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遠不爽地「嘖」了一聲,不過也沒有太大的意外。

畢竟他認識的金陽,一直以來都像普通的中學生一樣長大,並沒有得到多少特殊待遇。而這個金陽,卻從小就回到京城,在這個遍地都是官二代、富二代的地方,他身邊來往的肯定多半都是這一類的人,金陽的家世也決定了他在這些小夥伴當中通常都處於被討好和尊敬的地位,耳濡目染之下,就算不是刻意,也會逐漸拉開跟普通人的距離。

但內心的不快卻不會因為理智客觀的思考而改變。

眼不見心不煩,容遠轉過頭,準備離開,腳下卻又忽然停住。

那對兄妹——容遠聽說過那女孩,知道她是金陽的堂妹金羽——在他們身後二三十米的地方,停著一輛黑色的汽車。在他轉頭的時候看到車中火光一閃,那是有人點著煙,坐在車裡面。

他在這裡已經待了不短的一段時間了,卻一直沒發現車裡還有人。容遠皺皺眉,說:「豌豆,查下那輛車裡是什麼人。」

「是。」豌豆說,過了兩秒鐘,又道:「他正在打電話,我給你連通。」

說完以後,耳機中就傳出一個沙啞的男聲,聽上去像是在刻意露出陰狠的感覺:「大哥,她出來了……是,身邊沒跟保鏢,但有個男生。」

「大哥」的聲音很年輕,他說:「跟上,計劃不變,我們在七米橋動手。」

「了解。」

容遠眯了眯眼睛,冷光一閃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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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陽開車,金羽沒個正形地歪在后座上,還在哈哈哈地笑,她剛才喝了酒,熱得脫掉外套,裡面只穿著一件淺紫色的抹胸,露出光滑的肩膀和纖細的腰。

金陽嘆氣,他們家沒有女孩子必須怎麼怎麼樣的規矩,但他還是覺得金羽這樣不像樣。但這個妹妹從小就比他有主意,最重要的是,還比他能打。他勸不住也管不住,只能在金羽每次出來玩的時候也跟著保駕護航,在朋友們中間,他不像是個哥哥,倒像是個操心的老爸。

「哈哈,金陽,你看到他們的表情了沒有?」金羽從來不叫他哥哥,除非有所求。她趴在副駕椅背上歪著頭看他,還是忍不住地笑:「太可笑了……哈哈哈……」

「這麼開心?」金陽瞥了她一眼,問。

「嗯,是啊。」金羽坦率地點頭,還鼓了下嘴,有點萌。

「小羽,你這樣不行。」金陽說了一句,又閉上嘴。能說什麼呢?不是沒有長篇大論的時候,但什麼道理都講過了,金羽從來都沒有改過。說得多了,她現在一聽類似的話就煩。

果然金羽立刻就揚起眉,不高興地說:「就許他們欺負別人,我就不能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我看不慣他們,給個教訓算什麼!」

「你討厭他們,難道就要變成跟他們一樣討厭的人嗎?」金陽也提高了聲音,意識到自己的話裡帶著火氣,他頓了頓,又立刻緩和下來,說:「我不是在指責你,我也覺得他們的做法不對,但小羽,你可以阻止他們,但你沒有權力用更過分的方式去教訓他們。」

他很少這麼板起臉來說話,金羽咬著嘴唇沒應聲。不知道為什麼,明明金陽的脾氣比誰都好,但她就是特別怕他發火,更怕他露出失望不滿的眼神。於是女孩滑到座位上,拿靠枕把自己的臉蓋上,像小豬一樣哼哼唧唧的,金陽再說話也裝作聽不見。

金陽知道她以後肯定還是會我行我素,覺得自己在她身上把一輩子的氣都嘆完了。正想再跟她說點什麼,忽然斜刺里衝出來一輛摩托車,金陽急忙踩了剎車身體往前一傾,后座上的金羽也「哎呦」大叫著從座位上咕嚕嚕地滾下來,摩托車在刺耳的摩擦聲中停到他們前面。

金陽驚魂未定,先回頭看了一眼金羽,問:「沒事吧?」看她摸著頭,掙扎著從底下爬上來,倒不像受了傷的樣子,這才放下心來。

就這麼一停頓,摩托車手已經氣呼呼地扔下車衝過來,「嘭嘭嘭」使勁敲著他們的窗戶,惡人先告狀地大罵道:「會不會開車?想撞死人啊?你給我下來!聽到沒有,別裝死,給我下來!」

金陽眉一皺,打開車門就要下車跟他理論,后座上的金羽已經從車上跳下去,揪住人噼里啪啦一陣亂打。她是從小跟著金南學過格鬥技的,儘管摩托車手又高又壯,還是被她打得嗷嗷直叫。

「啊——放手!別打了!再打我還手了!小娘們兒你……哦!啊!」摩托車手慘叫幾聲,扯著嗓子喊道:「你們還愣著幹什麼!都給老子出來!」

——他還有同夥?

