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人的呼吸聲清晰可聞,容遠摸著手中的冰涼的刀鋒,雖然眼睛幾乎看不見,但根據聲音、氣味、刺在身上的目光,周圍所有人的位置都在他的感知中猶如親眼所見。

氣氛越來越緊張的時候,忽然亮起了微弱的一團火光。

原本側躺在地上的人體輪廓動了動,啪嗒一聲用打火機打著了火,借著這一點亮光照在自己臉上,有些尷尬地笑著說:「小遠……是我。」

火光照亮的瞬間,器官輪廓投下的陰影使整個人看上去格外可怖,不過容遠還是從那張宛如地獄惡鬼一樣的臉上認出了對方是誰,意外地一挑眉。

――那是一張早被他埋在記憶中,像灰塵一樣拂去的一張臉。

李展鵬,他是容立新妻子的外甥,跟容遠有一點沒有血緣的親戚關係,很小的時候就認識。後來容廣德去世,容立新成為容遠的監護人,不知道他從自己家人那裡知道了些什麼,總之從那以後他經常帶著人找容遠的麻煩。不過容遠能打能跑,很會借勢,又深受成年人的喜愛,幾次衝突都把李展鵬折騰的灰頭土臉,當然在這個過程中,他自己也多多少少會受些傷。

不過李展鵬有個特點就是比較護短,自己家的人自己可以欺負但別人絕對不行。因此有幾次撞到容遠跟小混混打架的時候,他會二話不說上去助拳,也算是有幾分「並肩作戰」的情誼,有兩次打完架還自己掏腰包請容遠吃飯,容遠對他的印象到不是很壞。後來容遠以全市第一的成績考進a市一中,在小範圍內轟動了一陣。那時李展鵬已經放棄學業混跡街頭,也許是因為自覺雙方已經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從那以後,不管是找茬還是幫忙打架,他都已經不再找容遠了。

兩年以後,容遠才偶然聽人說起,李展鵬因為故意殺人已經進了監獄,被判刑期十年。

現在,十年未滿,這個人居然出現在他面前。

――越獄?糖國的監獄,可沒有稀疏到像李展鵬這樣的角色也能輕易逃出來的程度。

――他正好出現在自己面前……還有他周圍的這些人……這件事,比表面看起來還要有意思得多。

容遠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將藏在手心的水果刀收起來,問:「你怎麼在這兒?逃獄了?」

「呃……是……」李展鵬有些忌憚地看看其他人,神色卑微地乞求道:「小遠,能不能請你幫個忙?」

「我可不記得我們關係有好到讓你這麼稱呼我。」容遠看看其他人,神色冷淡,問:「這些人什麼來頭?你的獄友?」

「啊。」

李展鵬臉色一白,含糊應了一聲。

「喂,科學家。」黑暗中有人發出「嘿嘿」的陰笑聲,威脅道:「你最好聽話一點,不然大爺可不保證會不會從你身上割點零件下來!」

有人應和道:「小弟弟,要弄到敬酒不吃非要吃罰酒的地步,可別怪我們心狠手辣!」

「這傢伙的態度看著真叫人不爽!要我說,先給他點苦頭吃,就知道該怎麼做了!」

「各位!各位!別這樣,弄大了肯定會引起警察的注意。讓我跟他說,我跟他好好說,他會聽話的。」李展鵬急忙一瘸一拐地擋在容遠面前哀求道。

在他走路的時候,空氣中的血腥味更濃了,容遠掃了眼他的腿。

李展鵬求告一句後,又轉身跟容遠急促地說:「笨蛋,你看不出來現在什麼情況嗎?弄不好他們真敢殺人的!算我求你了祖宗,別惹怒他們行嗎?」

容遠不說話了,他也想弄清楚這些人的目的。這些傢伙找上門肯定不是為了殺他,但恐怕不介意給他受點皮肉之苦,要跟他們虛與委蛇,最好還是低調點。

――容遠還沒有自覺,他渾身上下,就沒有一處寫著「低調」兩個字。

見他們意向似乎達成了一致,一個高大的男人走進兩步,說:「小子,帶我們去你住的地方,避開人。還有,把你的手機給我。」

他拿走容遠的手機,檢查了一下,發現沒有報警或者錄音攝像,鬆了口氣,把手機揣進自己兜里,靠在容遠身後,特意把手中的一把匕首在他眼前晃了晃,然後抵在容遠後腰上,聲音低沉地說:「走!」

容遠往下瞥了一眼,順從的在前面帶路。李展鵬拖著一條受傷流血的腿艱難跟上,一個人從後面過來扶著他,李展鵬低聲說了句:「謝謝。」

除此之外一路無話,一直進了倉庫,抵在身後的匕首才拿開。這群人頓時放鬆下來,有的立刻去冰箱裡翻吃的,有的在水池跟前接了一杯水就開始狂喝,還有人直接躺倒床上不起來。通往實驗室的門也被打開,一名逃犯直接吹了聲口哨:「哇~酷!」

