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忠遲疑地看了眼容遠――身後正有無數人包抄過來,留下的屍體和鮮血越多,越堅定了敵人達成目的的決心。現在的狀況就是越早到達接應地點越好,否則陷入混戰,他一個人總會有力不從心的時候。但要想穿越這片空白地帶,只他一人的話還有三成左右生還的幾率,帶上身為普通人的容遠,兩人成功脫險的幾率是零。

容遠瞭然,問道:「接應地點在什麼地方?」

「南壺區治安局。」

――容遠本以為會是個更加神秘的地方的,沒想到答案居然這麼普通。不過想想也是,糖國官方的身份,在面對外敵的時候難道還要在自己國家躲躲藏藏?而且敵人在偏僻的小樹林截殺他們,跟攻打治安局截殺他們,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概念。

容遠從口袋中取出眼鏡戴上,輕叩兩下手錶錶盤,看了看前面――樹林外,是一片供市民休息的免費公園,有一些簡單的健身器材和石桌石凳什麼的。公園前面,真正攔截他們的是一條雙向十車道公路,公路中間還有五米多寬的綠化隔離帶,加上公路兩側比平時要寬的人行道和非機動車道,總共五十米左右的寬度。公園還可以繞點遠路從別的地方過去,但這條公路卻會把他們完全暴露在心機叵測的視野中。

a市是糖國的經濟中心,是一座不夜城,任何時候這座城市都不可能陷入完全的寂靜當中。即便是夜晚的一條接近郊外的十車道,也不可能像這樣靜悄悄的,完全看不見來往的車輛。

這時候,這樣的寂靜,也就意味著危險。

而穿過這條馬路,就是南壺區。

五十米,以容遠的速度他實際只需要一秒鐘就能穿過去,這麼短的時間就算是世界上最優秀的狙擊手也擊中他,但不到萬不得已,他不可能暴露自己身體素質的不同尋常。

「從這裡穿過去太危險,附近肯定有埋伏,我們得繞一圈路。」王文忠片刻時間就作出了決定,跟容遠解釋了一下要這麼做的原因後,轉方向繞行。

「繞去哪兒?」容遠問。

王文忠說:「順路往南,有一段隧道,附近還有居民區,也許會有可趁之機。」

容遠對這一片還算比較熟,他回憶了一下附近的地形,說:「那我們至少要徒步繞行三公里。」

「不錯。」王文忠道:「這一路恐怕會比剛才更危險,能撐得住嗎?」

容遠道:「我沒問題。只是為了把接應地點放在這麼遠的地方?為什麼不在這附近安排車輛?」

王文忠沉默片刻,說:「原本安排接應的人應該在倉庫發生戰鬥的時候就立刻出現。南壺區治安局只是一個預備地點。」

――沒有出現的接應人員,也許是被耽誤了,也許是死了。那些人或許就是他的戰友,這個男人卻沒有允許自己露出軟弱或者擔心的表情,始終顯得沉穩鎮定,像是萬事盡在掌握之中。

容遠說:「接應人員也好,這條道路也好,敵人能在倉促的時間內這麼有針對性地瓦解了你們的預備措施,足以證明你們的計劃已經出現了嚴重的泄密。南湖區治安局,也無法確保會是一個安全的落腳點。」

王文忠在沒有看到接應的同伴時已經想到了這個可能性,他的眼中閃過一抹殺意,卻不是針對容遠。

總有那麼一些人,當戰士在前線拋頭顱灑熱血的時候,他們卻為了一點微不足道的個人利益,將無數人當作隨手可棄的棋子輕易犧牲。

他很快掩飾了自己的情緒,對容遠說:「你放心,有我在,一定會保證你的安全。」

話雖這麼說,但這三公里的路程會多麼危機四伏,不用腦子想也知道。

容遠搖頭說:「對方如果已經得知了你們原本的計劃,不可能不對後續的變化做出安排。也許我們現在要前往的地方,才是真正的布下了天羅地網。與其冒險,不如走地下水道。」

王文忠皺眉:「地下水道錯綜複雜,沒有路線圖,百分之百會迷路,危險性無法預估。一不小心,也可能永遠都走不出來了。」

a市有一千多年的歷史,有據可查的地下排水管道修建歷史也有幾百年,在百年前的世界大戰中,為了抵禦外敵,當時這地方很多人都在自家屋子地下挖了交錯縱橫的地道。到如今,歷史遺留下來的地下管道大部分已經被填埋或者遺棄,很少的一部分在糖國修建最新的下水道時被應用,現在恐怕已經沒有人能說得清a市地底到底是怎樣的光景了。

「這你不用擔心,我看過這附近的下水道和地道分布圖。」容遠見王文忠似乎還有些不解,又加了一句:「我都記下來了。」

王文忠一副震驚的表情,一般人誰沒事去看這種東西?就算看了也是一團亂麻,根本記不住啊!也許因為太驚訝了沒有控制好表情,臉上的皮膚出現了一點異樣的褶皺,讓對面比常人觀察力更加細緻的容遠確認了他確實戴著一副仿真度極高的面具。

