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日子太陽更加的熱烈,從早晨起一天裡就沒有個涼快的時候,各宮用冰也跟著越來越多,永信宮中,院子裡的花草都打了蔫,在院子裡一站,便是從上到下都被熱氣蒸騰著,不過片刻就叫人身上跟缺了水的魚似的乾渴難受的要命。

而屋子裡則是一片陰涼,李鳳兒穿著對襟淺綠色紗衫子側臥在榻上,一頭長髮披散著,她臉上帶著笑瞧銀環和碧桃下棋。

碧桃一邊落子一邊笑道:「幸好娘子的位份提了,不然今夏咱們可難過了,我昨日還聽蔣美人那裡的宮蛾說起,只說她們那裡冰都不夠用,屋裡熱的緊,蔣美人一天要洗好幾次澡才成,她們這些伺侯人的就越發的難受。」

銀環落下一個白子:「你又輸了。」

碧桃這才驚覺她不知不覺又進了銀環布下的圈套,失了一大片地,急的蹦了起來:「娘子,你看銀環又欺負奴。」

銀環一瞪碧桃:「怎的,你還想賴帳不成?」

碧桃趕緊擺手:「不敢,不敢。」

李鳳兒一時失笑:「罷,你輸的那幾個錢我替你出了便是,別撅著嘴了,知道

的是你下棋輸了,不知道

的還以為我和銀環合夥欺負你了呢。」

一聽李鳳兒要給她銀錢,碧桃頓時眉花眼花:「多謝娘子,奴便知道

娘子最好不過,最是心疼奴的。」

結果,碧桃額上被李鳳兒拍了一下:「我是最心疼你不過的。且過來讓我打上幾下,再多與你些銀子。」

這一句話說出,碧桃頓時苦了臉。

銀環一邊收拾棋子一邊不經意的提起:「這些時日官家總是留宿永信宮,怕旁的人都不高興了,娘子還是小心些為上。」

李鳳兒點頭:「我心中有數,這些時日我除去給太后請安,輕易是不出去的,便是有人相邀也拿了怕中暑為藉口打發了。」

說到這裡,李鳳兒擰了眉:「這樣熱的天氣官家非得出去探訪民情,也不知道

他的身子能不能受得住。再者。官家沒吃過什麼苦根本不知道

難民是什麼樣子,可我去清楚的緊,這人啊,真餓急了可是什麼都吃的。說不得官家出去一趟要吃虧呢。」

「官家帶了侍衛又帶了太醫又怎會有事。」碧桃皺皺鼻子:「娘子也是瞎操心的。照我說。娘子真的很不必擔心官家。」

碧桃低頭,聲音小小的說道:「官家對娘子也沒多好,娘子怎麼總挂念他。」

「就你嘴碎。」銀環又瞪碧桃一眼。對李鳳兒一笑:「娘子不必擔憂,奴想著官家應該沒事。」

李鳳兒坐起身,將蓋在腰腹上的一個薄毯子拿下來放到一側:「並不是我多事,我進了宮,這一身榮辱便都系在官家身上,我不擔心他又擔心哪一個,我也知碧桃怕覺得我無用,被官家那般的對待還一心想著他,你們怕都覺得我不爭氣吧,我又能有什麼法子,論家世論背景我在這宮裡根本就比不過旁人,我又沒個子嗣傍身,更得罪了不知道

多少人,要是官家有個好歹,我的日子怕不知道

慘成什麼樣子,官家在還好些,他總是能護著我一二的……」

李鳳兒的聲音越來越低:「甭管是為了什麼,官家現在都得好好的。」

銀環也點了點頭:「娘子說的對,您甭理碧桃,她凈是胡說。」

正說話間,便見一個小宮娥進門,走到李鳳兒身邊小聲道:「賢妃娘娘,官家回宮了。」

「官家回宮了?」李鳳兒一喜:「官家可還好?」

那宮娥強笑一聲:「官家很好,不過,不過……」

「不過怎樣?」銀環代李鳳兒問了出來。

宮娥低頭,臉上都帶了幾分哭意:「官家帶回來兩個女人,據說長的極美,這會兒子,官家正帶著她們去瞧太后呢。」

李鳳兒一聽這一句頓時一屁股坐倒在榻上:「又帶回來兩個女人……」

這一刻,雖然天氣熱成這樣,可李鳳兒的心卻如三九嚴寒,她呆愣了半晌才又笑了起來:「看起來,我真真白擔心了。」

看了一眼小宮娥,李鳳兒擺了擺手:「官家好我就放心了,官家身為天子,本就該多些姐妹服侍的,帶回來兩個女人又算得了什麼。」

「娘子!」碧桃有些擔憂李鳳兒,同時,很為李鳳兒不平,等小宮娥走後,她撅了撅嘴:「官家怎可如此,前些時日還與娘子情投意合,沒過幾天就又見異思遷,虧了娘子一心為他……」