實驗室里貴重的、大件兒的實驗儀器都已經被搬到倉庫那邊去了,只剩下幾個笨重的試驗台和上面琳琅滿目的玻璃器皿,看著還是很唬人的。

李展鵬一進門就靠牆坐在地上,仰著頭死魚一樣喘著氣,臉色因為失血而蒼白如紙。容遠看到他腿上緊緊纏著好幾層布條,還裹著塑料袋,似乎是為了防止血滴到地上。

容遠問一直在旁邊監視他的高大匪徒說:「我想給他處理一下,行嗎?」

似乎因為到了暫時安全的地方,高大匪徒沒有多做為難,點點頭,又警告了一句:「你最好別耍什麼花招。」

――如果要耍花招的話就不會等到現在了。

容遠沒有多說,從柜子里拿出備用的醫藥箱,剪開李展鵬腿上的布條和塑料袋,只看到血污一片,他用藥水簡單地沖洗了一下,才看清傷口。

――很新鮮的傷口,最多不超過一個小時,而且巧妙地避開了骨骼和幾條主要的血管,看著嚴重,其實只能算是皮肉傷。

當然,放著不管的話,也有生命危險。

傷口的大小和深度,正好跟某個逃犯手上的匕首尺寸相合,巧的是,匕首的手柄上也有不少血跡。

「對不起啊,小……容遠。」李展鵬低聲愧疚地說,他覺得是自己的原因這些危險分子才會找上容遠,因為自己連累了他、給他帶來危險而內疚不已。

容遠心說,說不準這件事到底是誰連累了誰呢!他邊用繃帶把傷口重新包紮一遍,邊狀似無意地問道:「你這傷是怎麼來的?」

李展鵬臉色一苦,說道:「別提了……」高大劫匪看了他一眼,他立刻又道:「逃跑的時候被玻璃扎了一下。」

「哦,玻璃啊……」容遠又問:「你們一共逃出來多少人?」

「九個,這裡就是全部了。」李展鵬咬著牙說,忍不住哼了一聲。容遠的動作一點也不溫柔,受傷的腿被他弄得很疼。

高大匪徒這時候警惕地說:「你想問什麼?」

「不,沒什麼。」容遠說著,嘴角微微翹了翹。

他的聽力遠勝過普通人,在來的路上就聽到他們身後一直還跟著一些人。他開始還懷疑這些逃犯為了以防萬一將所有人分成了前後兩個批次,現在看來只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頭頂的瓦片發出「嘎啦嘎啦」的輕微聲響,正有人在上面小心地走動。

容遠克制住自己想要抬頭去看的衝動,心裡默默對那些還沒有現身的神秘人感到抱歉――原身是倉庫的這棟房子當然沒有大大的落地窗,只在很高的地方有幾扇裝著鐵欄杆的小窗戶,連只貓都鑽不進來。不管來者想做什麼,除了正門,就只能在房頂可以做點手腳了。

「說起來,我還不知道你們叫什麼呢!反正之後警方肯定會發通緝令,現在告訴我也沒關係吧?」容遠將繃帶打個結,順便問道。

高大匪徒看他這麼從容的樣子,忍不住問道:「你不害怕嗎?」

「怕有用嗎?」容遠反問。

「雖然沒用,但就算知道,能在這種情況下還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緒的人,我還從來沒有見過。科學家都這麼奇怪嗎?還是說你特別的不一樣?」高大劫匪好奇地問。

「誰知道呢?我又沒見過活的科學家。」容遠道:「話說你其實可以叫我名字的……你知道我叫什麼嗎?」

高大匪徒深深看了他一眼,說:「當然,大名鼎鼎的少年發明家、目前最受歡迎的棉花糖系列產品的發明者容遠……我們在監獄也能看新聞。」他一一指著眾人跟容遠介紹道:「李展鵬你認識,我叫彭高,他叫王文忠、侯剛、周冬、徐益民、孔青川、崔軒耀、王興。」

容遠順著看過去――王文忠正在冰箱裡翻吃的,他似乎餓壞了,就蹲在冰箱前面邊拆包裝邊狼吞虎咽;侯剛連鞋子都沒脫就在床上睡得口水直流,容遠已經決定這房間裡所有被他們碰過的東西都不要了;周冬一進門就跑去洗澡了,說實話看到這個人也在其中的時候他真的吃了一驚;徐益民喝了一肚子水,正打開電視看新聞;孔青川似乎很累,就坐在他斜後方的椅子裡休息;崔軒耀和王興,都跑進實驗室轉著圈地看,不知道是真好奇還是想從中找到什麼東西。

容遠一一把幾個人的外貌和名字記下來,同時快速從有限的信息中分析這幾個人的目的和性格。他暫時無法從豌豆處得到支援,因為這次豌豆的外形化成了手錶正被他戴在手腕上――其實就算它變得是耳機,在被匪徒劫持的情況下容遠要還有閒心聽歌那也太奇怪了。

侯剛被推到一邊,徐益民和孔青川把包好傷口的李展鵬抬到床上休息。王文忠從冰箱裡抬起頭,嘴裡咬著一根香腸含含糊糊地說:「彭高,這小子冰箱裡沒多少吃的,恐怕連一天的口糧都不夠,怎麼辦?」

「那我就單刀直入地說了,」彭高轉向容遠,道:「你賣那個糖,肯定賺了不少錢吧?一千萬,給我們一千萬,我們就離開,保證不會傷你一根汗毛。」

――求財?

容遠笑了。

――這可未必吧?

王文忠在這群人中倒最像是個真正的亡命徒,周冬和侯剛心大得不可思議,除此以外其他幾個人看上去都沒那麼簡單,就連李展鵬,他也沒有因為認識就放鬆警惕。

容遠覺得這件事越來越有意思了,尤其是這些人頭上的功德值,也呈現一種非常有趣的分布。

就在這時,他的手機來電鈴聲突然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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