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連空氣都已凝結的死寂!

每個人的神經和心跳,都好像出現了短暫的停頓。而隔了幾秒鐘,待空氣重新開始流動,待場中的血腥味開始慢慢彌散,終於從大樓裡面,傳出了陣陣尖叫。

「啊!」

「啊!」

雖然距離稍遠,但仍能隱隱約約的看出來,顧璵手中提著的那顆人頭。剎時間,整個大院都陷入了一種恐慌和驚亂。

門口的安保人員更是無措,職責上,他們應該立即捉拿,可本能上,卻讓他們噤若寒蟬。反倒是來往的行人和車輛,由於視線被擋,還以為是上訪鬧事,又是議論紛紛。

「……」

顧璵一招秒了關攀,手一翻,人頭頓時消失不見。他轉過身,看著已然僵硬的兩位高官,直接略過張雋,對穆昆道:「我還要回松江河,再勞煩您一趟。」

「哦哦,好!」

穆昆反應過來,緩了緩心神,親自坐上了駕駛位。

「轟!」

隨著發動機響,這輛越野車緩緩啟動,駛離了大院門前。

無人敢阻,張雋更是顫抖著身子,眼睜睜看著車輛遠去。長襲三百公里,頃刻取一首級而回!在短短半天內,所謂鳳凰山,所謂修士,所謂道法,已將他數十年的觀念和堅持徹底擊碎!

……

夜,寒天。

越野車開著大燈,行駛在高速公路上,碾過一片細碎的寂寥夜色,道路漫長,仿佛沒有盡頭。

顧璵坐在后座,逕自閉目調息。他今日連番作(zhuang)戰(bi),精氣神都消耗了不少,尤其剛才那一下,貌似輕鬆,其實非常費力。

小搬運術,是一種非常靈活的道術。它損耗的法力程度,完全取決於你搬運的物體、距離、形態等等。

兩口子從《玄珠心境錄》中整理出此術,為什麼如獲至寶?就是第一時間發現了它的價值所在。

今天一試,果不其然。

「轟!」

「滴滴!」

越野車勻速前行,穆昆年紀較大,精力倒還撐得住。他跟鳳凰山的關係不錯,也知道有些私話要講。

「顧先生,你這次真是快狠准,正好打在我們的七寸上。」

他此刻情緒穩定,腦筋清楚,忍不住嘆道:「當眾殺人,殺的還是官!若是旁人,我們不惜代價也要繩之於法。但你這……唉,好算計啊!」

「您別抬舉我,我智商沒那麼高。」

顧璵睜開眼,道:「我不殺那些特警,是因為我覺得他們無辜。我殺關攀,是因為他該死。」

「該死?呵,你怎麼說都行了。」

穆昆搖搖頭,現出一抹苦笑。

人在世間,凡事要講個分寸。他之前在軍旅,後來入官場,沉浮了大半輩子,更是深知這點。

所以他愈發感覺,對方的分寸掌握得極妙。

如果在長青村,顧璵一怒之下,把二十名特警和兩名高官全滅,那換來的,絕逼是不死不休。政府不惜成本,也要乾死他們。

或許兩口子和龍秋能逃脫,但鳳凰山肯定回不去了,以後必是全國通緝。而且江爸江媽,小堇的父母,甚至方叔、水爺一家,都會受到牽連。

可顧璵沒動,直接殺了關攀,一個薩滿教的臥底。

誒,這就很尷尬了。於情於理,官方都很虧心,屬於想吐又吐不出,最後只能自己咽下去的敢腳。

從雙方合作開始,鳳凰山就一直踩在黃線邊緣,看著過界,實則都在容忍的範圍之內。至於這個範圍,是隨著雙方實力的變化而變化,若在以前,鳳凰山也沒這份底氣。

「不過這件事,上頭總要有個態度,估計明天就會派人下來。」穆昆提醒道。

「明天我們回白城。」顧璵應道。

「哦,那好。」

穆昆表示明白,透過後視鏡瞄了一眼,對方又在閉目調息,當即也不再打擾。

其實以他的位置,考慮的事情遠不止這麼簡單:比如同樣是先天,為何鳳凰山和道院的差距如此之大?那些赤紅色的,可以飛來飛去的東西,到底是怎麼煉成的?

還有,政府以前不重視修士的個人能力,認為現代武器勝於一切。如今被好好上了一課,以後的策略是不是要修改?

