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出以前想都不敢想的話,關閉通訊以後艾米瑞達氣勢全無地趴在操作台上粗重地喘氣,好像虛脫了一樣手腳發軟直冒冷汗,但她心裡痛快極了。

歇了片刻,艾米瑞達忽然想到什麼,猛地跳起來啪啪噠噠地在鍵盤上敲擊,一副複雜的結構虛擬圖像投影在女孩面前,從大致模樣上來看,這是某種能源裝置的圖像。

幾分鐘後,女孩手上的動作停下來,她面色複雜地盯著圖像看了一會兒,然後看看另一個較小的螢幕中在生化獸的包圍下幾乎看不清人影的容遠,咬了咬牙,神色變得堅定,猛地敲下了一個按鈕。

在博士的飛船上,能源系統中幾個儀表數據忽然持續走高,幾秒後陸續發出警報聲。然而不等到有人來維修或者查看,一條管道猛然爆炸,接著轟隆隆爆炸的聲音不絕於耳,熾烈的火焰很快順著大大小小的走廊通道蔓延,瞬間就吞沒了所有的事物,來不及逃走的博士親信在驚恐中都葬身火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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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隻生化獸也倒下了,四肢痙攣般地抽動兩下,沒了動靜,但眼睛依然大大地睜著,殘餘著幾分死前的暴虐和錯亂。

艙門已經放下,飛船外雖然還有很多生化獸,但進來的全都已經被殺死了。三五十隻生化獸,屍體如果都在的話恐怕已經堆積成小山。但一部分被它們的同類吞噬了,剩下的大多數被豌豆招來的清潔機器人拖下去處理,因此容遠才沒有被屍體掩埋。

走廊已經被腐蝕地不成樣子,到處是焦黑或者猩紅的痕跡,地面都下去了一層。容遠的鞋子如果不是抗腐蝕的類型,恐怕現在鞋底都早已經消失了。

豌豆有些吃驚於艾米瑞達提前於休眠時間醒來,相比是飛船中的動靜驚醒了她,而且系統註銷以後營養艙沒有持續的能源供給,肯定會對昏睡中的艾米瑞達有影響。比起這個,女孩醒來以後迅速判斷當前的狀況並採取行動的果斷更令人吃驚,讓它覺得自己似乎有點不認識她了。

但最讓豌豆感到意外的,是容遠的表現。

對敵時的精準和判斷力還不算什麼,重要的,是那些生化獸不斷從打開的艙門中鑽進來的時候,飛船中的空氣也在飛快地消散在真空中。豌豆開始還努力維持容遠周圍的氣壓在正常地球人能夠自由活動的範圍內,後來它才發現,自己是在多此一舉。

當補充跟不上空氣消失的速度時,豌豆意外地發現,在容遠周圍有一層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保護層。他總共暴漏在真空中至少有兩分鐘,除了累一點以外看不出任何副作用。

豌豆當然知道,哪怕是普通的地球人類,暴漏於太空中半分鐘左右都不會造成永久性的傷害,不會像有些誇張的電視節目一樣爆炸、沸騰或者凍死,但十幾秒後就會出現許多輕微的損傷,比如紫外線曬傷,減壓症、身體腫脹、缺氧等等。

容遠的體質跟普通人不同,經過長時間穩定的鍛鍊和基礎素質的兌換以後,他的身體機能已經遠遠領先於地球上的任何人,但依然是在「人類」這個範疇中。也就是說,他實際上不能和比丘星人一樣在深海中自由自在地生活,也不可能像生化獸一樣在真空中如履平地地跳躍和廝殺。

但他就是這麼毫無道理地做到了,在無意識的狀態下。

豌豆試探著輕輕碰了碰容遠的肩膀,沒有再感覺到之前那種神秘的保護層。

容遠微微閉目,回憶著剛才那種沉浸在殺戮中、又好像完全脫離於殺戮中的感覺,絕對的冷靜和絕對的自信同時充斥在胸膛中,他感覺自己好像無所不能,面前無論多麼兇猛的怪獸都是土雞瓦狗,不堪一擊,時間似乎也全都慢下來,生化獸的血液在空中分離飛舞的軌跡都清晰地宛如慢放的鏡頭。

