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心則亂。」蕭蕭評價了一句,然後說:「《功德簿》的規則之一,只有不超過契約者所在世界科技水平的實體道具可以轉交他人使用,其它商品只能由契約者本人使用――你忘了嗎?」

容遠一頓。因為從來沒有把他兌換的物品交給其他人使用的經歷,一時之間他只想著要救金陽,真的忘了這一條。

但他沒有因為蕭蕭的一句話就放棄自己的打算。他看了眼倒在旁邊的兩個人,撿起還剩下一小半生命之泉的玻璃瓶,抓住西裝男的頭髮把他拎起來,將剩下的生命之泉盡數灌進他嘴裡。

閆策動了一下,被蕭蕭攔住,她搖了搖頭,靜觀其變。

液體入口即逝,一兩秒後西裝男睜開眼睛,麻醉的效果竟然全部被清除了。他看到自己面前的容遠,眼神一厲,伸手就要從胸口掏出武器,但隨即動作一頓,雙手猛地卡住自己的脖子,眼睛瞪得凸出來,喉嚨中發出嘶啞的「嗬嗬」聲,兩腿在地上用力蹬了幾下,然後渾身一僵,停止了呼吸,眼中再無神采,皮膚甚至隱隱泛著青綠色。

「《功德簿》超現實的兌換商品都會帶有一種不同於這個時空的力量,你在與它定下契約的時候已經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功德之力時刻都保護著你,因此不受世界規則的束縛,但其他人不行。因此,生命之泉確實可以消除體內的任何毒害物質,但隨後其本身所攜帶的時空規則之力卻會在體內化為劇毒。另外,如果你將超出現實世界水平的物品轉交給他人使用的話,這個人同時也會感染致命的病毒,在很短的時間內就會死亡。」

「你之前給金陽寄過傳信紙鶴,對嗎?那封信,如果他真的打開看了,他早就已經死了。」

「保密是《功德簿》最重要的規則,為了維護這一點,它不惜抹殺契約者以外的任何人。」

容遠沉默良久,問:「那你呢?你為什麼到現在還活著?」

蕭蕭的回答,正如他的預料:「因為我是《功德簿》的上一任契約者。」

容遠看了一眼金陽,蕭蕭隨即道:「他的情況雖然危險,但還不到致命的程度。他並沒有你想的那麼脆弱。我們要快點離開,救他的人已經找過來了,十分鐘之內就會到。」

她抓住金環男將他喚醒後催眠,讓他以為自己是在跟西裝男發生爭執的時候一時失手殺了他,閆策還在金環男隨身帶著的匕首上塗了毒。幾人前腳離開,後腳金南就帶人衝進來。

「你該回去了。」

天台上,目送著全副武裝的警察將蒙住頭臉的金環男押走,同時用裹屍袋抬走了西裝男的屍體。蕭蕭看著天邊閃爍著微弱光芒的啟明星,說:「再不回去,你的老師和同學恐怕就會發現你失蹤的事了。」

容遠看著她不說話。

蕭蕭又道:「放心,我不會躲也不會藏。這樣吧,後天晚上,後天晚上你來找我,到時候,我會解答你的所有疑問,絕無欺瞞。也希望你能答應我的一個請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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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你覺不覺得,容遠今天有點不太對?」甘正咬著筆帽,跟旁邊的倪子昊小聲說。

「是嗎?」倪子昊抬起頭,眼神迷惘地在容遠和於一拙身上左右移動,顯然他不太確定「容遠」是哪一個。

「算了,我就不應該跟你說這個話題,做你的題吧。」甘正無奈地擺擺手說。只是這個房間裡再沒有第二個可以跟她聊天說話的人了。容遠冷漠,於一拙刻苦到讓人覺得打擾他是一種犯罪,唯一好說話的倪子昊卻臉盲加迷糊透頂,甘正覺得自己就是這裡唯一的正常人――不,也許在他們眼裡,這麼正常的自己才是唯一「不正常」的吧?

