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31日,晴。

明天就是新年了。若在往日,各大商家早已開展了促銷活動,公司單位也放起了小長假,年輕人更是蠢蠢欲動,準備在今宵短笛無腔,春潮夜深,最後達到生命的大和諧。

可如今,火洲卻沒有半點歡愉的氣氛,整座城都沉陷在一種亢奮與惶恐,期盼與迷茫交織的狀態中,混亂而雜陳。

政府的效率相當之快,一個多月的時間,已經撤離了三分之一。火車站加調了諸多班次,每一天都像春運高峰,不斷有人被送出城外。

站里的候車大廳,站外的小廣場上,更是形態各異。有的捨不得家當,背著鍋碗瓢盆,拉著妻子孩子,就像逃難一樣。有的輕鬆許多,卡里存了一大筆補償款,協議又簽的自主安置,特瀟洒的拎著簡易行李,好似去旅遊度假。

而以火車站為中心,輻射三條街道,隨處可見維持治安的特警。一雙雙冰冷嚴肅的目光,掃視著躁動的人群,構成了一幅幅詭異的畫面。

「旅客朋友們請注意了,前方就是火洲車站,也是本次列車的終點站……為保證安全,請大家配合列車員的檢查,謝謝大家合作……」

聲音剛落,一位列車員就推門進來,道:「麻煩把身份證出示一下,請大家配合!」

「上車不是檢查過麼?怎麼沒完沒了啊?」一位乘客抱怨。

「現在是特殊時期,以防萬一嘛,您多理解。」

列車員說著,伸手接過一張身份證,在識別器上一刷,滴的一聲,又交還對方。

她很快就查了三排,當到第四排的時候,一隻極為漂亮的手斜斜伸出,嫩粉嫩粉的指間夾著一張證件。

「……」

列車員心裡一抽,她對這位的印象太深,勉強拿過來一刷,果然,啥也沒顯示。手機軟體上只閃出一行大字:

絕密,權限不足。

妹子抿了抿嘴,又遞了回去,掃了下那張連女生都覺得超蘇的面孔,強裝鎮定的繼續向前。

沒辦法,第一次臨檢的時候,都快把自己嚇死了,還以為是重大通緝犯。虧得上面及時通知,才沒引起騷懂。

「轟轟!」

不多時,一個車廂查完,前方車站也到了。長長的站台在窗外略過,又晃出一群群候車的人們。

車門一開,瞬間吵雜一片。安全員維持著秩序,大喊道:「先下後上,先下後上,不要擁擠!」

話說到目前為止,火洲還允許進入。

再過一段時間,便只出不進,到最後階段,徹底清場。車上的人也很多,大部分是本地戶籍,在外安居,匆匆趕回老家處理。還有某些機構的工作人員,也都隨同來此。

「真是江山一片火辣辣!」

小齋拎著背包,跟著人流走到出站口。她站在台階上,望了望天空,又看了看城市,忍不住吐了句槽。

她幾步走到路邊,車很多,出租卻很少,好半天才攔到。

「到葡萄溝。」她扒著窗戶道。

「上來吧,不打表,隨便給。」

司機五十多歲,面容黑瘦,答的也很溜。

小齋可不怕這個,顛顛上了車,隨口道:「您這齣租也太少了,我二十分鐘才瞅著一輛。」

「沒幾個人乾了,我們公司走了一大半,連老闆都要撤。幾百萬的補償款拿著,誰還開出租啊?」師傅笑道。

「那您怎麼沒走?」

「捨不得啊,我在這活了五十二年,老爹老媽老婆孩子都在這。能多看一天是一天,多轉轉唄……艹!這幫兔崽子!」

師傅猛踩了下剎車,卻是有幾個半大小子突然橫穿馬路,手裡拿著棍棒,一路嚎叫。結果沒跑幾步,就被追趕的警察按住。

他們也不害怕,嘻嘻哈哈的各種大笑。

「唉,這人都跟瘋了似的。就我那鄰居,多好一人,前天剛拿到補償款,昨天自己就跑了。他媳婦兒在家哭得沒天沒地,兩口子結婚二十年了……」

師傅嘆息著,輕輕踩了腳油門。

「……」

小齋也托著腮,看著他們從窗外划過,就像一卷電影膠片在眼前轉動,一幕接著又一幕。

一個年輕人莫名其妙的在街上哭泣,一個女人拎著酒瓶在樓頂唱歌,公交車開著開著,忽然停在路邊,司機下了車,消失在人群中。

一切都是那麼光怪陸離,人們就像蒙著眼睛的驢子一樣,按著貌似無序,實則註定的命運軌跡奔跑著。

「現在打車的人少了,一天才能拉到幾個。我都這歲數了,以後到一個新地方,路也不認識,想開也開不了。」

師傅還在嘮叨,小齋收回目光,笑道:「我覺得您應該拍點照片,把這些街道都拍下來。還有拉的乘客,跟他們合張影,聊一聊。等這邊完事,說不定您還能出本書呢。」

「哈哈哈,你這主意好!我連高中都沒上過,出書,哈哈!」

師傅被逗樂了,笑著笑著又沒了聲音。

這車開得很費勁,因為路況著實糟爛。

好容易出了市區,人也沒少,都是農村往城裡跑,要去火車站的老鄉,甚至趕騾子趕馬,還拉著鋪蓋卷。

走了半小時左右,路上才變得清靜,一座赤褐色的山體矗立在路旁,似蘊藏著無窮的能量。

繞過山體往東,又開一段,終到了葡萄溝的入口。這裡原本賣票的,現在也空空蕩蕩,司機好心,直接送了進去。

小齋摸出一百塊錢,塞過去道:「謝謝,祝您好運!」

「不用,這……」

師傅本想拒絕,可一看對方的眼睛,不由也笑了笑,道:「謝謝,你也好運!」

…………

老闆娘拿過一頂帽子,用力塞進一個臃腫的鋪蓋卷里。

那裡面已經裹了好多被褥、衣服和一些零碎東西。這帽子一塞進去,就弄得有些褶皺,她隨手又拿了出來。

「聽說那邊很涼快,以後也用不著涼帽了吧?」

老闆娘喃喃自語,她一直很喜歡這帽子,猶豫了半天,卻不知該不該拿。

「咚咚!」

正此時,忽聽外面有人叩門,一個高挑的姑娘走進了院子。她連忙迎出去,道:「不好意思,我們快停業了,你要住宿的話,去看看別家吧。」

「我找人,姓顧。」姑娘道。

「哦哦!小顧是吧?他前兩天跟我提過一嘴。」

老闆娘一拍腦袋,態度熱情了幾分,笑道:「你是他女朋友吧,哎喲真漂亮!他今天又出去找靈感了,一般下午能回來,我帶你去他房間。」

說著,倆人上樓,到了顧璵的屋子。

老闆娘又道:「他住了快三個月了,人可真好,愛乾淨,性格也穩重。哎對了,你也是作家吧?」

「呵,算是。」

「那你先呆著,我收拾東西呢。」

待她下了樓,小齋在屋裡轉了一圈,大床房,簡單樸素,如果不是床腳擺著一雙備用鞋,都看不出住人的痕跡。

她先洗了個澡,換了套衣服,然後躺在床上玩手機。不知過了多久,聽樓下噔噔噔聲響,那老闆娘又上來了。

「現在這情況,也不用登記了,倒是方便……」

老闆和孩子不在家,不知幹嘛去了,老闆娘搭在椅子上,有聊聊天的意思,問:「我們後天就要走了,你們呢?」

「我們還想呆一段。」

「哦,那可不好找,現在葡萄溝也沒啥人了。哎,我就挺納悶的,你們咋就喜歡這兒呢?」

「我跟他談戀愛之前,有過約定,說以後要是,呃……」

小齋瞬間影后附體,各種羞澀懷念,一副憧憬美好的幸福女人范兒。

果然,老闆娘一臉明悟:「我懂!我懂!這個對女人來說很重要!」

隨後,她又頓了頓,道:「不如這樣,我們除了必備的東西,其實也帶不走什麼。我把鑰匙留下,你們看情況,要是政府馬上來人,那就沒辦法。要是沒來,你們還能多呆兩天,廚房還有菜呢。」

嗯?

小齋真有點意外,道:「這太不好意思了,我們還是找找別的地方。」

「嗨,沒事沒事!」

老闆娘擺擺手,笑道:「不管怎麼說,你們都是我最後的兩位客人,都是緣分。」

……

午後。

顧璵拎著青皮葫蘆,從山上顛顛下來,剛到大門口,就見女朋友坐在院子裡看書。窄窄的牛仔褲,高領的白毛衣,勾勒的是喪心病狂。

「喲,來姐姐抱抱!」

小齋一瞧他,就拍了拍大腿,示意坐上來自己動。顧璵白了她一眼,拉起女朋友的小手,一起晃悠上樓。

倆人出來三個月,一直分開活動,此時相見,也沒什麼衷腸可訴。

剛進門,小齋就顯得很急切,問:「你的火雲針呢?亮出來瞧瞧。」

「呵!」

顧璵笑著一揮手,就像在虛空中摘取,指間就拈了一顆璀璨的星芒。她十分好奇,湊近觀瞧,還是一根針的模樣,只是變成了赤紅色,併流動著一層灼熱的火光。

在通常的認知里,火焰是笨拙的,總是以「一坨」這種單位出現。即便是火球,火團,火龍,它也是一坨整體。

但這根針上的火色,卻像有生命似的,潺潺溪水般的流暢,以及活躍感。

小齋愈發興奮,道:「來,試試!」

「小心點。」

顧璵沒拒絕,這是倆人的日常活動。他神念催發,那道紅芒閃了兩閃,就不緊不慢的向對方飄去。

小齋右手一展,掌心亦是雷光閃爍,慢慢迎了上去。

「啪!」

那紅光與紫光一碰,竟發出極為猛烈的爆音,虧得倆人控制,不然真的是雷火交加。

那紅紫二色相互吞噬,各不相讓,但隨著顧璵一點點的加大威力,紅光就占據了上風,紫光愈發黯淡。

「撤!」

突然,他喝了一聲,倆人同時撒手,虛空平靜。

「確實厲害!」

小齋由衷讚嘆,道:「你這套七十二根火雲針煉成,絕對是壓箱底的東西,可以流傳於世了。」

「哪那麼容易!我全部煉製完成,起碼得一年多,我又不能常住。」

顧璵搖搖頭,道:「在異象再次爆發之前,能搞定十二根就好。以後每年過來幾個月,慢慢煉吧。」

「別看火洲亂糟糟的,或許幾年後,這兒就成了一塊寶地,政府就該謝天謝地了……額……」

她抻了個懶腰,扯掉鞋子,往床上一pia,又問:「那個山洞,你沒再去過?」

「沒有,那地方太邪門,還有那些蟲子,不知是什麼鬼東西。」

「明天去瞅瞅,想辦法捉一隻……過來。」

她伸手一拽,就把男朋友拽到身邊。顧璵沒辦法,只得挨著她躺下,也問:「你跑了那麼多寺院,有什麼收穫?」

「收穫沒有,就是大開眼界了!」

(現徵集各種道法和法器的名稱、用途,本書人物眾多,流派眾多,我自己想不了那麼全,還得請大家幫忙。此徵集長期有效,只要有提議,就可以發在評論區,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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