常,而且都是糖國古時候的風格。從擺放的位置來說,好像隨時都會有一個華衣曳地、裙幅逶迤的女子款款走來,淡掃蛾眉,薄施粉黛,對著鏡子細細梳妝。

冰室一側還有一個門洞。容遠提了幾分警惕,慢慢走進去。

裡面的冰室要大得多,但也十分空曠。整間冰室空蕩蕩的別無他物,只有盤腿坐在地上的一個人。

一個大概死了很久的人。

容遠站在門洞處觀察了一會兒,走過去,蹲下來看了看。

這個人身體周圍都結上了厚厚的一層冰,因為這冰層的保護,他的身體並沒有受到什麼損傷,眉眼宛然,皮膚白皙,就跟活著的時候沒有兩樣。同時身上的衣服也完好無損,看的出來是糖國古代寬袖廣身的風格。

隔著透明的冰層,可以看出他大約二三十歲,劍眉朗目,面如冠玉,十分英俊,但眉宇間帶著一種沉鬱的滄桑和悲傷,仿佛就算是死的時候,他的心中依然蘊藏著堆山填海的痛苦。

在他面前,還寫著一些字,用的是楷體,筆勢鐵畫銀鉤,剛勁漂亮。最前面,寫著一句詩――

「系我一生心,負你千行淚。」

容遠回頭看了眼冰層里的人。雖然他一直不懂為什麼愚蠢的類人猿經常為了類似多巴胺這種化學物質的分泌而做出種種不可理喻的事情來,但不妨礙他根據這一句詩腦補出一個俗套的、纏綿悱惻的愛情故事來。

容遠搖搖頭,甩掉自己的思想向著二缺方向發展的危險苗頭,繼續往下看。

後面,是一排小字:

「如有朝一日,我蕭氏後人來此,切記:《功德簿》,惡物也,勿看,勿信,勿用,如有契約,當立封之。勿要如我一般,父母俱亡,妻亡子散,故友盡離,舉世皆敵,舉世皆叛。

切記,切記。」

容遠轉頭看看豌豆,它比容遠更早看到了這行字,小臉上沒什麼表情,也沒有自我辯解或者試探容遠態度的意思。

看到這些字,原本只是懷疑的容遠可以確定,這個人曾經也是《功德簿》的擁有者,難怪他在幾百年前就可以登上月球。看他的模樣,他的身邊甚至沒有任何高科技工具,很可能只是憑藉肉身的修煉就踏入了虛空,並且在真空環境下生活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至少外面那間冰室,不是一夕造就的。

傳說中的破碎虛空、羽化成仙,竟然真的有人曾經做到嗎?

――這個不知名的蕭某留言警告後人,但容遠從中看到的,卻是《功德簿》中更大的誘惑。如果能像這個人一樣破碎虛空,在宇宙自在遨遊,就算為此而死,他也沒什麼好後悔的。

人生本來就是一場冒險,能經歷這世上最大冒險的機會就擺在眼前,如果還猶猶豫豫瞻前顧後,容遠自己都要唾棄自己。

蕭某的留言中透露出了《功德簿》的信息,雖然容遠覺得可能很多年內人類都不可能探索到這個冰洞裡來,但他還是拔出太空衣上附帶的雷射匕首,將這行字毀了個乾淨。

「容遠,下面好像有東西。」

刻著字的石板被毀以後,露出一小塊銀白色的金屬物。豌豆見容遠沒注意,便出言提醒說。

容遠看了看,便拿匕首將這一層石板盡數剝開,露出一個用鉑製作的扁長盒子,大約有手掌的兩倍大小。也許是考慮到能到這個地方的人不會被一把小小的鎖難住,蕭某並沒有給盒子上鎖,只是將鎖扣扣住。

容遠打開鎖扣,掀開盒蓋,裡面是一塊翠綠色的玉佩,玉佩上用小篆體寫著一個「蕭」字。

他拿起玉佩看了看,上面的綠色在光照下濃淡不斷變幻,折射出一種生機勃勃的光彩來,除此之外也並沒有什麼不同。

――但一塊普通的玉佩,值得一個《功德簿》擁有者這樣藏著掖著留給後人嗎?

容遠思索了一下,一時看不出端倪來,想了想,便把玉佩裝在身上,將盒子復原放回去。向前輩欠了欠身表示敬意和歉意,然後他站起來,讓豌豆對里外兩間冰室都掃描了一遍,掃描功率開得很大,不光地面,連地板以下幾米深都沒有放過,最後發現,除了這塊玉佩以外,還真沒有其他的東西。

眼前突然出現的這個人提醒了容遠,他已經離開地球很長時間,也到該回去的時候了,始終處於興奮刺激狀態的神經也無法掩飾他身體越來越疲憊的事實。他需要吃飯,喝水,洗澡,還有充足的睡眠。

探索這個岩洞的時候花了很長時間,但離開的時候就很快了。他從原路返回,自裂縫底端爬上去以後,見雨梭依然停在原地等著。容遠看看周圍地表無數的大小裂縫,心想該在這裡留下點標誌物來,不然下一次來恐怕難以找對地方。

他四下看了看,忽然看到地上自己留下的一串腳印,想像多年以後登月的人們在發現這些腳印以後會有多麼驚訝,不由得一笑,然後對於該留下什麼標誌有了主意。

容遠跟豌豆兌換了一桿糖國國旗,用雷射刀在地上鑽了個小洞,將旗杆插在裡面。這裡沒有風,旗子便軟軟地垂下來。他便又換了一個支杆將旗面撐起來,然後在旁邊留字:「良辰美景,至此一探」。

寫下這句類似「到此一游」這樣的話,容遠最後回頭看了看那黑黢黢的裂縫,還沒有離開,便開始想著下一次的探訪了。

然後他登上雨梭,下了返回地球的指令以後,不到三秒鐘,便靠在駕駛座椅背上,沉沉睡去。

雨梭的燈光倏然遠去。在他離開後沒多久,一顆石子忽然從附近一座環形山的山頂上滾落,接著從黑暗中,一個影子探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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