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遠反應極快,立刻就抓住了洞口的邊緣,看清腳下的環境以後才鬆手跳下去。頭頂的洞口一開即合,容遠眼前頓時一片漆黑。他打開太空衣頭盔上的夜視功能和掃描功能,靜靜地等了一會兒,周圍沒有任何變化,似乎這個地下的隱秘建築並沒有第二個生命體發現他的到訪。

他所站的地方離頭頂的洞口約莫有四五米深,周圍都是岩石和土壤,時不時還能看到一些礦石的結晶體,似乎只是一個普通的地下隧道,甚至連人工開鑿的痕跡也沒有。腳下的地面並不平坦,呈現著二三十度的坡度,地上那道擦痕一直延伸向更低的地底去。

容遠抬起左手,在手腕上有個小小的圓形按鈕,按一下就會出現一個虛擬的操作平台,他在操作板上點了幾下,將這裡設置為原點,並記錄路線和相對位置,這些數據會在頭盔眼鏡的顯示屏上顯示出來。然後他拔出匕首,放慢腳步,順著那道擦痕走向隧道更深處。在這個世界除了自己的呼吸聲以外他聽不到別的聲音,一片黑暗中走著走著方向感和距離感都好像喪失了。他感覺自己走了很久,但看看顯示屏,他只走了不到一公里遠。

突然顯示屏上什麼東西動了一下,容遠凝神一看,岩石壁上趴著一個奇特的蟲子,乍一看它似乎跟打碎的雞蛋沒什麼不同,扁扁的,巴掌大小,外形長得很隨意,只是其表面比礫石要光滑許多,這才讓容遠看出了端倪。

過了一會兒,這隻蟲子似乎察覺到容遠已經發現它了,也可能它只是趴累了想換一個姿勢,它光滑的後背上突然彈起兩個菌菇般的棒狀體,左右轉了轉,好像這是它的眼睛或者觸角。看不到它身子底下是不是有腳在蠕動,總之這個蟲子像飄在水面上一樣飛快地爬走了。

地球上的科學家們一直認為月球上因為酷烈的環境所以沒有任何生命體,就算有,也應該是微生物或者細菌一類的存在。容遠眼前所見毫無疑問顛覆了一直以來地球人對月亮的認知。如果他把這隻蟲子帶回去,這種能在真空條件、沒有液態水、並且晝夜溫差極大的環境中存活的生物必然會是一個創世紀的發現。不過他雖然很好奇,卻沒有一些科學家那樣對任何事物都刨根究底的探索心理,並不想把它抓過來解剖研究一番,也不想藉助它成名,因此蟲子順利地從容遠眼前消失。

容遠繼續前行,心跳的速度微微加快。既然月球的環境能孕育剛才的那隻蟲子,是不是也會有更高級的智慧生物存在?

如果這個假設是真的,那對容遠這個不請自來的客人而言就有很大的危險性,不過危險也罷,比起一個黑洞洞的隧道,他更希望能遇到一些不一樣的東西。

他一直走了五六個小時,離月球表面的垂直距離都大概有十幾公里遠的時候,眼前的景色突兀地變了一個畫風――

地上的那道擦痕消失了。從某個地方開始,原本好似自然形成的地下隧道粗糙的岩壁忽然變得光滑如鏡,四四方方,腳下的地面也平整堅硬,連灰塵都沒有。投過夜視儀看不出地板的顏色,但卻能看到它有一些縱橫交錯的花紋,圖樣複雜抽象,似乎是某種纏著枝蔓的花卉。

――除了人類,還有什麼生物能建造這樣的地下建築?

在這條通道上走了不過五六分鐘,眼前的景色又發生了變化:一層好似肥皂泡膜一樣光滑柔軟、卻並不透明的物質完全地遮蓋在通道前方,這層物質並不平整,而是微微向容遠這邊凸著。他倒轉匕首戳了戳,這層膜立刻凹陷進去一些,顯示出很好的彈性。再一用力,手柄就捅穿進去,連同容遠的半個手掌都穿了過去,沒有感受到任何阻礙。

容遠急忙抽回手,仔細看了看,並無大礙。又讓豌豆掃描了一下,也沒有發現什麼問題。

豌豆也掃描了眼前攔路的這層薄膜,發現它同時具備了生物和合成物的特性,說不好到底是什麼,但對人體是無害的。容遠將信將疑,把一根手指輕輕戳進去,感覺就像穿過一層果凍,然後戳到空氣里。

薄膜的另一側是什麼?