甘正嘆了口氣,不想做題,叼著筆趴在桌子上看著容遠的側臉,總覺得他跟以往有些不同。

【規則十六,非契約者使用超出本世界科技水平的功德商品,將被規則之力抹殺。】

這條新的規則讓豌豆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可怕的錯誤。的確,《功德簿》的大多數規則都會說明懲罰扣分的標準,只有規則六是不同的。它說功德商品不能輕易交給別人使用,卻沒有說這麼做了以後會發生什麼,這無形中讓人以為即使違背了這一條,最多也只不過是扣功德值而已。

但其實並不是,這條規則之所以沒有扣分標準,因為違背規則以後受到懲罰的並不是契約者,而是接受了功德商品的他人。

《功德簿》對契約者是比較寬容的,它總是願意給契約者第二次機會,在很多規定上都體現出這一點。所有規則中會立刻執行並真正威脅到契約者的只有兩條,一條是規則一的負分抹殺,另一條是規則二,契約者主動泄露《功德簿》的存在會解除契約。

但它對契約者以外的其他人,卻冷酷到視如草芥,輕易決定著他們的生死。

而死於生命之泉的那個西裝男,《功德簿》中甚至沒有提示:沒有加分,也沒有扣分,或許因為殺死他的並不是容遠而是《功德簿》,所以他就像是任何一個死因跟容遠毫無關係的人一樣無論生死都不會濺起半點水花,甚至連名字也沒有留下來。

假如金陽真的因為它的這個提議而死,豌豆無法想像,容遠該會怎麼看它?就算這件事沒有真的發生,這一整天,容遠也沒有跟它說過一句話――沒有質問,沒有懷疑,沒有討論,也沒有指責,他只是沉默著,沉默地讓人心慌。

傍晚,補習結束回到宿舍以後,容遠把門外的掛牌換到背面「請勿打擾」的字樣,換了身衣服,說:「豌豆,找到余強。」

豌豆精神一振,立刻道:「是。」

在之前調查組檢測電話的時候豌豆已經發現,調查組已經有了能檢測到它入侵的技術手段。不過沒關係,入侵的方法並不止一種,這個時代的計算機水平在光腦面前簡直是漏洞百出。它換了種更加繁瑣也更隱秘的入侵方式,很快就發現余強身在a市某高層酒店,同時也發現,這個酒店中的余強似乎不止一個,也有不同方面的人在關注他。

這對容遠來說都不是問題。他的視力很好,哪怕在很遠也能看清人的面貌輪廓。而且人們頭頂上的功德值雖然是黑色的字體,但與夜晚的黑卻有所不同,仔細看還是能分辨出來的。

余強的功德值容遠記得很清楚,【-10766】,他很快找到了頭上頂著這個數字的男人,他坐在19樓的一間客房裡,旁邊有兩個功德為小几千的武警在看著他。

余強的個子本來就不算高,加上他還坐著,也沒有刻意坐在窗邊,因此儘管這是個視野開闊的房間,但若有人想要狙擊他卻是不可能的。事實上,整個窗戶所正對的兩千米內所有建築物中,沒有任何一個建築物高到人站在上面可以看到余強的地步。所以調查組對他的安全很放心。

然而沒有任何人看到,窗外近在咫尺的黑暗中,一個黑洞洞的槍口探出來。

一名武警走動了兩步,正好擋在余強的身體和槍口中間。雖然並不是完全沒有空隙,但容遠的槍法也沒有好到能絲毫不傷到他就擊殺余強的地步。

容遠想了下,說:「豌豆,用普通入侵方式滲透酒店監控系統,要既讓他們發現又要難以抵禦,引起騷亂。」

「是。」

幾分鐘以後,兩名武警接到指令,他們對話幾句,開始走動,大部分注意力都集中在入口處,同時也讓開了射界。

「嘭!」

一聲槍響,為這次的獵鴉計劃徹底畫上句號。

金陽被劫持的時候容遠沒有多想,只顧著著急。但時候回想起來,總覺得這件事跟調查組並非毫無關聯,不管怎麼說,事情發生的時間這麼同步,很難讓人相信這只是巧合。

同時酒店裡還有好幾個負功德的人,容遠不清楚他們跟警方有什麼關聯,便沒有貿然動手,確認余強死了以後便返航,絲毫不知道之後舒起是怎樣的暴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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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別的時候,蕭蕭並沒有說在什麼地方見面。不過只要她沒有刻意隱藏,容遠要找到一個人是很簡單的事。

見面之後,他想要先知道蕭蕭所謂的「請求」是什麼事,沒想到,對方竟然索要《功德簿》。

呵呵。

容遠冷笑,心中生出殺意。

蕭蕭像是看不到危險的神色一樣,道:「你就沒有想過,為什麼你會遇到這些事嗎?或者說,你,還有金陽,在你們過去十七年的生活里,有像這幾個月一樣險象環生嗎?」

容遠的氣勢一歇。

確實,這些日子以來,在他們周圍發生的事情太多了。有些是因為他得到《功德簿》以後主動參與進去而惹來的麻煩,但也有一些與《功德簿》完全無關的意外事故,比如之前發生的那場慘烈的車禍,在他過去的前半生里可是連追尾事故都很少碰見。