――此時容遠反覆刷聲望的好處就體現出來了。一般人說這種話百分百會被當成夢話,但因為說話的是容遠,所以王文忠儘管驚詫,卻並沒有懷疑。

容遠記過下水道分布圖嗎?記過,但並不是過去,而是就在兩分鐘前。當他意識到面前的道路用正常的方法無法通過的時候,就選擇了走地下水道。所以他戴上眼鏡,豌豆只需要稍加暗示就明白他想要什麼,立刻調取了市政府的下水道分布圖投影在眼鏡的鏡片上,容遠迅速將這幅圖片都刻在腦子裡。

a市的下水道大部分其實都是「下水管」,寬度和高度都非常有限,一個成年人大概只能從裡面爬過去。只有幾條主要的幹道就像人體的大動脈一樣,有著足夠的行走空間。而最近的進入通道口,是在他們來時的倉庫附近。

於是兩人原路返回,王文忠在前面開路,容遠趁機落在後面,取出了雨梭的控制鈕交給豌豆。

「掃描這一帶的地下通道,給我規劃一條能走的路線。」

市政府的下水道分布圖只有最近幾年的圖像在網上能搜到,以前的圖基本都是紙質版的,豌豆一時也弄不到。但最新的,也就意味著是最常用的,雖然生死關頭容遠的潔癖也要往後靠,但如果有可能的話他還不想那麼挑戰自己的容忍度。

雨梭的掃描系統在第二次到月球上的時候曾經更新過,原本是為了掃描月球的地下岩洞或者礦產資源,用在這裡,也一樣能掃描出地表以下的隧道分布。在容遠回到倉庫附近的時候,他已經得到了掃描結果,路線規劃圖也發到了鏡片顯示屏上。

這一路除了他們來時留下的血跡和屍體,並沒有其它。大概對方也沒有預料到他們會原路返回,所以沒有對此作出細緻的布置,導致兩人繞出包圍網以後就再沒有遇到敵人。但如果以為這樣就可以從包圍圈的缺口中逃出生天,那就大錯特錯了,若不儘快和自己人匯合,什麼時候他們都在危險當中。

前方一個黑影晃動了下,王文忠猛地舉槍,對準前面一顆一人合抱粗的大樹。

樹後露出一片衣角。

王文忠打開保險,一邊用眼神示意容遠躲起來,一邊悄無聲息地向那棵樹靠近。

「別開槍!」有人急促地說,似乎也察覺到迫近的殺機,及時說:「我沒有惡意。」

「出來!」王文忠喝道。

一個人從樹後慢慢走出來,似乎是為了展示自己的無害,他舉著雙手,一舉一動都非常緩慢。

林子裡有一點微光,照得人的臉仿佛是青黑色。但依然可以清楚地辨認出,這個人就是周冬。

他臉上有些淤青和沒有擦乾淨的血跡,身上沾滿塵土,衣服也破損了幾個地方。想必從倉庫到樹林裡的路也並不輕鬆,但他不是目標,在敵人的眼中大概相當於一只小蝦米,所有的火力都集中在容遠和王文忠身上,也許正因為如此他才能活著走到這裡。

周冬又說了一遍:「我沒有惡意。我一直都藏在這兒。」

「還有其他人嗎?」王文忠問。

周冬咽了口口水,說:「沒有。」

王文忠對於殺人犯並沒有同情心,他仔細觀察了一下,確認對方沒有同夥以後就要開槍,忽然聽到身後容遠說:「等等,把他也帶上吧。」

他愣了下,然後帶著疑問看向容遠。

「我聽說過他的事,相信他不是壞人,不應該在這裡被你所殺。」容遠道。

――開玩笑,放任無辜者在他眼前被殺害是會扣功德的好嗎?前面那些敵人是沒辦法,但周冬的功德值挺高,被扣的功德也一定會很多。而且他對這個人還算欣賞,哪怕是為了之前周冬避免了自己被各路蒼蠅騷擾,他也不想眼睜睜看著周冬被殺。

王文忠不打算跟這個天真的小科學家起衝突,他提了個建議:「可以把他打昏留在這,沒有必要一起帶上。」

「不行。」容遠否決:「萬一被那些人發現,他要麼遇害,要麼會被拷問出我們的去向。」

――這才是他的真實想法。

時間緊迫,王文忠不打算跟容遠在這裡爭執。看出眼前少年的堅持以後,他內心暗嘆一聲到底太年輕,默許了容遠的建議,對周冬道:「跟上。不過最好不要做出任何可疑的舉動來,否則我會立刻把你擊斃!」

周冬別無選擇,只能點點頭。王文忠快速搜了一下身,沒發現他帶有什麼武器後,讓他走在最前面。王文忠走在中間,將周冬和容遠隔離開。

地下水道里的遊覽是容遠這輩子都不願回想起的記憶之一。他已經儘量選擇乾淨、乾燥、最好很長時間沒有使用的廢棄通道了,但有時還是不得不涉足一些不那麼美妙的地方。他們都找了些塑料袋之類東西裹在腳上和腿上,實際上也沒有沾到污物,不過容遠還是噁心的夠嗆。而且下水道中的諸多幽暗居民更增加了這種不愉快,他們甚至還看到了小貓一樣大的老鼠和比西瓜還要大的像魚又像蝦的奇怪生物。

終於到了最靠近目的地的一個下水道井蓋。周冬先爬上去,推開井蓋小心翼翼地往外看了一眼,然後渾身一僵,臉色變得難看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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