胳膊上的觸碰把他從那種xi毒一樣的迷幻中拉回來,容遠低頭問:「怎麼了?」

見他對剛才的變化一無所知,似乎連一度處於真空環境中都沒有察覺,豌豆搖搖頭,沒有多說。當容遠目光轉向周圍生化獸的屍體時,豌豆看向容遠左手上那枚的戒指。

依然是看似普通甚至並不算美觀的模樣,有光腦在身,豌豆甚至能肯定地說那顆石頭表面甚至連最微小的紋路都沒有改變,容遠也說這個石頭除了莫名其妙的歌聲以外並沒有給他任何回應。但它真的沒有起到作用嗎?容遠經歷了什麼、兌換了什麼,沒有比豌豆更清楚的了,所以它很確定容遠目前所有的兌換物都不可能達到剛才那樣的效果,唯一可能產生例外的,就是這個連它自己都不清楚到底有什麼作用的石頭了。

而且……

豌豆小手蓋上眼睛,露出一副沉思的表情。

不需要拿出《功德簿》,只要它念頭一動,裡面的內容就全都浮現在腦海中,無一處不清晰。

隨著容遠和豌豆之間的默契信任逐漸加深,容遠已經沒有經常查看《功德簿》的習慣了;停止兌換基本值以後,他也不再關注前面的力智體敏等信息,但豌豆作為器靈,其中的每一點變化它都十分清楚。所以他很清楚,容遠的四項基本值,在剛才的那一瞬間,都有很微小的變動――敏捷和力量各增加了兩點,體質一點,智力的增幅則在小數點後三位的變化上了。

在容遠停止用功德兌換基本值以後,這還是數據第一次發生變化。

這意味著什麼?

力智體敏的數值,除了用功德兌換以外,契約者通過自身持之以恆的鍛鍊也能將其提高,但這種提高也是有條件的,那就是至少也要突破目前所擁有的水平。

比如一個普通人的【力量】是25,意味著他不損傷自身的最大負重是25千克,但是不是他每次都能舉起25千克的重物呢?並非如此,這個人可能負重20千克就感到無以為繼,也可能每次都勉強自己負重50千克。前一種行為會讓他的力量漸漸弱化到20的數值上,後一種行為則會在提高力量的同時損傷他的體質。只有在逼近25千克的範圍內進行適當的鍛鍊,才是最有利的提升力量的方式,反映在《功德簿》中,就是各項數值沒有長短板之分,都在齊頭並進地增長。

容遠的力智體敏重新開始自然增加,說明他已經把之前通過兌換提升起來的基本素質全都消化吸收為自身的能力了,而且能夠較好地掌控自己身體的各項機能。但問題是,這段時間他除了一些日常的訓練以外可沒有進行任何針對性的、高強度的鍛鍊啊!

所以說……容遠真的就是那萬億分之一的機率嗎?

豌豆看向那塊【傳說中的石頭】的目光也不禁帶上幾分火熱。要知道,當初說的「萬億分之一」這個機率也只是理論上的數據,實際上,當那塊石頭被兌換出來的時候豌豆就明白了一點――沒有人,從來都沒有人能透徹其中的秘密。當然《功德簿》的契約者實際上加起來也沒有一萬億那麼多,但是……

豌豆看了容遠一眼,按捺住了心中隱隱的激動――飛船中生化獸解決了,但外面還有很多敵人,現在還不是放鬆的時候。等到這件事了結了,再跟容遠細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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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士擁有的飛船不止一艘,但他們之間的系統都是相同的,而且彼此聯通。艾米瑞達攻克了領頭的一艘,再拿下其它的也只是輕而易舉。眨眼之間,幾艘龐然大物都變成了太空中璀璨的煙花,爆炸讓細小的零件都變成了奪命的兇器,饒是周圍的機甲和生化獸急忙迴避,還是有一小部分被奪去了性命。

活下來的人也面如死灰――所有的補給都在飛船上,沒有飛船,沒有能源補充,光憑機甲他們能在太空中存活多長時間?即便在博士之前說過的那個水藍星上活下來了,但沒有能穿越蟲洞的飛船,他們一輩子都別想再回到故鄉了。