金陽意識到今天的事恐怕不是一場意外,急忙拉住金羽說:「小羽,等等,你先回車上!」

金羽不肯,轉身就從後備箱裡拿出一根棒球棍,衝著摩托車手冷笑道:「叫啊!把人都叫出來!看姐揍不死你!」

摩托車手一邊後退一邊外厲內荏地說:「人呢?都死哪兒去了!……你別過來!我警告你,再往前走我就不客氣了……石頭!大貓!叉子!死胖子你給我出來!」他又喊又叫,眼睛不住地往左邊的巷口暼去,金陽兩人也跟著看過去,一時無聲,黑暗的巷口裡靜悄悄地,什麼動靜也沒有。

金羽等了幾秒鐘,收回視線,似笑非笑地看著摩托車手,說:「喊啊,怎麼不喊了?」

摩托車手眼珠子亂轉,額頭開始冒汗,腳下「哐」地一聲踢到了自己的摩托車,退無可退,他慌亂了一下,乾笑著結結巴巴地說:「姐,姐我錯了,是我騎車沒長眼睛,說話不幹凈……姐你就把我當成一個屁,給放了吧?」

金羽嗤笑一聲,棒球棍敲擊著掌心,步步逼近。她不說話,但來回掃視的眼神就好像在找方便下手的地方。摩托車手猛地轉身抓住車把將車推往她的方向,然後轉身一陣風似的衝進那巷子裡,隱約聽到短促的一聲喊叫,接著沒了聲響。

金羽及時往後一跳才沒被倒下的車子砸到腳,見那人倉皇逃走,她咂了一下嘴巴,不滿地說:「這人真沒種!」

「你少說兩句吧!」

金陽搖著頭走過來,把地上的摩托車扶起來靠牆放好。金羽又道:「你管它幹什麼?」

「他待會兒肯定還要回來找車。再說了,這車擋在路上,我們怎麼走?」金陽把摩托車挪開,拍了拍手上的土,回到車上前,往後看了一眼。

他記得有輛黑車似乎跟了他們很久,剛才還在後面,現在卻已經不見了,這件事也有些古怪。不過他還記得那車牌號,回頭得叫人查一下是什麼來歷。

他正要驅車離開,忽然又聽到一聲尖叫,又短又急,含著莫大的悲憤和疼痛,但喊到中途又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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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摩托車手剛跑進巷子,迎面一隻手就卡住他的脖子將他抵到牆上,感覺差點兒把他掐死。他叫了一聲接著就發不出聲來,伸出雙手使勁去掰,但脖子裡的那隻手卻像是鐵鉗一樣,紋絲不動。

他眯著眼睛看了一眼,面前的人在黑暗中看不清相貌,身形似乎也比他瘦弱,但渾身散發著一種危險的氣息。看著那雙眼睛,摩托車手毫不懷疑這個人手上沾過人命,並且……如果需要,他也會一點兒也不遲疑地殺了自己。

他的腿抖起來,眼睛裡全都是恐懼。他還以為剛才那個暴力女就已經足夠可怕的了,現在才知道什麼叫做真正的恐懼。

地上有好幾個黑色的人形輪廓,那是他本來安排在這裡的小弟,現在卻全都伏在地上,聽不到半點聲音,也看不到身體的起伏。一想到自己的小弟可能都死在這裡,自己也有可能會死,摩托車手又怕又悔又恨,掙扎不動,內心充滿絕望,忍不住哽咽一聲,眼角流出淚水,還不小心吹了個鼻涕泡。

「哼!」

掐住他脖子的人厭惡地哼了一聲,抖手就把他甩出去。摩托車手「啊」地一聲撞到地上某個小弟的背上,掌下的軀體溫熱,似乎還有呼吸,他不由得心裡一松,然後又是一顫。

如果只有他一個人,他立刻就拔腿跑了。但現在這麼多小弟都倒在地上,要他扔下他們獨自求生,他怎麼也做不到。為今之計,只有拼了!

他的手往下一抹,掏出自己藏在身上的匕首,狠了狠心,狠了狠心,大喊一聲,轉身就向那人撲去。

恰好在他被扔到地上的時候金陽已經發動了車子,燈光照進巷子,雖不明亮,卻也能大致看清人的臉龐。

雙手持刃合身撲上的摩托車手看著面前的人,驚愕至極的聲音仿佛是從氣管里擠出來的:「遠……遠哥?」

容遠一腳踢中他胸口,一百七十多斤的人橫飛出去,刀子撞在牆上發出「哐當」的聲音。聽到他的稱呼容遠挑了挑眉,從那堆金色雜毛和鼻釘耳環中勉強發現了一張並不陌生的臉。

「……夏宇龍?」他不確定地說。

穿著一身中二朋克裝的夏宇龍瞪著眼睛看著他,委屈和控訴漸漸蓋過了恐懼,像是不敢相信他怎麼能做出這樣的事來。

容遠覺得不妙。

身後傳來沙沙的腳步聲,他猛地轉頭,就看到聽見聲音感覺不放心的金陽站在巷口,驚訝地看著他們,金羽從他背後晃出來,手裡還提著那根沒來得及發揮作用的棒球棍,歪著腦袋饒有興致地來回看。

容遠:……我想靜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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