容遠定了定神,整個人都穿過薄膜走進去,然後瞪大了眼睛,露出震驚的神色。

――他看到了什麼?

容遠一直以為,這是只存在於幻想中的場景。

那層薄膜不是通道口的阻攔,它是一個巨大的保護膜。它是那樣的大,極目所見,似乎是掏空了整個月球,把裡面都變成了這樣一個「肥皂泡」。肥皂泡里,是一個難以想像其壯美的地下都市。容遠站在這個地下都市一角的小小平台上,感覺自己相比這個城市是如此的渺小。

「容遠,經檢測,這裡的空氣品質優良,含氧量比a市高百分之十三點五,有害氣體含量是a市的百分之零點零零七,是適宜人類生存活動的環境。」豌豆道。

容遠聞言,便取下太空衣上的頭盔,一股略帶潮濕的空氣頓時沁入脾肺,這裡的空氣比在地球上新鮮很多,十分讓人舒適。不過容遠顧不上理睬這些,他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這個地下都市,內心充滿震撼和欽佩。

這個地下城市的中心是一個淺藍色的六面體水晶石。這塊水晶石非常大,容遠離它如此遙遠,遠遠看去都感覺它大得像一座山脈。

這塊水晶石不僅是地下都市的核心,同時也是這裡的光源。它散發著柔和而冷清的光芒,將這個地底的城市照耀地亮如白晝。這個城市裡沒有地球上常見的路燈來點綴,因為它根本就不需要。有些水晶石照耀不到的地方,只要在附近的牆壁上安裝一些反光板就足夠了。

水晶石上面用金屬把它固定起來,然後從中延伸出六條長長的金屬支杆,一直扎到肥皂泡膜的邊緣為止。中途這些金屬支杆上面就分裂出一些小的金屬支架,到接近邊緣的地方又會分裂更多,最後密密麻麻都是這樣的金屬架,就好似大樹上分裂出來的枝椏一樣撐在膜壁上。

大多數建築物,都在最外層的支架上。這些建築在容遠看來十分奇特,或許是因為先有支架後有建築,為了遷就金屬架的位置和形狀,這個建築不得不將自己扭曲得怪模怪樣。有的凝成了麻花,有的像個倒u字型,有的傾斜了七八十度;有的底端細得像少女的胳膊,上面卻是越修越大,像個圓乎乎的大胖球;還有的建築時而凹進去,時而凸出去,簡直就像孩子胡亂搭的積木。這些建築物的層數也天差地別,有很多獨木獨院,像個不起眼的鳥巢;也有的層數多得數不清,容園看到的最誇張的一個建築物像蛇一樣盤在一根大支架上,然後一直繞了大半圈又連到另一根支架上,上面密密麻麻的小窗戶就像是蜂巢。

容遠很難欣賞這裡的建築風格,但看得出來每個怪模樣的建築物的主人都是很自豪的,不僅給自己的房子裝上誇張的修飾物――比如幾百種顏色一起閃爍的霓虹燈什麼的,還把也許是稱號或者店鋪招牌一類的字樣寫在大大的牌子上,讓所有人都能看見。

不同的支架建築群落之間有大大小小的橋樑連接著,有時樓宇之間也會修一些彎彎曲曲的橋樑,感覺修建的十分隨性,看不出有什麼規劃。想必這裡的人如果要出行,假如想往東走,順著橋走著走著,也許會被拐到西邊去。

這裡也有一些植物。大多數是苔蘚類的小型植物,像地毯一樣蓋在道路上、牆壁上和所有的裝飾物上,唯有正中間的水晶石沒有被它們染指。還有一些藤蔓或者花卉,但是沒有樹。靠內側的支架大概是這裡的植物園,支架上固定著一排排的正方形的平台,上面栽種著各種一人多高的植物。也許是不見陽光的原因,這裡的植物很少是綠色的,基本都是白色或者透明,只有很稀少的一部分有淺淡的彩色。

一些外形類似石頭或者飛鳥的機械造物安靜地在路面或者牆壁上滑來滑去。容遠看了好一會兒,才發現它們是在打掃衛生。只不過牆壁和路面已經非常乾淨了,這種打掃看上去只是在做無用功。容遠想起膜外那段連灰塵都不見的路面,想必也是它們的勞動成果。至於那塊給他帶路過來的「石頭」,此時已經被一條傳送帶不知送到什麼地方去了。

這是一個特異到似乎只存在於空想之中的城市,它是如此的乾淨、奇幻,又是如此地……死寂。

這裡沒有聲音,沒有動物,沒有人類。

唯一有的,就是……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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