此時此刻,倒是那些生化獸顯得更自在些。它們從來不為明天發愁,只要有東西吃就行。沒有得到下一步的指令,仍然活著的生化獸也不顧飛船中有多麼滾燙和危險,等最猛烈的那一波爆炸過去以後就摸到飛船殘骸中找一些燒得焦黑的殘肢斷臂開始狼吞虎咽。

「博士――」魯耶悲鳴一聲,駕著機甲就要衝過去,卻被自己旁邊的兩人給攔住了。

「別衝動,魯耶,你現在過去只是白白送死。」羅多依然鎮定,一邊把生化獸約束收攏起來,一邊說:「博士還不至於連最起碼的保護自己的能力都沒有,現在你最應該做的,是等待命令,而不是被感情支配了頭腦,自行其是。」

「嗯,說得不錯。」一個冷冰冰的聲音□□來,一聽就知道其主人壓抑著無邊的怒火。

「博士!」眾人齊聲喊道,如魯耶等人都十分激動,像是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羅多也隱隱鬆了口氣,如果博士不在,短時間內他還能壓制那些天性殘暴的生化獸,時間一長可就不好說了。

博士坐在一個扁圓形寬邊帽一樣的小型飛行器中,其形狀如果有地球人看見,肯定會立刻大喊一聲:「看飛碟!」透過駕駛艙外的窗戶,可以看到博士依然戴著呼吸頭罩,但其周身的氣壓無端端就凝結出一種黑雲壓城的氛圍來,讓眾人不敢再多說話。

博士往周圍看了一圈,冷哼一聲,問道:「活著的就這幾個人?」

七架機甲,包括博士在內一共八個人,另外還有一百六十多隻生化獸。

羅多心一跳,儘管知道博士看不見,還是立刻低下頭應道:「是。」

「廢物!」博士大罵一聲,也不知道是在罵羅多,還是罵那些在突發情況中連跑都沒能跑出來的下屬,或者是在罵他自己。

羅多不敢再說話,但魯耶並不太懂得看人臉色,他只知道他們現在面臨的處境非常危險,因此博士罵聲剛一停止,魯耶就在通訊頻道里恭敬有加地問道:「博士,現在我們沒有補給,沒有飛船,該怎麼回去?」

噤若寒蟬地眾人立刻對魯耶的勇氣致以崇高地敬意。

但博士竟然沒有生氣,他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容,說:「飛船?我們面前不就有一艘嗎?」

眾人一起轉移視角看了一眼自由之翼,不是他們沒有看到這艘飛船,只是……自由之翼早已經脫離包圍圈了,此時漸漸融入黑暗快連影子都看不見了。憑著幾艘機甲想要突破它的防護罩都困難,而生化獸在太空中速度受限,也根本追不上飛船。

「我們追不上。」魯耶誠實地說:「而且我們的武力雖然占優勢,但要想在不摧毀飛船的前提下拿下他們恐怕也不可能。」

「辦法是人想出來的。」博士似乎並不擔心,他看了下自己的右下角的位置――裝著另外兩隻病毒的箱子就在他的腿邊,哪怕是逃難的時候他也沒有把它拉下。他問道:「魯耶,你還有幾枚中子彈?」

「一枚。」魯耶苦著臉道。負重太多對速度的影響很大,所以為了方便行動,他只帶了兩枚中子彈,以為這種程度的武力已經綽綽有餘了,哪想到不僅沒有拿下敵人,反而被人抄了老底呢?如今這一枚中子彈,就是他們剩餘的最強武力了,可要打破防護罩,恐怕還不夠。

「給我。」博士命令道。他的飛船雖然外表安全無害,實際上內有乾坤。只見飛船頂部裂開,伸出兩個支架和一個炮筒,將魯耶送來的中子彈穩穩地安裝上去,並且處於隨時都可以發射的狀態,好像它原來設計的時候就打算要這麼做一樣。

「博士,我們要去追擊嗎?」羅多跟著問道。

「追擊?不不,那是在自尋死路。」博士細長的手指宛如蛇一樣活動了兩下,然後露出一個沒有溫度的笑容,說:「我們要去的,是水藍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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