而且在他周圍已經發現好幾個危險的殺人犯了,這恐怕不僅僅是因為他觀察力變得更加敏銳的原因。

蕭蕭道:「在《功德簿》的規則里,獲取功德的方法主要有兩種,行善和懲惡。」

「單純只是行善的話對契約者的影響很小,最多只是你周圍的意外事故變多了。可以理解為《功德簿》的存在小範圍的扭轉了附近人們的『運』,然而這並不是讓他們倒霉,而是讓他們今後會遇到的壞事提前發生,也讓你行善積德、幫助他人的機會變多了。從契約者的角度來說,這是一件好事,對他人也有利無害。」

「但如果契約者選擇懲惡的話,問題就要嚴重得多。」

「因為《功德簿》會將這世間的『惡』向你身邊集中,讓你和與你有所羈絆的人更容易碰到心懷惡念之徒。《功德簿》沒有意識也並無惡念,它只是在你選擇的道路上推了一把,給你提供更大的便利。但一不小心,契約者本身就會被這種『惡』吞噬。」

「我想你在拿到《功德簿》的時候很快就發現了,懲惡是比行善更容易也更快捷的積累功德的方式。但收益越大,風險也越大,這是世間的自然規律,《功德簿》也不會例外。它有看得見的風險,但更多的是看不見的風險。繼續保留《功德簿》,總有一天,你會因為它而失去一切。」

「我知道你現在的功德為負值,解除契約的同時會被《功德簿》抹殺。我這裡有一個方案,能讓你在十天之內獲得足夠抵消所有負值的功德。如果你同意,我現在就可以把它交給你。」

容遠聽完之後,沉思良久,抬頭說:「三個問題。」

「第一,既然《功德簿》是這樣的存在,為什麼你又想要它?」

「第二,去年九月十一號到十三號,到底發生了什麼?」

「第三,解除契約,會有什麼副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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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次盤問周冬無果,舒起將文件狠狠摔在桌子上,因為何欣還在盯著監控,所以他壓抑著暴力逼供的衝動,憤怒地拉開領子走出門。

周冬疲憊地靠在椅子上。兩天一夜沒有睡眠,甚至也沒有進食,只喝了一點水,這讓他憔悴不堪。

真正的余強已經死了,警方對他審問的時候透漏出這個消息。雖然自己的作為對他的死亡毫無幫助,但周冬並不後悔自己的選擇,他只覺得輕鬆和釋然。

余強和他,其實並沒有仇怨,只是他認識的一個工友的妻子是余強的受害者,他和那位工友也只是點頭之交的關係而已。

妹妹的遭遇讓周冬覺得,決不能讓這樣的渣滓重新回歸社會威脅無辜女孩的安全。警察覺得他這麼做是出於正義感或者同情,但周冬並不這麼認為。

他覺得,這是一份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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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起在飲水機中接了一杯冰水一口喝盡,然後將紙杯捏扁扔向旁邊的垃圾桶,手抖了一下,紙杯撞到了牆,又掉在地上。他蹲下去撿,卻發現自己的手在抖。

他伸出另一隻手猛地握緊右手,抑制住手的抖動,過了一會兒,他撿起紙杯,扔進垃圾桶。

舒起站起來,靜靜地站了一會兒,忽然「啊」地大叫一聲,狠狠踢了一腳飲水機。「哐」地一聲機子跌倒,清澈的水「咕嚕咕嚕」躺了一地。

兩個年輕女警抱著文件走過,看到他這樣子嚇了一跳,舒起狠狠看過去,兩人急忙跑掉了。

舒起很慌。

耗時日久的獵鴉計劃完全失敗,金陽這步棋子也沒有發揮一點作用,他連烏鴉的毛都沒有抓住一根,這不僅僅是失職的問題,更重要的他無法對那些人交代。

很多人的腳步聲紛紜雜沓而來,舒起看到一地狼藉,彎腰去扶飲水機,卻聽到「咔噠」幾聲輕響,是槍的保險被拉開的聲音。

舒起直起身子一看,走廊兩端都被人堵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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