「夠了。」銀環冷哼一聲,立時叫碧桃住了嘴。

銀環扶住李鳳兒,手心的熱度叫李鳳兒身上又溫暖起來:「娘子,放寬心。」

李鳳兒抬頭看了銀環一眼:「我儘量不必多想,可是……銀環,帝王向來最是喜新厭舊的,我怕,我要落得唐時梅妃那樣的下場。」

銀環沉思,她很明白李鳳兒的心情,李鳳兒雖然說現在還很得寵,可是,官家一個個的往宮裡帶人,如今宮中嬪妃美人一堆,官家出去一趟便又帶回來兩個女子……要知道

,李鳳兒便是官家出去一趟從民間帶回宮的,那兩個女人和李鳳兒一樣的來歷,這只能說明那兩個人長的極美,又很合官家的意,不然,官家也不會就這麼的帶回來。

既然是一樣的來歷,而旁人又不比李鳳兒差上什麼,李鳳兒自然是擔心的,她一句梅妃就已經將她的憂慮道盡了。

唐明皇時梅妃可是先受寵的,楊貴妃未進宮前,梅妃也是占盡了寵愛,甚至於因為她愛梅,明皇專門為她在宮中遍植梅花,可等到楊貴妃一進宮,梅妃便被壓住了,梅花改為牡丹,梅妃也失了寵愛,最後被貶冷宮,又慘死戰亂,李鳳兒分明就是怕落得梅妃一樣的下場啊。

「娘子多慮了。」銀環如今也只能儘量的安撫李鳳兒:「您可還有大娘子在呢,最不濟便是叫大娘子將您弄出宮去,又怕的什麼。」

李鳳兒一擺手:「你當偷偷從宮中帶出人來就那樣好辦,不到萬不得已,我也不想叫姐姐有任何的危險,再者,現在姐姐身子重,哪裡又有精力顧得上我呢。」

想了一時,李鳳兒叫過碧桃吩咐一聲:「你仔細打聽一下那兩個人的情形,將她們的來處,性情喜好全部打聽明白,咱們再做計較。」

碧桃領命出去,李鳳兒才說要將前些時日給官家做的衣裳拿出來叫銀環送去,卻不想德慶帝這時候竟來了。

他一臉笑意的進門,叫李鳳兒很是吃了一驚。

李鳳兒趕緊帶著銀環上前施禮,德慶帝緊走一步拉了李鳳兒的手:「鳳兒起來,朕都說過多少次了,見了朕不必行禮,你怎的就是不聽。」

李鳳兒微微垂頭:「陛下說說可以,我卻不能不守規矩,我要是得志猖狂,見了陛下也不守禮,不知道

哪一時陛下厭棄了我要翻舊帳,到時候,我才百口莫辯呢。」

這一句話叫德慶帝微愣住:「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朕又怎麼著你了,倒招來你這等酸言酸語。」

李鳳兒冷笑一聲:「陛下又怎會招惹誰?我可經受不住這話,陛下這次帶回來兩位美人怎不寵愛一番,到我這永信宮來又做甚。」

說話間,李鳳兒便去推德慶帝:「您只管找您的美人去,我守著我的永信宮,您又何苦來招惹我,何苦來哉。」

李鳳兒一行說,眼淚都掉了出來,哄的德慶帝一時不知道

要怎麼辦,銀環卻早在李鳳兒發脾氣時悄悄出了屋子,現如今屋中只剩下德慶帝和李鳳兒兩人,德慶帝見她一雙妙目含淚,神色淒婉,先前惱她小性的心也沒了,一時間心又軟軟的。

德慶帝攬了李鳳兒:「我當什麼事呢,你啊,就是只大醋缸,我這還沒如何呢,你就得跟我耍小性子,虧了是你,要換成旁人,我早惱了。」

德慶帝只說我,道出了他和李鳳兒的親近之意,他拉李鳳兒坐在榻上,小聲解釋著:「我帶回宮兩個女人不假,可又不是我要收用的,那位鄭娘子舞跳的好,我就想帶進宮來給咱們跳舞瞧,順帶再從教坊司挑些女孩子來也跟著她學學,等咱們做了新樂,就叫她來配舞豈不是好,那個可情極會說書,我帶她回來是給母后解悶的,不過就是兩個玩藝,又怎就值得你這樣大動干戈。」

李鳳兒擦了擦淚,抬眼望向德慶帝,還有幾分不信:「真的?」

德慶帝微嘆一聲:「真的,朕何時騙過你。」

李鳳兒這才又破涕為笑:「我實是太在意您了呀,本來宮中那麼多姐妹我這心裡就極難受的,您又帶回人來,我又怎能不生氣,明郎,我是拿您當相公才會如此,我若是心裡沒您,您就是帶回十個八個的天仙來,您瞧我動不動氣。」

德慶帝聽了這話心裡軟軟甜甜的就像是泡進蜜水裡似的渾身舒坦,將頭埋進李鳳兒頸窩:「還是朕的鳳兒最好了,皇后只知道

賢惠,別人見了朕都是小心翼翼的,又有誰待朕這般的真心。」(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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