還有薩滿教,政府內部爭論不休,甚至有些人還不相信。現在呢,起碼自己覺得,薩滿教就特麼是顆毒瘤!隨隨便便就能挑起一場爭鬥,其中滲透的權力和渠道,簡直細思恐極。

……

晚十點左右,二人抵達松江河。

穆昆去招待所暫住,顧璵到了水堯的旅館。小齋帶著兩個妹妹,已經提前趕回,小堇又驚又嚇,早早睡下了。

「情況怎麼樣?」小齋問。

「一切都好。」

他沒有過多解釋,也問:「你這邊呢?」

「還可以,就是堇堇有些毒性隱患,需要人參精治療。」

「那事不宜遲,我一會就上山,明早啟程。」

「嗯,你把小秋帶著,她能幫上忙。」

倆人說了幾句,又匆匆分開。

顧璵和龍秋帶著木盒,在蒼茫的夜色中,直奔長白山巔。那邊路程極遠,估計要凌晨才能回來。

小齋則回到房間,坐在床邊,安靜的看著妹妹。

這丫頭睡著了就像個天使,小臉蜷在濃密的發間,被橘色的燈光一晃,似裹了一層滑膩透明的膠質。

她伸出手,將遮在唇瓣上的一縷髮絲抹去,結果小堇咕噥一聲,瞬間不老實,在睡夢中一張嘴,就把她的手指咬住。

「呵……」

小齋輕輕抽了抽,竟然沒抽出來,頓覺無奈。

她自幼在長青村長大,跟了師傅七八年,從小受其薰染,便養成了這副性格。貌似溫潤優雅,情商極高,實則隨心隨性,無法無天。

一直以來,她都沒什麼朋友,水堯算童年玩伴,長大後也沒怎麼聯繫。其實呢,她很重視身邊的人,雖然這個基數太少。

小堇有血緣親近,又是同道中人,兩層關係疊加,別看她成天懟,實際是愛不釋手。

「咚!」

「咚咚!」

她正有些發獃,忽聽有人敲門。她用另一隻手,一捏妹妹臉頰,那丫頭一張嘴,便趁機抽出手指。

濕濕滑滑的。

她過去開門,卻是水堯戳在外面。

「還沒睡?」他問了句廢話。

小齋一瞧,就曉得有事要談,便道:「堇堇睡了,我們出去走走。」

說著,倆人下樓,在旅館後面的小院子裡慢慢溜達。

夜很深了,天氣非常冷。小齋就穿了件襯衫,領口還解開一顆扣子,裹得跟狗熊似的水堯是各種羨慕嫉妒恨。

「這次給你們添麻煩了。」

她言語直接,開口就很脆:「理論上,無論是官方還是薩滿教,以後都會很老實。但你們畢竟是普通人,難免會有意外。所以你跟水爺商量商量,最好搬到白城,我也能照顧一二。」

「果然是老鐵,沒白被你打!」

水堯一聽樂了,道:「我正想跟你說這個!你們來這幾天,我是眼花繚亂,熱血沸騰啊!這人啊,一看著好東西,別的就再也容不下眼,我要還在這悶著,我得憋屈死!老爺子那邊沒跑,我去做工作,就是,呃,還有我爸媽那邊……」

「如果他們願意,也可以。」小齋道。

「哈,那就謝謝了!」

水堯咔咔來了幾個大跳,道:「你放心,我過去我懂,絕不打著你們的旗號欺男霸女。我能在松江河混出一片天,在白城也沒問題,以後你們有什麼不方便做的,找我,我好使!」

「……」

小齋咧著嘴角,又頭疼又滑稽,還挺有外門扛把子的自覺性嘛。

…………

黑水省,冰城。

在一間密室里,一個男人忽然闖進門,道:「大法師,有急報!」

「……」

古色古香的木製床榻上,一個蒙著面紗的白衣女子睜開眼,紅唇輕啟:「說!」

「我們在黃莊的分壇被襲,二十七人包括兩位執事,全部戰死。還有在喜都特異分局的關攀,也被人殺了。」

「下手的是誰?」

「顧璵和江小齋。」

「我不記得我們有招惹過鳳凰山,怎麼回事?」

女子的聲音很有特點,略微低沉,帶著些許的沙啞,而在沙啞中,又透著一種撩弄心肝的奇異魅惑。

不是那種在大保健一條街,低低矮矮的小板房,亮著騷氣的小粉燈,然後一位位肉體治療師,抖著胸脯拉客:「來呀來呀,全套100,包夜500,冰火毒龍螞蟻上樹,能開發票!」

而是在一間低調的酒吧里,她獨坐檯前,長發披肩,在白嫩的手背上輕輕抹了一點細鹽,然後用舌尖捲起,再灌下一杯龍舌蘭。

當然在此刻,那人完全領略不到這種魅力,只是冷汗直流,顫聲道:「是,是喜都那邊擅自做的決定,原本想挑起鳳凰山和官方爭鬥,結果,結果……」

「偷雞不成蝕把米,是麼?」

女子緩緩起身,下了床榻,走起路來軟的像一條剛剛交(防和諧)配完的雌蛇。她湊到男人跟前,道:「我才閉關沒多久,你們就給我闖了禍,我該怎麼懲罰你們呢?」

「大,大法師,這不關我的事啊!」

男人明明很害怕,卻動都不敢動,只道:「我也沒收到消息,從頭到尾都是他們在做!」

「咯咯,行了,我有那麼可怕麼?」

女人掩嘴輕笑,流露出一絲天生的媚態,道:「你告訴完顏蠢貨,叫他自己過來請罪,然後傳令下去,都給我老老實實的呆著,別再耍那些小聰明。我雖然剛接任不久,倒不介意嘗嘗他們的心肝……」

她說完,寬大的衣袖一揮,平地湧出一股白霧,整個人竟然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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